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玖接过闻则递过来的书包, 眼尖的发现上面多了一个小熊造型的吊坠。

“这是？”

闻则说：“给新朋友的礼物。”

朋友？他们现在顶多算是交换了名字的陌生同学吧，这就朋友了？还有礼物。

不过，闻则态度如此友好，晏玖自然也不会不识趣的拒绝。

“谢谢。很可爱。”他顺手捏了一下小熊, 软绵绵毛茸茸的。

“嗯, 你也是。”

晏玖：“？”

虽说要礼尚往来, 但这句你也是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怪到他不知应该如何回答。

好在，许老师打断了这有些尴尬的沉默：“晏青树, 过来拿书。”

“好，来了。”

晏玖把书包塞进抽屉, 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走了几步, 又觉得不对劲, 一回头, 看到闻则居然跟在身后。

见晏玖转身, 闻则摸下鼻子，说：“我帮你拿书。”

好吧, 大概这闻则长相冷淡, 内里是个喜欢帮助同学的热心肠。

直到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去，旁边才有人小声问：“疏清，你这个哥哥认识闻则？”

“我, 我不知道。应该不认识吧，我这哥哥的生活和闻则应该没有交集。”

“那他们怎么熟悉得像是认识过很多年？他好像还送了个小熊吊坠给晏青树？”

晏疏清笑了一下：“闻则对同学的帮助请求向来挺热心的，上次你去问题, 他不也给你讲了吗？”

“话是这么说，可我好像也没见他主动帮过谁, 也没见他主动搭话过。”

“可能，青树他毕竟是以前的生活条件不太好，在这种环境下很难适应，闻则应该也是想有点改变，”晏疏清停顿一下，又说，“其实这次，他跟他爸去了我的生日宴会……”

他讲话降一半，同学之间的各种流言也是构建小说情节的绝佳手段之一。只要谣言穿得够大胆，够离谱，闻则就会对他另眼相待，接下来就是异能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可惜的是，小丑失踪了，组织上还没找来新的负责接应的人，一切情节构建只能由自己来。

“真的？这么说，我待会也可以去套套近乎，能认识闻家人的话，指不定能帮我爸搭上条线呢。”

这所学校内，人际交往向来不单纯，差不多都是这些学生身后的利益纠葛。

晏玖拿完书，轮到填写尺码的时候有些犯难了。

这所学校的校服都是量身定制，这样才能合身又好看。可这具身体一不是晏玖的，二是这两个月他长高不少，如果按之前记忆中的填，肯定不太合适。

许老师一见他为难，十分有经验地从抽屉里拿出个皮尺：“现场量一下吧。”

他正准备起身，顺便帮晏玖量一下尺码，就见站在旁边的闻则伸手接了过去。

“老师，我帮他量。”

“行，我去班上看看，晏青树你量完尺码，填好把表放我桌上就行，尽快过来上课。”

办公室内，只剩下了晏玖和闻则二人。

闻则走过来，说：“伸手。”

晏玖伸手，然后看到闻则的嘴唇。他好像比自己高半个头？这才十七岁，身高就突破一八五了？

他莫名有些不爽起来，在暑假往上涨了几厘米后，身高已经到了179，再努努力，长到个183是没什么问题。

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才十七岁就超过一米八五了。

“……”

然后，晏玖看见闻则微微弯腰，虚虚拢了上来。他愣了一下，肌肉下意识微微绷紧，却没有做出任何回避的动作。

或许是闻则身上的气息太过干净，没有任何侵略的意味，自然也不会引起晏玖的本能反抗。怎么会有人的气息这么干净，几乎没有任何味道，如果闭上眼睛，是不是根本无法察觉对方的存在？

这样子的话，在某些需要隐藏身形的场合，十分适合。比如刺杀，比如隐藏自己。

晏玖微微闭眼，果然几乎察觉不到身前有个人，很奇怪的体质。

如果是这样的话，闻则在末世存活下来，几率会比其他人大许多。看来，他是自己契约对象的可能性，又上涨了不少。

等了几秒，晏玖觉出些不对劲来，问：“闻则？怎么了？”

闻则拢过去的时候，手指轻轻抖了一下，下意识放轻了呼吸。他只是想着，要帮人量尺码，脑子里很快想着相关方法。

等环抱上去的时候，才发现距离太近了，近到闻则从未与人有过的距离。

啊，对了，之前定制衣服时，店员帮忙量尺寸时都是站在身后，皮尺自前面绕过，这样才会尽可能地保持礼貌的社交距离。

他侧脸，看了一下晏玖，却发现对方闭着眼睛，应该是感觉到了冒犯。

闻则犹豫一下，想要不要退回去，然后就听晏玖开口了。

“啊，没，没事。”

他迅速把皮尺绕过，后退，看了一眼上面的数字：“胸围，88厘米。”

报出数据的时候，闻则觉得耳朵旁只听到了自己的心跳，似乎有些过于吵了，也不知道有没有被听到。

这就是，想交朋友的感觉吗？

按照规则来说，每个人都会有一个好朋友，可以称之为发小。可闻则没有，他也从来都不羡慕其他人有要好的朋友。

原来，是因为没有遇到合适的人。闻则垂下眼睛，想着自己总算遇到了一个可以成为“发小”的人。

虽然他们已经十七岁了，但也不算太晚，接下来的时光，都可以在一起。时间够长的话，谁能说他们不是发小。

之后的数据测量，闻则总算是想起正常的步骤，走到身后给晏玖报数据。

晏玖记住数据，开始填表格，全程只有一个想法。

这具身体还真是细狗，虽然说还是在成长期的少年，但胸围88，腰围66，也未免太纤细了些。

也不知道他要在身体里待多久，时间长的话，还是得练一练。

测完数据，回到教室，晏玖把书收拾好，一抬头，却发现闻则还站在他座位旁边没动。

“你不回座位吗？快上课了。”

闻则却问：“你为什么要坐这里？”

这种学校都是小班制，前半部分实际上也还有空着的位置，只是没有一排两个位置都没人的情况。

晏玖知道“晏青树”这个身份，在班级里并不受欢迎，也没心思和十几岁的少年打交道，便挑了这么个清净又方便的位置。

他指了指窗外：“你不觉得这里风景挺好吗？发生点什么意外，正对大门，是绝佳的狙击位置。”

晏玖顺手比了个架枪的手势，逗闻则玩，没想到闻则的反应却不太一样。

他弯腰，凑近，从晏玖双手比着的位置看过去，赞同道：“你说得没错，这里风景很好，适合狙击。”

“……”晏玖愣了一下，又听闻则继续问：“所以，可以跟我分享这个位置吗？”

“啊？”

闻则直起腰，很认真地说：“我们现在是朋友，朋友之间，可以分享对吧？”

对上这一本正经的态度，莫名把晏玖也带得正经起来，说：“你是说，你想坐我旁边？”

“嗯，我可以成为你的同桌吗？”

闻则的语气太过认真，认真到晏玖都站起来，用一种郑重的态度说：“好。”

两人这番奇奇怪怪的对话，最终被上课铃声打断。

闻则眉头微皱，似乎有些不开心，还有几分委屈，“时间不够搬位置了。”

“先上课，位置又不会跑，等午间休息的时候慢慢搬，我等你。”

“等我？”闻则忽然笑了一下，“好。”

晏玖挺痛苦的，主要是觉得无聊。作为资料库中几乎拥有各个世界知识的交易员，这种高中的课对于他来说毫无必要。

听着听着，晏玖又开始打盹，这怪不得他，在接受解析之后，灵魂总是会觉得有些疲惫。

好在这具身体似乎十分契合他的灵魂，除去有些嗜睡，几乎没有任何排斥额情况出现。

“晏青树，晏青树。”

“嘿嘿，老师，你就让他睡吧，毕竟人家可能没坐过这么好的椅子。”

“你闭嘴。”

嗯？有暗器！

晏玖在睡梦中，也本能地感觉到有不明物体当头袭来。他人还趴在桌子上，手凌空一抓。

小小的物体就落到掌心，这是什么。

他总算是直起身体，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好像是……粉笔头？

啊。

晏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抬头对上老师铁青的脸。

哦豁，完蛋。虽然台上只是个普通人，他还是莫名心虚又有些尴尬。

“晏青树，你给我站着清醒一下。”

“……”

晏玖站起来，垂手立正，十分乖巧。

站起来的话，倒是方便观察坐在前两排的闻则。

闻则也没有同桌，桌面十分整洁，上课也很认真。晏玖视力不错，甚至能看清楚闻则的字迹。

他写得一手好字，和他看起来一板一眼的性格不同，字体转折之间，极其锋利。

闻则到底是不是他的契约对象，刚才短短的接触中，晏玖并没有找到太多证据可以印证这件事情。

不如待会约闻则一起吃饭？他作为一个新生，不熟悉。

只是看闻则的家境，说不定对方是让家里送豪华午饭过来的类型，也不知道对方会不会愿意一起吃食堂。

晏玖的思绪愈发发散起来，想着如何能与闻则更大程度的接触上。实际上，要获得最为实际的证据，是能和他一起进入梦世界。

梦世界中的一切，会以更本源的能源形式显现出来，验证起来更为方便。

嗯？

晏玖眼尖的发现，闻则的耳尖突然红了起来，随后，整个耳朵都红了。

这是怎么回事？冻疮吗？不对啊，现在是夏天。

“好了，晏青树，坐下吧。”

老师讲完一道题，总算是开口让人坐下。

接下来的课程，晏玖不敢明目张胆的睡，上课上得是双眼放空，如同神游一般。好不容易熬过上午，听到老师说下课，他还在发愣。

直到身旁有人把东西放过来，晏玖才回过神来。

还没抬头，他就感觉到有人坐了下来，转身，果然看到了闻则。

“你好，同桌。”闻则唇角带着丝笑意，眼睛很亮。

晏玖看了一下旁边的桌上，已经堆满了书，“你就已经整理好了？”

就算他刚才在发呆，也不过两三分钟的时间，闻则就这么收拾好了？

闻则点头：“嗯，刚才几节课的课间，我已经把书都放进箱子里，直接搬过来就行。”

“青树。”

晏玖正准备邀请闻则一起去食堂吃饭，还没张口，就被人打断。他转头，看见晏疏清站在后面。

“怎么了？”

“我带你去食堂吧，顺便熟悉一下学校的设施。”

晏玖挑眉，道：“怎么好意思麻烦你呢？”

他又不瞎，站在门口等着晏疏清的一帮子人，眼珠子都快翻得掉地上了，要是真跟晏疏清一起去吃饭，又得听一群人没营养的阴阳怪气。

晏疏清笑了笑，看起来很是温和，说：“你是我哥哥，当然得照顾好你。”

“哥哥？”

一直没说话的闻则，忽然站了起来，目光在晏疏清身上扫了一眼，又看向晏玖，“你是他的哥哥？”

晏玖耸了耸肩，“晏青树是他的哥哥。”

晏疏清也补充回答道：“嗯，哥哥。”

“你不准叫他哥哥。”

一句话，让晏疏清的滔滔不绝停了下来。他眨了眨眼睛，有些不确定自己听到了什么。

闻则皱眉，用一种非常严肃的语气说：“你不可以叫他哥哥。”

晏疏清愣住了。

他和闻则同学有一年的时间，一直在费尽心思想要攻略这位末世最强异能者，却一无所获。

闻则是个边界感很强的人，所有构建的情节他都不接戏，同学一年，晏疏清和他的关系也仅仅停留在不熟的同学上。

晏疏清曾经试图和闻则成为同桌，毕竟在校园恋爱小说中，同桌之间是最容易擦出火花的。

他知道闻则的性格，索性没有征求意见就自己搬过去。闻则什么都没说，也没阻止他，只是收拾东西，换了个座位。

这一次，就让晏疏清掉了一个异能等级，从那之后，没有万全把握之下，他不敢在随便靠近闻则。

万万没想到，今天他却主动搬去和晏青树一起坐。晏疏清心中拉响警报，只想着不能让这两人进一步接触了。

先知的预言，能打动神眷者的人是晏家唯一的异能者，所以他才会被选中。晏疏清不能失去先知预言和异能带给他的一切。

他急了，直接上来插话，想着把晏青树拉开，再找几个人把人打断腿，总之不能让人在这所学校待下去。

然而，闻则的反应再次出乎晏疏清的意料。

闻则很守规则，对于不熟的同学，向来都是礼貌客气，绝对不会说出这种类似命令的话。

或许是晏疏清的表情过于震惊，闻则停顿一下，又说：“你们的长相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从遗传学上来说，是兄弟的可能性不高。”

“……”

晏玖心想，闻则该不会是调查过晏家这摊乱七八糟的事情，才会不经意间说出真相，来警告晏疏清吧？

这哥们，还挺够意思的。

晏疏清哑口无言，生怕再继续下去，真被闻则说出什么真相来，那他在学校塑造的人设就要崩塌。

他尴尬一笑，说：“我，其实叫青树也可以，青树，我，你，我先去吃饭了，你有什么事直接打我电话。”

说完，晏疏清头也不回，步伐匆匆走出教室。

“好了，麻烦的人走了，我们去吃饭吧。”闻则倒是丝毫没觉得氛围有什么不对，顺势说。

他点头，说：“好，我先去个洗手间。”

晏玖从里面的座位出来，走了几步，又觉得不对劲，回头一看，发现闻则跟在身后。

“你也要去？”

闻则端着一张冷淡的脸，说：“我陪你去。”

“？”

一时之间，晏玖有些怀疑人生。

他迅速在资料库中浏览一遍，试图找出相似科技水平的世界，高中男生之间会不会结伴上厕所。搜索结果显示，关系好的女生之间，会一起结伴去洗手间，但男生之间没这个习惯。

“不，不用吧。”

闻则继续解释：“你之前不是说，因为迷路了才翻墙的吗？我怕你找不到厕所。”

晏玖无奈，这孩子怎么这么好骗，说什么信什么啊。之前他胡诌是因为不熟悉，生怕闻则给自己记上一笔。

面对闻则真诚的目光，晏玖难得心中升起了几分愧疚之意。

“没事，我知道洗手间在哪儿，你在教室等我吧，我很快回来。”

“好。”

闻则点头，回到自己座位坐下，盯着晏玖看。

以晏玖的性格，难得觉得身后的目光有些让他坐立不安起来，下意识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总觉得，他这半天过得像是在外面捡了只热情黏人的小狗……不对，打住，闻则是同学是人类，不能动物塑。

晏玖脑子里胡思乱想，脚步倒是半点不慢，很快进了厕所。

正是下课时间，洗手间里人还挺多，外面的位置人满了，他只能进到里面的隔间，免得闻则在教室等久了。

上完厕所，他一推门，却发现门推不动。

“有人吗？”晏玖喊了一声。

没人答应，但他敏锐地听到外面传来几声轻微的嗤笑声。

情况已经非常明了，不是锁卡了，而是传说中的校园霸凌。

晏玖暂时没动，而是把在意识里关了半天禁闭的“系统”放了出来。

“系统，曹常林是不是异能者？”

[你终于把我放出来了，我说你不能仗着我能量不足就动不动把我关小黑屋啊。］

“是不是，再废话就直接关进去。”

[好吧。］

系统的声音委委屈屈。

[曹常林现在应该还没有觉醒异能，不过快了，在我的剧情中，他在十七岁那年一次校园梦境入侵中觉醒异能，之后成为非常强大的异能者。我建议可以在这个时期跟他打好关系，他这个人讲义气……］

“谢了。”

晏玖道谢，然后干净利落地把系统关了回去。

既然还不是异能者，那就好办了。

他抬手一扒，脚在马桶水箱上一踩就翻了到了隔壁，打开门出去的时候，果然在外间看到曹常林在背对着他站在门口。

“你们把这桶水架上去，然后把抵着门的东西挪开……”

晏玖走过去，毫不犹豫，一脚踹在了曹常林的屁股上。

他用力恰到好处，角度正正好好。

曹常林被踹的一个踉跄，一头砸进了那桶明显是刚刚拖过地的污水之中。

“噗噗噗——”

晏玖出脚的速度太快，直到曹常林一头栽进拖把桶，那两个抬着桶的人才反应过来。

“你干什么！”

其中一人下意识把手里的桶一扔，捏着拳头就要打过来。

从他下手的果断程度来看，是经常打架的。只是对于晏玖来说，就不够看了。

角度不对，下盘不稳。他脚尖一挑，手掌一拨，怒气冲冲的男生就往前一个踉跄，栽到洗手池里去了。

另一个男生一脚踹过来。晏玖抬手一挡一推，脚往对方膝盖一踹。

“嗷嗷嗷！我的膝盖！”那人在地上打了个滚儿，一时半会居然没能爬起来。

晏玖笑了一声：“同学，太激动了，把你家曹哥又给摔个狗啃屎啊。”

地上那俩哀嚎的男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他俩抬着桶，曹常林还能勉强保持只是整个头被打湿。

这一激动松手，桶连同还没有站起来的曹常林一起摔到了地上。

他们战战兢兢地抬头，果然看到曹常林坐在地上，身上的制服湿透了，脚上那双找A国篮球明星签名的限量版球鞋也被脏水打得透湿。球鞋上的签名晕染成一团黑乎乎的线条，彻底报废。

虽说学校的清洁工打扫得很干净，但架不住一下课，一大帮子少年往厕所冲。地板上还是会留下些痕迹，而这些痕迹，就这么恰好都被三个人衣服擦得一干二净。

曹常林呆呆看着自己的球鞋，过了片刻，一张脸涨得通红，怒吼着就要爬起来揍人。

晏玖照样一退，一绊，几乎连手都没抬，就又赏了曹常林地上一圈游。

“啧，同学，要珍惜保洁阿姨的劳动成果啊，地上溅那么多水，打扫干净好不好？”

他笑眯眯地说，语气亲切中带着点俏皮。

然而，在三人耳中听起来，却犹如恶魔低语。他们好像打不过这人，对方还打算把他们做成拖把拖地？

晏玖一步一步走了过去，三人坐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往后挪。

就在此刻，外面响起一个略显冷淡的声音。

“你们在干什么？”

曹常林心中一喜，心想，这是救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