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热热闹闹,房间里却是安静,十一月中旬的天冷,薄越转过身,还没走两步,手腕一紧,被人擒住,一阵大力扯得他往后退了两步,小腿踢到了床沿。
他摔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床上刚还醉醺醺的人,直接骑在了他身上,揪住了他的衣领:“薄越。”
“你到底,什么意思?”
他眼尾浮现了一抹醉意的红,紧咬着牙关,那些埋藏在底下的不甘,愤恨不平,隐忍压抑的难受,都尽数在这一场酒后冒了出来。
不喜欢他,又对他这么好,喜欢他,又怎么能这么冷静。
他的酒量没那么差,也没喝醉,凭着酒意带来的一股子冲劲,问出了这句话。
“你对我……”
“到底有没有真心过。”
这依旧是从前几天到现在,他想知道的答案,他一遍又一遍的推翻,重组结论。
他眼中的情绪肆意横行的增长,攥着薄越衣领的手不断的收紧,他低下了脑袋,借着角度,将脸上神情隐藏。
他的身体绷得很紧,似一张拉开的弓。
薄越躺在床上,目光所及,沈策西的发丝在他眼中跳跃,他一直以为沈策西生气,是因为那件事儿,但直到现在,听到沈策西问出这句话为止,他发现自己想法似和他有些许差池。
他说:“我说过的,我做的一切,都出自我本意。”
“我不会随便跟人上床。”
“也不会为了报复这种滑稽的理由,搭上我自己。”
“你还在怀疑我的用心吗?”
“说实在话。”薄越声音低沉磁性,不疾不徐陈述道,“如果我想耍你,报复你,我有很多种办法——”
他顿了顿,没再往下说下去。
后面的话太难听。
他如果想报复沈策西,沈策西这么喜欢他,不管是喜欢他的脸,还是身材,亦或者别的,总归有一段时间,沈策西对和他上床这件事很着迷,还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也可能是不想去深究,但无论哪种可能,他想报复他,他想瞒他到底,能玩得他底裤都不剩。
沈策西是个感性的人,他在正事上有着极致的嗅觉,手段狠辣,理智而冷静,但在空白的感情上,他太好掌控,流露出的是一种纯粹,只要他不暴露,他完完全全能按耐住,给沈策西设一个套。
昂贵的衬衫在沈策西手中被蹂躏得皱巴巴的,而它的主人并不太在意。
沈策西指尖收紧,“那别人都快黏我身上了,你还跟人聊呢?你就丁点都不在意,没点感觉?他都快贴我身上了,你没看见吗!”
沈策西这话说得好似是别人黏他身上,而他没推开,薄越顿了顿,若有所思,垂下眼帘,道:“他是你朋友,我又是你什么人,看见了又能干什么?”
他别过了头,侧脸轮廓线条漂亮:“也就只能看着。”
沈策西攥着他衣领的力道渐松,刚才,包括上一次,那些没能让他灭下火的话,在这时,那些暴涨的气焰缓缓有回降的趋势。
但下一刻,他那只手掰过了他的脸,抬起头下巴,叫他直视他,“你是我什么人?薄越,你觉得你是我什么人?”
薄越:“沈总认为呢?”
两人一上一下,呼吸仿佛揉杂在了一起,薄越那双眸子总有几分浮于表面,随和温润的笑意,此刻里头沉静而又深邃。
这是他妈嘴里,比他小两岁,文质彬彬的相亲对象,和他想象中纤瘦温顺的类型全然不同的,超越性别的漂亮,充满攻击性的轮廓,被那几分似有若无的笑所弱化,他的唇很薄,沈策西还记得上面的触感,温度。
薄越喜不喜欢他,对他真不真心。
那个答案,对沈策西来说,不太重要了。
他心里的答案已经渐渐明晰。
就算薄越不喜欢他,不是真心的,他也要他,既然不想放人走,那就干脆留在身边。
薄越身份不一样了,但有些东西,还是会一样。
他们本来就是联姻对象。
他们,本来就该在一起。
沈策西横冲直撞的撞了上来,堵住了他的唇,扯住了他领带,把他领带往外抽,呼吸紊乱,动作急切,然而抽了半天也没抽出来,嘴胡乱在他唇上、唇角嘬着,发出暧昧的水渍声。
床上,薄越长腿微曲,修长五指插入了他的发丝,扣住他后颈,舌尖撬开了他的唇缝,沈策西喉咙一抵,轻轻的发出了声呜咽,喘不过气来叫他想要后撤,又被那只手给堵了回去。
薄越没表面上那么温和,他骨子里是强势的,充斥着侵略性的掠夺者,一个翻身,沈策西呼吸不过来,但又喜欢得紧,在薄越抽身时,手臂勾住了他。
薄越鼻间发出一声笑。
两人衣服凌乱的挂在身上,半露不露。
这场生日晚宴,底下是上流人士的游戏,宴会的后半程,宴会主人却在二楼的卧室,被压在床上。
房间里火热,床上被褥凌乱,一道道的皱褶暧昧不清。
白皙的皮肤攀上了红意,覆上额角细密的汗水浸湿了碎发,高高扬起的脖颈犹如濒临绝境,无处可逃,被人占有,打上标记。
薄越和沈策西上去之后就没再下来,孟之武也不是瞎的,夏任想上去看看沈策西,他给拦下了。
宴会散了场。
沈策西叼着烟,靠床边跟人打着电话,嗓音沙哑又慵懒,“不去了,你们玩儿吧。”
地上一堆凌乱的衣服错乱的交叠在一起,薄越从衣柜里找出件差不多的衬衫,套上,扣着扣子,沈策西躺床上看着他背影,缓缓吐出烟圈。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策西?”
门外,传来沈策西他妈的声音。
床上沈策西吞云吐雾的潇洒动作一停,伸长了胳膊,把烟给拧灭了,见薄越要去开门,他想叫住薄越,又怕门外的人听见声音,直接下床,拎着一件衣服挡住重点部位,拽住了他手臂。
“等会儿。”他扫了周围一圈,没个藏人的地方,除了柜子,就是床底,那双浅褐色的瞳孔看向薄越,“你喜欢柜子,还是床?”
薄越:“?”
还挺客气。
沈策西这会缓过来了,这场晚宴,他放着底下的人没管,跑这上面和薄越滚床单瞎闹腾,这事儿干得太荒唐。
薄越慢腾腾道:“我可以都不选吗?”
沈策西眸中一动,哼笑着松开了他的手:“行。”
薄越扬了下眉梢,这么轻易就答应了?
“策西,你在里面吗?”外面女人问。
里面没答声,她看向一旁家佣,家佣解释道:“沈总喝得有点多,是被一位先生带上来了,之后一直没出来……”
她拧了下门锁,锁着的,别出什么事儿了。
她道:“去拿钥匙来。”
还没等人把钥匙拿过来,门先开了。
沈策西一头打理好的头发此刻变得凌乱,衬衫扣子扣乱了一颗,上下都没对齐,面上一派沉着:“妈。”
“他们说你喝多了,哪儿不舒服吗?这么久都没下去。”她道。
沈策西:“现在没事了。”
她多问了两句,又转而问他,送他上来的是谁,听人说这门一关就没再开过,也没见送沈策西上来的人下去,她扫了眼沈策西扣得乱糟糟的衣服,皱了皱眉头。
“你这衣服怎么回事?之前那身呢?”
片刻后,沈策西身后出现了一道身影:“伯母。”
“沈哥吐衣服上了,就换了一身衣服。”薄越三言两语解释完。
他一出现,她皱着的眉头才松开,也信他的话。
沈策西偏头看着他,倚在门上道:“是,阿越在这儿忙前忙后,也不小心吐他身上了。”
“阿越”和“吐”这几个字眼被他咬字咬得微妙的重,听起来别有用意,他挑着眉梢,挑衅的看着他,薄越不紧不慢,说没关系。
沈策西他妈道麻烦他照顾了,薄越面不改色,道不麻烦,应该的。
“沈哥照顾起来很省心。”
“阿越照顾人也尽心。”
两人你来我往的恭维了一番,听起来就是对彼此十分满意。
他们收拾好下去,楼下两个女人在一块喝着茶,今晚不早了,宴会已经散了,但薄越他妈还没走,显然不是叙旧那么简单。
她们在聊他俩的事儿,他们一下去,薄越他妈轻声跟沈策西道了声歉,道上次突然过去,吓到他了,沈策西说没吓到,“只是上次对您多有怠慢,还请伯母不要介怀。”
沈策西也是个体面人,再见到薄越他妈,回想起上次,心里再怎么波涛汹涌,面上也是波澜不惊,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儿。
“这段时间,也麻烦你关照阿越了。”
沈策西:“不麻烦,应该的。”
薄越听着这话有点耳熟。
“那你们怎么想的?打算什么时候订婚?”
话题一转,聊到了他们订婚的事儿上,两家相亲联姻,按照正常程序,在相亲过后,对彼此都满意,就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话音落,客厅静了静。
薄越偏头看向了沈策西,沈策西也看向了他。
“我听沈哥的。”薄越唇一扬,轻笑。
沈策西眸子一眯,趁热打铁:“那就越快越好吧。”
-
黑色小车行驶在柏油路上。
“真的打算和沈家联姻了吗?”秦敏静坐在副驾驶上,“想好了?”
薄越坐在后座,“嗯”了声,她便也就不多说了,她知道他从小就有自己主意,别人的话对他影响不大,她看了眼他身上的衣服,她知道他不会胡来,但今天他是有点出格的。
从小薄越就过得规规矩矩,不出错,早熟,像今天这样儿的情况,很少出现在他身上,人要真吐了,他一般情况下,也只会叫服务员过来处理,不会留在那儿直接搞消失,电话不接,短信不回。
薄越支着脑袋,偏头看向车窗上的倒影,勾了下唇。
阿越,叫得还真好听。
沈策西一掀被子。
没有。
被褥也被他给掀了起来。
还是没有。
丢哪了?
他回忆了一下,弯腰在地上摸索了下,在床角碰到了硬物。
——找到了。
“沈总。”佣人一进门,看到沈策西屈膝抵在地上,“你在找什么?我来帮你吧。”
“不用。”沈策西把盒子捡了出来。
一个蓝色的丝绒盒子。
佣人道:“宾客送的礼物都放在底下那间房间里了,还有,宣总那边也派人送了一份礼物——”
“送回去,不收就丢了。”沈策西道。
“啊?这……”
沈策西眼尾瞥向了她,她应了声。
沈策西打开了那个盒子,盒子里摆放着一枚蓝色宝石的胸针,看到这枚眼熟东西,霎时间明白了过来,一时难以形容心底的感觉,挺舒服,又挺不舒坦,他扣上了盒子,叫住要退出去的佣人。
“薄家那边送了什么过来?”
两人订婚的事儿开了个口子,还没定日子,在沈策西生日过后,两人没再碰过面,手机上的消息也停滞在了那天,薄越问沈策西吃了没。
办公室内,沈策西点开两人的消息框,又打开了薄越的朋友圈,他的朋友圈很少更新,一般发的东西都很简洁,在他朋友圈里,大多都是照片,基本上不怎么配文字。
好像多看一点儿,他就对薄越的了解多一点儿,陌生也似多一点儿,那几条朋友圈很快就见了底,他慢来覆去的看了几遍。
薄越没有在他朋友圈发过自己的照片。
他滑了几下,一不小心,点了个赞。
操。
他立马取消了。
手机几分钟都没动静,他缓缓吐出了一口气。
他取消得挺快,薄越应该没发现。
沈策西盯着薄越的头像看了几秒,敲门声响起,他把手机扣在了桌上。
外面天色一寸寸暗下来,临近下班的点儿,沈策西按了按眉间,捞过手机看了眼时间,社交软件上多出了好几个红点儿,他点进去一看,看到了底下朋友圈的地方,红红的一个6。
有人给他朋友圈点了赞。
沈策西打开朋友圈,看了眼,不动声色把手机扣在了桌上。
几秒钟后,他抽出一根烟,叼在唇边,耳根发烫,再次打开了朋友圈。朋友圈点赞整整齐齐的一排下来,都是同一个头像。
他翻看自己朋友圈有没有发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平时也不怎么发这玩意儿,偶尔出去玩,发一条,一堆人点赞,他看都不带看的。
薄越突然翻他朋友圈干什么?
沈策西缓缓吐出一口烟。
如果说,沈策西点的那个赞又取消,是一个试探,那薄越这就是明明白白的勾引。
薄越想他了。
烟雾缭绕,朦胧了他的面庞,他哼笑一声。
沈策西拧灭了烟,拎起外套。
找他准未婚夫玩玩儿。
夜深,车子停在了别墅门外。
别墅一片漆黑,沈策西坐在车内,抽了一根烟,手搭在车窗边上,晚上冷风飕飕,吹过来都能让人困意散去大半。
一根烟燃尽。
沈策西下了车,摁了密码锁,进了别墅大门。
那次争吵过后,他就没再回来过这边了。
他推开二楼卧室的门,床上被褥整洁的叠着,还和他走时的模样一样。
没人。
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