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被剥夺后, 其余的感官愈加敏锐。

紧闭狭小的柜子内，弥漫着老师的气息。

那是代表着安全感的气息，是希尔诺喜欢的气息。

尤珈老师对自己总是相当温柔。

这是希尔诺第一次, 面对这样的尤珈老师。

现在的尤珈老师，像是溺水之人，拼命抓住水面的浮板。

巨浪埋没淡淡的温情, 卷起无垠的黑暗。

黑暗通向灵魂的深处, 揭开克制，揭开隐忍，揭开所有藏存的念想。

如果尤珈老师接下来, 想要做那件事, 希尔诺都不觉得惊讶。

在这隐秘的黑暗中，在自己生活了五年的房子里，在仿佛象征禁忌的衣柜内。

希尔诺对这种事情，其实没太大兴趣。

他对身体上的享受一向不在意。

不在意吃穿，不在意玩乐。

不在意世俗意义上的许多东西。

哪怕是那个潮红的梦, 重点也从来不是身体的感受。

他也想象不出来，这会是什么样的感觉。

自己真正欣喜又渴望的，是梦中坦诚又主动的尤珈老师, 是梦中与他做着最亲密事情的尤珈老师, 是梦中仿佛与自己成为恋人的尤珈老师。

至于这种事本身, 希尔诺没太在意。

但尤珈老师很在意。

飘雪的那一天里，希尔诺试探着邀请老师。

老师在抵触，老师在慌乱, 老师在掩饰, 老师在回避。

尤珈老师, 其实很想和自己做那件事。

希尔诺确定了这一点。

和自己做过这件事以后, 老师会开心一点吗？

老师会开始想要接受自己吗？

哪怕，只是让老师获得短暂的舒服呢？

希尔诺学着老师接吻的方式，回应着，安抚着。

边思考边打磨起自己的吻技。

不过……尤珈老师说过，开始前要经过很复杂的准备，否则会很痛，会受伤。

现在的尤珈老师显然不算清醒，大概是没办法完成。

而自己……

希尔诺有些懊恼，为什么当时不了解得全面一点。

他当时光顾着把自己和老师的脸，放在那些图片上幻想了。

不开心。

希尔诺将手一寸寸触碰，从老师的后颈到柔软的发旋。

手指深深陷进毛发中，轻轻晃荡，抓紧又松开。

细密的发丝，像是最上乘的布料，像是最可爱的毛绒玩具，亲吻着掌心。

老师的头发真的很好摸。希尔诺想。

就像在撸猫咪。

漆黑中，想起来尤珈老师的手，也是抵在自己的后脑勺。

应当是陷进了厚密的白发中。

指根会插入发根间，白色与白色相叠。

摁得很紧。

像是头皮按摩，相当舒服。

幸好昨天晚上仔细洗了头发，老师摸起来手感也应该不错。希尔诺暗暗想。

由于被尤珈老师托着后脑勺，希尔诺没感觉到衣柜的冷硬。

甚至很暖和，暖和过头了。

身上紧贴着温暖的人形抱枕，将冬季长途奔波的冷意，一消而散。

疲惫却由此被熏得越来越浓，浓成困倦。

有点困。

要是在这里抱着尤珈老师睡觉，应该会很舒服吧。

不过，还不能睡。

希尔诺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将手掌抚上老师的胸口，五指张开，轻推。

这份轻微的动作，引起了尤珈老师的注意。

对方放缓了深吻的动作，退出来。

改为舔舐着自己的嘴角。

哪怕老师意识都不清醒，但还是会满足自己的想法。

因为自己拥有老师的偏爱。

希尔诺勾起嘴角，有些痒。

“老师，我们试试吧，就在这里，就现在。”

舔舐的痒意停下了。

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

希尔诺却觉得，老师在打量自己。

像是进食前，打量着食物。

尤珈老师能听懂这句话，这很好。

希尔诺扬起脖子，凑到对方的耳边，轻轻重复了一遍。

“试试吧，我和你，好不好？”

这一次，没用敬语。

就像他们果真是恋人一样。

他其实还是有些害怕。

老师说准备不充分的话，会很疼。

希尔诺从来是怕疼的人，他承认。

但如果错失了这个机会，下一次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尤珈老师想和自己做这件事，但是不敢。

希尔诺想实现对方的心愿。

……毕竟，万一，老师这辈子都不肯实现这份心愿呢？

为了不让老师内疚，不让老师自责。

他会在老师清醒后，笑着说是自己主动的，说自己很舒服很享受。

或者还有另一个办法，更好的办法。

就说这次和上次一样，只是简单地抱在一起睡觉。

只要自己不表现出异样，老师不会发现的。

“好不好……”

希尔诺又轻轻问了一遍。

这回，老师动了。

尤珈老师保持着这份极近的距离，将毛绒的脑袋凑近。

呼吸带来的热气洒在颈窝间。

痒。

尤珈老师伸出了牙尖。

抖动的电流攀爬至全身。

电击敲中着神经，敲击着那块肌肤。

灵魂都仿佛震颤。

老师的牙尖又触碰到那个位置，与上次分毫不差。

希尔诺这次没有出声。

但老师的轻咬却很快停了下来，使得轻微酸麻的感觉只产生了一瞬间。

舔舐。

希尔诺的脑海里，又浮现出那抹红痕，那枚老师所打上的标记。

尤珈老师的舌尖，会在这印记上来回搓弄。

再然后，老师抱住自己，将脑袋挤在自己的颈窝里。

安静地睡去了。

希尔诺听着耳边悠缓的呼吸声。

听着砰砰的心跳声。

在几十声心跳过后，终于闭上了愣怔的眼睛。

他终于想起来。

上一次。

上上一次。

尤珈老师都是这样的。

抱着自己，然后安静地睡上一觉。

就像这是对方所能想象的，最幸福的事情一样。

希尔诺将脑袋与老师的靠在一起。

在酸涩中进入梦乡。

老师轻微的呼吸，像是摇篮曲。

在耳边回荡，回荡。

荡进了十多年前的午后。

闷热的时节里，凉风吹过，卷走暑气。

他也是这样抱着尤珈老师，但只敢抱着一只胳膊。

舒服地在微风中小憩。

田野中，一片金黄随风摇晃，掩映着他们的身影。

就这样单纯地躺在自然间，躺在天地间。

担忧着凶狠的大鹅，想着下午要缠着对方讲的话题。

那是最无忧无虑的时光。

那时候，爷爷奶奶的面容还很清晰。

等到晚餐时，他便能拉着大哥哥的手，邀请对方来一同用餐。

大哥哥不会主动前来，但也不会拒绝。

爷爷奶奶也很喜欢大哥哥。

饭桌上，他们就像真正的一家人。

直到他与老师分别，老师给他留下一本笔记。

直到他与两位老人分别，离家求学。

直到他进入亚弥斯，再次见到记忆里有些模糊的面容。

直到有一年从家里打来的一通消息。

直到他匆匆忙忙赶回去。

直到最后半个月的床前照顾。

直到两座墓碑。

直到呆坐着哭了一晚上。

直到尤珈老师成为他唯一的家人。

如果老师愿意接受他。

……

希尔诺醒来时，感到眼睛肿了。

但脸上没有黏腻的泪痕，像是被细细擦干过。

不再是蜷缩在拥挤的衣柜里，而是躺在明亮宽敞的床上。

似乎睡了很久，做了很长一个梦。

他忽然想起来梦中的身影，猛地坐起身。

转头就见到那个人正坐在床边看着自己。

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像是看了很久。

尤珈老师的眼神已经恢复冷静，说出来的话也很平静。

“希尔诺，我不知道未来我会变成什么样子，甚至不知道下次醒来时，看到的是不是没有呼吸的你。就像你所看见的，我控制不了我自己的身体……”

希尔诺立即打断了老师的话，声音坚定。

“您这次是因为想我，所以才变成这样。您的身体在想念我！所以只要以后我一直呆在您身边，让您开心，让您不为我担心，您就能好好的！”

尤珈老师轻声笑了下。

没再争辩什么。

只是一只手握紧法杖，另一只手在他自己的脖子上划了一道。

金色的符文在他指尖纷飞，像是闪着金粉的蝴蝶。

蝴蝶环绕上老师苍白的脖颈。

融在了肌肤上。

一枚流动着的、闪烁神秘符文的金色项圈，紧紧贴合老师的脖子。

恰好顶在喉结下方，不偏不倚。

让人觉得合该就在这里。

希尔诺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接着，尤珈老师牵起了自己的手，摊开自己的掌心。

那修剪圆润的指尖，在掌心间弹弄、回荡。

带来阵阵痒意。

最后一笔落下。

一圈复杂灰色的金色图案，在自己的掌心亮起。

又隐没于肌肤间，消失。

尤珈老师看向自己，眼神认真。

“希尔诺，我不知道怎么控制我自己，不知道自己的未来，也不知道未来会不会伤害你。

“但是，从今往后，如果我做出任何伤害你的举动，你都可以唤出这个魔法。

“没有什么复杂的咒语或是手势，只要你在脑海里想，它就会立刻被激活。”

希尔诺感觉到掌心的沉重。

感觉到心脏跳得比任何时候都剧烈。

他轻声问：“魔法的效果是什么？”

“我会当场死亡。”

这是尤珈所能想出的最好的方法。

能保证接下来的一年师徒生涯里，希尔诺平平安安的方法。

希尔诺凝望着尤珈老师脖颈间的金色。

相当好看的金色。

金色是什么呢？

金色寓意着希望，寓意着约定。

寓意着某样一辈子的诺言。

心脏跳动的声音真是太响了。

太响了。BY兎言

现在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呢？

震惊？感动？心疼？酸涩？

也许都有。

他也认真地看向尤珈老师，反握住对方的手。

露出虔诚的目光。

露出温柔的笑。

“老师，如果可以的话……等我们结束了师徒关系，等您愿意接受我，等我们真正成为恋人，成为伴侣……

“您可以将这枚环再缩小一点，戴在您的无名指上吗？”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