京都城本就热闹, 距离春日宴还有四天的时候,城门彻底放开,进京的文人一天比一天多。
时下文人喜白,街上便多了很多素色基调的物品。扶摇宫门口人来人往, 放眼望去, 全是慕名而来的读书人。
书院门口的大街上不允许车辆停留,跟着这些公子哥来的马车便全部停在隔壁街、对面街, 堵得水泄不通, 使得老百姓们骂骂咧咧地绕道走。
青云榜前围着的读书人更多。
为了维持秩序, 官府已经派了专门的人守在这里,只能在特定的时间段瞻仰。青云榜前抢得一个好位置难如登天, 他们每天天不亮就派人来这儿守着。
街上巡逻的兵力也比平时多了两倍,暴雨骤降后,京都城好像又活了过来。
离春日宴还有两天。
今日来扶摇宫的人明显变多了,过了时间段还有许多人在那待着没走。正门被堵着, 学子们只能被迫从偏门出去。
马车进不来, 都得步行。
这些天路上都变得拥挤了好多,萧洄觉得走路都比马车快。
“街上的人是真的多啊。”
灵彦和季风一左一右地把萧洄护在中间, 一个拎着书袋一个拎着水壶。
“这算什么, 等再过几月那才叫多。”
科考三年一次,一般在中秋前后。入了秋, 全国各地赴京赶考的学子陆陆续续入京,拖家带口的, 打包全来了京城。
不仅如此, 在科考后, 各地的省级书院会派遣学子来京都交流, 届时以扶摇宫为首, 举办一场全国形式的“大朝会”。这大朝会在全国的受关注度不亚于科考,甚至因为科考太过严肃不允许有娱乐形式,民间要更喜欢“大朝会”一些。
大朝会,是众书院评选青云榜上之人的重要依据。
如今青云榜上八人,无一例外,全都是拿过大朝会首席之人。
大朝会一结束就接近年关,到时候又是五年一次的附属国朝觐,各府五品以上官员进京述职。一波又一波,大事接着办 ,京城未来一年都会很热闹。
灵彦道:“公子,今年的科考,您准备参加吗,还是等下一次啊?”
萧洄啧了一声,看他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傻子。
“跟了我这么久还没看明白?”
以萧家这个敏感的地位,他去参加科考,不是去做官的,是去送命的。
“公子说的,灵彦都知道。但灵彦心中认为,这对公子来说不公平。”
明明以萧洄的才华,是足以让世界仰慕的存在。萧家一门三才子,本有机会并肩立足,却因为某些说不得的原因,一个被迫分家,一个身负骂名,一个“泯然众人”。
萧洄不以为然道:“谁对我不公平?并没有。这些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没有人能逼迫他做选择,他之所以要这么做,那么必然是因为他愿意。
他曾经说过,他是个恣意的人。
穿过扶摇宫的主街,这边的街道要宽松多了。
因为地理位置关系,这里的小贩商铺多是书店,和各种卖笔墨纸砚的。中间夹着几家清幽雅静的茶楼、布匹店。
往日里,这条街都安安静静的,仿佛店铺商贩来往行人都沾上了几分书卷气息。
但这几日这里热闹得跟菜市场差不多了。
“瞧一瞧看一看了!晏大人手札一本!后缀亲笔落款,都来瞧一瞧了啊!”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萧大人入仕前用过的算盘一把,手写字帖一篇!”
“这里还有姬大人、宋青烨大人、晏之棋大人墨宝若干,都快来瞧瞧看看咯!”
“……”
萧洄避着人,从人群中穿过去。
“昨日的话本子都卖完了?”
灵彦推开一个快要踩上来的家仆:“应该是吧,关于八大才子的东西都卖的很火爆,一会儿就没了。”
说来离谱,昨天他们经过这条街的时候,商贩们都在叫卖以八大才子为原型的话本。什么金榜题名被某女子榜下捉婿,出门上香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行走江湖行侠仗义双宿双飞……各种爱恨情仇。
还有把《聊斋》里各个篇章的男主给改成他们八位的。
萧洄刚听说的时候都震惊了,没想到古代就流行这种“换头文”了。
虽然“换头”不可取,但萧洄还是让人买了一本回来,然后专门在里面挑出一篇为数不多的以萧珩为男主角的故事,找出里头最香艳的场面,路过花满楼时顺手就让人带进去了。
今早听季风说萧珩今日上朝差点迟到,他没乐死。
萧洄放缓步伐,边走边看:“今天买点什么好呢。”
走过三家商户。
“都来看看了!八大才子全身像,束冠的,没束冠的,穿衣服的,没穿衣服的,我们这里都有!”
路过的萧洄脚步一停:?
还有没穿衣服的?
叫卖的小二见他停下,忙热情道:“这位公子,您要不要进来瞧瞧啊!里面什么样的都有!您还可以指名要什么样的,我们可以安排画师给您画!”
……这话术,这语气怎么有点耳熟?
萧洄发誓,他绝不是因为此人说话有些像青楼老鸨拉客才进去的。
他是个正经人。
正经人萧洄进门后第一句话就是:“把没穿衣服的拿来我看看。”
外头阳光有些刺眼,店小二没立刻把他认出来。
进来之后就认出来了:“萧三公子?”
店小二声音巨大。
店里全部人都看过来了。
“什么?萧三公子?!”
“哪呢哪呢?!”
“快让我见见萧三公子!”
“萧三公子,看这里!我打小就崇拜你!”
莫名其妙当了一把明星的萧洄:?
季风上前一步,伸手挡在他面前,才让那些凑过来的学子没直接扑上来。
好在这家店生意不是很火,人没有很多,大家又讲究礼节才没有造成多大的混乱。
萧洄毕竟不是青云榜上之人,又多年未曾出现在大众视野,众书生对他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见人家家仆都那样介意后纷纷带着歉意鞠躬,然后就去买自己的了。
店小二也发觉自己反应太过激烈了,忙捂住嘴不好意思道:“抱歉三公子,我这人就是这样,嗓门儿大。”
说实话,这人就是捂上嘴了声音也还是挺大的。
怪不得能老板能让他在外面吆喝。
萧洄突然觉得自己进来就是个错误。
果然,只听那小二用在场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道:“您是要没穿衣服的对吧?要哪位大人或者公子的呢?”
“……”
无数道探究的目光暗中射/来。
灵彦觉得很丢脸,他决定立刻出去,留季风和萧洄两个人丢脸。
萧洄尴尬地咳了一声,展开扇子挡住半张脸。
既然都到这个地步了,那就——
“都拿来看看吧。”
小二:“好嘞!您等着,小的这就去!”
还没走远的灵彦听到这话,夸张地张大了嘴,向他竖起大拇指。
小二很快就捧着一堆画过来了,放在展台上一一打开,一些喜欢热闹的也悄摸摸凑过来看。
所谓的“没穿衣服”的是指“没穿官服”的,一字之差,意思大不相同。萧洄眉心跳了跳,心说这欺诈消费真是无处不在。
萧洄先发制人:“看你那失望样,不会真想看那什么吧?”
无辜躺枪道的季风:……?
还好跑得快的灵彦:=v=!
八个人,除了梁笑晓和沈今暃还没入仕外,其余人都是官职在身。像画上那般的穿着,他们还当着世家贵公子。
有人拿起萧叙萧珩的画像,再跟身旁站着的萧洄一对比吗,啧啧三声:“像,真像啊。”
萧洄瞥过去,丝毫面子没给:“我有这么丑?”
所有人:“……”
萧洄从“画山”中挑了几张。
萧叙萧珩晏南机晏之棋梁笑晓沈今暃各挑了一幅,然后拎着姬铭的画像问季风:“这画师是不是他的粉丝,有偶像滤镜?”
画得比他本人还好看。
季风看着明显比姬铭大人丑了不少的画,问:“粉丝是什么?偶像滤镜又是什么?”
“算了,你不懂。”萧洄把姬铭的画像也放过去,想了想干脆再拿一张宋青烨的画凑个整算了。
于是他挑出那张陌生的画像,目光多停留了一秒,长得还不赖。
“就这些了。”他道,“都给我包起来吧。”
萧洄拍了下季风:“去喊灵彦那小子进来付钱。”
灵彦付完钱,小二把画像一一打包放进画筒里。打包到晏南机那幅时,萧洄突然想起来什么,“哎等会儿。”
他把画像展开。画中人半束冠,穿着锦服。长眉入鬓,明眸皓齿,顾盼生辉。是他作为世子时的装扮。
哎,古代就是不好,绘画技术没有后世的传神,把人画丑了都。
萧洄前些天刚看人穿过一回,他觉得这画师画的晏南机是一点边没沾上。
还得靠他。
他问小二:“店里有笔墨么,最好还有朱砂墨的。”
这里本就是为书生服务的,随便来个人都是会点知识的,这种最基础的东西怎么可能没有。
“有的有的,我这就去给您拿。”
众人不知道他要笔墨是要干什么,疑惑地跟着他来到空桌边上。萧洄从画中抬头,才发觉自己又被当猴看了。
“各位兄台若是无事还是请为小弟挪一下空地吧,在下有些私事要处理。”
他都这么说了,其他人当然也不好再继续围着。一边拱手抱歉,一边嘀咕着萧三公子性情真是耿直而离开。
小二将东西拿来了,并且热心地在一旁为他研磨。季风面无表情地抱着一堆画守在一旁,两个人一左一右地看萧洄严肃地拿起笔,干他所谓的私事。
——他在画中人的右耳处用朱砂添了一笔。
……
……
宋府。
作为内阁次辅宋之山的府邸,阖府上下,能配得上“次辅”名头的,好像只有门口那张牌匾。
宋之山为官清廉,宅子里布置得连京都普通富绅都不如。
院子里刚被洒扫过,青石地板上的水还未干,显得气氛更加肃杀。
一小童捧着一堆书籍从长廊穿过,跑得太急,衣衫被廊外
带刺的花枝勾到了。刺啦一声,布碎了,花落了。
尽头的廊亭中,坐着一位穿着青色官袍的青年。俊逸的面容冷漠而孤僻,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一股读书人的古板。
“大人!”
小童哒哒哒跑过来,上台阶时没注意差点连人带东西全摔了。好在他平衡不错,摇摇晃晃又给稳住了。
宋青烨语气生硬:“毛躁。”
小童将怀里的东西一股脑放在桌上,扯下长袖擦汗。
“大人,二少爷替您写的请帖,这些是最后一批了。”
请柬被摞成一座小山,宋青烨放下手中书简,一一看过。
片刻后,他皱起眉:“还差一封。”
“是、是还差一封……”小童刚刚才擦过的脸上又冒出汗了,他一袖子草草糊在脸上,颤巍巍从怀里摸出一封已经全然看不出原样的“请柬”。
宋青烨声音听不出起伏:“怎么回事?”
小童结巴道:“这是…给萧三公子的请柬。”
宋青烨不语,小童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回应,咬了咬牙,道:“之前让梁公子代为转交的那份没送出去,被退回给二少爷。二少爷一生气,就、就把请帖给扔池子里了。”
请柬已经在池子里泡了好几天了,还被里面的鱼啃掉了一半。晏南机传信给宋青烨,宋青烨再告诉宋钟云时,几个下人刚从鱼嘴里把东西抢出来。
但宋钟云无论如何是不愿意再写一封了。
小童把那封不成模样的请帖放到桌上,还贴心地用手帕垫了一下。啃咬的痕迹明显,请柬的封面已被泡发了,宋青烨盯着“萧”字的半个头,伸手将其用帕子包起来。
“去,把二少爷叫过来。”
***
下值前,晏南机勘察完现场回来。刚坐下,岑锦便捧着画筒进来。
“大人,今儿下午萧三公子的书童拦住我们在街上巡逻的弟兄,送来了这个。”
晏南机合上刚拿起的公文,手指曲起在桌面上扣了扣,神色带着一丝柔和:“呈上来看看。”
岑锦恭恭敬敬地呈上去,然后低着头退下。
房门被关上。
晏南机打开画筒,从里面拿出两样东西。一张纸条,和一幅画。
纸条上写着一句话,依旧是那手非常好辨认的“狗/爬”似的大字。
[这画太丑,改天找个会画的给你画^v^]
他不懂后面跟着的奇怪符号是什么意思,但是一看到它就不由自主地想起某人的笑脸。
小狐狸一样。
晏南机手抚上画,眼底隐隐有光流动。
他打开。
这是一幅中规中矩的画,评不上好坏。
但晏南机一眼就看到了右耳垂处的不同。
红豆虽小,但足够注目。晏南机甚少在人前戴耳饰,见过的人少之又少,甚至根本没几个人知道。
这一笔是谁画的显而易见。
不仅如此,这添的红豆旁边还写着一句诗:
“和光同尘,与时舒卷;戢鳞潜翼,思属风云。”
还有一句诗中未能表达的话。
一语双关。
这才是你。
晏南机眉心微动,嘴角漾起一抹很淡的笑。
作者有话说:
我那快要长恋爱脑的儿子哟~~
注:
“和光同尘,与时舒卷;戢鳞潜翼,思属风云”这句话最早出自《老子》。
解释为:与光合二为一,化为俗世的尘土一般,随着时代的变化来施展自己的才能,温和的光芒与尘土一样不张扬,顺应时势,屈伸舒缓,敛鳞藏翼蓄志待时,随时关注风云变幻。
家人们,顺便推一下好友的预收(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
《残疾大佬被野犬小白花攻了》by翊石巫
谢究白天生恶人,一身反骨,是出了名的疯狗
有天他穿成了一个残疾大佬,瘸腿、体弱、还短命,所有人都盼着他死
谢究白笑了:汪
#恶犬美人上线
他穿来时只剩下两年可活,不怀好意的长辈正逼着他挑选结婚对象
满屋子的豪门小姐和公子,都想嫁给他,就为他死后能得到他的势力和财产
谢究白却散漫抬手,轻轻一点,挑中了他从外面捡来的野小孩
小孩很乖,胆小得连猫咪都怕,却在书中结局里,为了救他而丧命
为了继续当小孩的温柔小叔,谢究白开始扮演原主:清冷孤高,与世无争,体弱多病……
-
宴辞对收养他的小叔抱着禁忌的情感,为了讨小叔喜欢,他收起恶劣的本性,每天装乖
听说有人欺负小叔,宴辞提着棍子就去了
结果架打到一半,看见地上人倒了一串,而他最爱的小叔正优雅地立在人群中,笑容散漫又勾人,两人还对视了一眼
于是下一刻,叔侄俩——
一个偷偷收起刀,一个悄摸藏起棍
然后开始互飙演技,上演叔慈侄孝:
# 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小叔
和
# 我那心地纯良的小白花养子
满地被痛殴的群众们:俩狗东西
—
谢家的短命鬼订婚了,对方是一个捡来的小可怜,一时间满城嘲讽
#残疾短命鬼,配可怜受气包,谢家迟早要完
却不想,在宴辞的照料下,那个短命鬼是能吃能睡了,病也好了能下地了
而当年那个小可怜,在谢究白的教导下,一跃成为商界新贵,手段狠辣令人胆寒
众人傻眼:是魔法
#他们产生了化学反应
谢究白也对扮演好人小叔腻了,终于忍不住去酒吧浪荡
刚巧碰上仇家找茬,谢究白叼着烟,一人干翻了全场
却好死不死地被宴辞撞见
他心虚地倒在宴辞怀里,娇弱又破碎感十足:“手好疼……”
本想就此离婚,结果三天没下得来床
宴辞眼里翻滚着骇人的占有欲,委屈巴巴地:“为什么要离婚,小狗哪里不乖吗,小狗可以改……”
谢究白:笑不出来.jpg
#我到底娶了个什么玩意儿
#我以为我挺会演,原来你才是行家
小剧场:
后来,反派挑拨离间,去谢究白那里揭发宴辞:他又狠又疯,一点也不乖!
谢究白想着宴辞连小猫都怕的可爱模样,回味着他八块腹肌的手感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反派心梗,又去宴辞那儿告状:他心狠手辣,就是条疯狗!
宴辞眼里的小叔身娇体弱,泡个澡都会没力气,还次次让自己抱他出来,柔弱得惹人怜爱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反派:……
# 滤镜太重迟早会害了你们!
排雷:双初双洁,年下,双恶人
攻受都是恶人,真恶人,道德洁癖慎重
嘎嘎好看,快开了,感兴趣记得冲。不感兴趣就当我没说。
四月第一天,发个红包庆祝一下。留言即可~~截止下一章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