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昭一进去,目光就定在苏梓闻的身上。
今夜的苏梓闻穿着一身天青色的衣袍,同色系的发带配上白玉簪,称的乌发雪肌,清润绝艳。腰间碧玉带一束,外罩白纱,宽肩窄腰若隐若现,身形隽秀,比例潇洒,灯火交叠的光影下能轻易描绘出骨相之美,就连身后的剪影都能看出几份俊逸。
上天偏爱的好外貌,加上才华横溢,气度斐然,端是人间好风采。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感觉每次常服的苏梓闻比官服的看着要顺眼很多,眉眼少见了惹人厌的高傲刻薄,平添了一分恬静柔和。
这样的苏梓闻总是会让霍昭感觉自己看到的是两个人,所以在前世囚禁他的时候,才会只给他准备常服。
霍昭绕过折屏,看见里面的陈设。
书房中摆放了两个书案,除了苏梓闻面前较大的那方,左侧还有一个小一点的书案。
书案上已经摆放好了笔墨纸砚。
霍昭挑挑眉,抬头看向书案前正拱手施礼的苏梓闻,心情不错笑道:“老师还特意为我准备了新书案?其实不用麻烦,我跟老师用一个不就行了。”
哼,白日摆出那么一副不甘愿的样子,晚上倒是学乖了。
苏梓闻收礼站直身躯,不急不缓道::“这是书房本来就有的。”
“啊?要两个书案做什么?”霍昭一愣。
就听到身后传来开门声,小城子端着茶水进来道:“回殿下,平日大人会教导奴才们认字……”
小城子刚刚说完,就感觉背脊一凉,抬头看过去,就见霍昭脸色不善的看着他。那虎视眈眈的眼神好像谁抢了他东西一样。
小城子浑身一抖,顿时反应过来,身为奴才,他不该随便插嘴。
苏梓闻也感觉到周围的气压突然沉了一下,就挥手道:“你下去,不必伺候。”
小城子虽然不放心,但是主子的话,他还是要听的,只能躬身下去。
人刚离开,就听到霍昭阴阳怪气道:“老师对奴才还真好。”
对一个奴才都能耐心相授,偏偏对他……
果然他在苏梓闻眼中,卑贱的连一个下人都不如。
本来胜券在握,游刃有余的暴君,还没品尝胜利果实呢,这一会儿又被惹怒了。
直接迈步,绕过书案,走到苏梓闻的身侧。
那一身清冽的少年气息突然逼近让苏梓闻有些不自在,后退一步,抬手冷声道:“殿下不是来练字的吗?那边请。”
霍昭看着苏梓闻明显抗拒他靠近的神色,心中越发不爽,“老师还真是开玩笑,我堂堂一个皇子,凭什么要跟奴才用一个书案。”
苏梓闻神色不变,冷漠的退开,道:“那殿下就用这个吧。”说完,就要转身离开,自己去小书案。
突然,霍昭伸手抓着苏梓闻的手臂,把人往回一拉,苏梓闻一个踉跄后退,差点后仰靠到霍昭的身上,幸好他伸手抓住了书案边缘稳住了身形。但几缕发丝还是扫到了霍昭脸上,蹭过口鼻,留下淡淡墨梅香气。
这样粗鲁的举动,自然让苏梓闻不快,回头就怒斥道:“殿下怎学得这般动手动脚,好没规矩!”
霍昭皱了皱鼻子,忍过刚刚那阵痒意,冷嗤一声,“老师,我身上又没有脏东西,你怎么老是想要远离我呢。”
苏梓闻一愣,没想到霍昭会这般说,其实一般情况下,人与人之间本就不会站的太近。更何况霍昭已经不算是小孩子了。
苏梓闻直接沉声道:“如非必要,我不喜与人过近接触。”
霍昭意味不明的哦了一声,却偏不放手,还故意凑近苏梓闻的脸庞,看着苏梓闻神色逐渐僵硬,心中诧异,难怪前世偶尔靠近苏梓闻时,苏梓闻总是会莫名紧张不自然,原先还以为是怕他或者厌他,感情是这种怪癖性子。不过后来还不是被自己驯服了,想怎么贴近都行。
霍昭坏心眼一笑,才道:“那我与老师相反,我偏喜与人拉拉扯扯。老师习惯一下就好了”
苏梓闻神情一怔,这是什么浪荡话,刚要开口,就见霍昭松开了他,拿起桌上的毛笔。道:“老师就站在这里别动,看着我写字有哪些不妥。”
苏梓闻抿了抿唇,刚刚霍昭的态度让苏梓闻明了,现在的霍昭已经不是过去那个忌惮他的少年了,若是自己要走,恐怕又要被强行拉回来,这般拉扯,他实在不喜欢,就只能暂时接受安排。
苏梓闻收敛心神,不知道霍昭到底要搞什么鬼,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结果看着看着,苏梓闻实在不忍直视。
“殿下今晚也不打算好好写字了吗?”是不是故意写丑,苏梓闻还是能看出来的。
听着苏梓闻不悦的语气,霍昭勾起嘴角,“我在等老师指导呢。”
苏梓闻莫名被激起了一点脾气,拿起一旁的戒尺,点在霍昭的手指手腕手肘肩膀各处,嘴里沉声叮嘱注意事项,随即道:“这一笔力道太重……要再轻些……”
然后看见霍昭的笔墨重到几乎在纸上漾出一圈。
苏梓闻:……
“啊呀,我感觉我很轻了啊。”霍昭一脸懊恼道:“求老师亲自指导一下呗。”
说着,霍昭就把笔递到了苏梓闻的跟前,苏梓闻冷冷的扫了霍昭一眼,抬手接过笔,正要落笔。
一只骨节分明,肤色偏深的手刹那间就握了上来,手很大,能一下子包裹住苏梓闻握笔的清瘦右手。滚烫的手心就像握着一捧雪,将冰凉的手背瞬间焐热。
苏梓闻直接僵住,等反应过来,就要甩开,却被霍昭直接抓紧。他的力道很大,手又有些粗糙,把苏梓闻细嫩的皮肤磨的生疼。
“四殿下!”苏梓闻冷眼瞪过去。
霍昭微微一笑,但是笑意却不达眼底,“老师干嘛反应这么大啊,你以前……不是这样手把手教过我吗?”
苏梓闻脸色瞬间一变,整个人都像冻住一般,只有清澈的眼眸颤动。
霍昭就强行按住苏梓闻的手,在白色的宣纸上写下“人之初,性本善”。
那一年,苏梓闻站在十二岁野小孩的身后,一手轻触他的肩膀帮忙调整姿势,一手轻搭着他的脏兮兮的小手,助他运笔,落笔,一笔一划的耐心教他写下这几个字。
这也是大字不识的霍昭第一次完完整整写出一组像样的字。
记忆深刻到鲜血淋漓。
“老师,字写得丑真不是我的错,你该知道我在后宫忙着自保,哪有功夫安静练字呢,而且昔日承诺要教我的人又食言了,就现在这点字形还是我自己摸索出来的。”
不知不觉霍昭已经站到了苏梓闻的身后,将人整个框柱,困于胸前和书案之间,就跟当年的姿态一样。
只是当年是一片师生礼仪温情,现在却像是野兽终于困住了自己的猎物一般,威压,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