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 帝丹中学,讲堂。
正红色帷幕紧闭,而台下已经陆陆续续地开始坐满了学生。
从小学国中到高中, 每个班都会有几个作为代表的学生参加, 还有各年级老师, 以及几位来自东京大学,京都大学以及庆应义塾大学等等心理学专业名校的教授。
甚至第一排还坐着一位穿警察制服的青年。
那青年长相十分吸引人,周围不少年轻老师甚至是女学生都一个劲地往那边瞧。
萩原研二脸上维持着笑容,心里倒挺苦闷。
谁能想到他会被目暮警官派过来担任警视厅的代表呢?
虽说要从搜查一课里挑一个形象气质好的警察不算难, 但萩原研二的确有得天独厚的资本, 让他来代表警视厅, 也算是给警察们脸上添光。
“不知道会不会遇上小林小姐……”
青年郁闷地想:“再见面竟然还真是在这心理讲会上。”
这让他不免联想到这一周来稍有进展的调查。
山村洋太那边他隐约有点头绪,从一些细枝末节的情报, 他能够发现山村洋太隐藏在平庸便利店老板身份下的另一面。
是黑暗而背叛人性的。
只是证据不够。
而且倘若山村洋太是那样的人, 又怎么会轻易被坚村植威胁去杀人?
萩原研二隐约察觉这其中还存在着什么被他忽略掉的人或事——夹杂在这二者之间的, 将他们二人联系起来的……
他回过神来, 重新看向台上。
这次心理学演讲大会的演讲者包揽了许多业内知名的心理学专家, 每个人都有半小时左右的讲会时间, 内容均聚焦在社会热点和学生生活上。
在每位演讲者上台之间都会留有十来分钟的休息间隔,既是留给下一位演讲者充分地调整台上器械的时间,也是让学生们有提问和交流的余地。
小学部学生的座位区域里, 工藤新一正竖起耳朵偷偷听着前排老师的小声议论。
“听说这次演讲会主要是因为上个月那孩子的……原因, 负责那起案件的警察那边都派了代表来……”
“是那位长相挺帅气的警察吧?我看见了。”
“唉, 真是可惜了, 那女生虽然家境不好, 但一向努力的。”
“我听她们班主任说那孩子还在准备高中生美术大赛呢, 怎么就这样了……”
男生慢慢皱紧眉头。
一个月前……是高中那位学姐自杀的事吗?
那件事发生后, 新一通过父亲和警视厅的关系看到了那位学姐的资料。
照片上清秀的女生笑容腼腆,莫名的熟悉感让新一很快想起下楼时擦肩而过的那位学姐。
这种眼睁睁望着受害人一步步走向死亡而自己却全然不知的滋味,让工藤新一一度困于这个案件中难以自拔。
他想要为陌生的同校学姐找出真相。
然而警视厅在判断出自杀后便轻车熟路地通过几位老师同学的诉说,给自杀原因下了定论。
——“这个年纪的学生无非就是这么几个原因想不开啦,帝丹中学校风还算端正,她们班上没有校园欺凌,这女孩父母也向来疼爱独生女,算来算去,只能是她受不了繁重的学习压力了。”
——“老师也说这孩子太过用功,把自己逼得太紧了,不光要把学习搞好,课余时间还去参加什么美术大赛,小小年纪的,怎么受得住。”
诸如此类的推测最终让案件草草结束。
而新一尝试着奔走来去,搜罗信息,最终也断在了半道上。
似乎那位学姐就是因为这样的原因选择离开人世。
男生慢慢收回思绪,却总有种直觉,让他无法安心。
而此时台上帷幕逐渐拉开,第一位演讲者已经上台。
身边长发的漂亮女孩小声道:“新一,我听园子说,我们心理咨询室的小林老师也会上台诶。”
工藤新一心不在焉地应道:“这样啊……”
“嗯,好像小林老师是最后一个演讲,唔,不知道老师会讲些什么。”
男生渐渐回过神,把注意力挪回台上的演讲,时不时和女孩小声地讨论着一些浅显的心理学问题。
演讲者一个接着一个,工藤新一打了个哈欠,揉眼睛的时候,眼神一飘,蓦地注意到靠近走廊边上,通往帷幕后台的走道那边,一个佝偻着背,戴着鸭舌帽的奇怪背影匆匆地紧跟着前面的年轻女人,朝后台走去。
而那穿白裙子的年轻女人,似乎有点眼熟。
工藤新一奇怪地眯眼,不自觉出声:“那个人……”
毛利兰注意到幼驯染嘀嘀咕咕,也顺着对方的视线望过去。
“诶?”
女生疑惑道:“那不是小林老师吗?”
“……小林老师?”
工藤新一重复了一遍:“是说,小林奈惠老师吗?”
小兰点点头:“对呀,我来的时候在路上遇见小林老师了,她今天就是穿的这条白裙子。”
“白裙子……”
新一低声念道,复又抬眼看向那边,那两人已经快走进后台了。
男生捏了捏拳头,转头道:“小兰,我去那边看一下,假如老师问起来,就说我去洗手间了!”
“诶——新一……”
工藤新一低着头快步穿过人群,仗着身子小,迅速地往后台溜过去。
古怪的是,后台此时都没什么人,地上散落着服装和道具,寥寥几个工作人员也各自埋头做着自己的事,以至于新一只需要放轻脚步,猫着腰便能潜进去。
他一开始没能找到那俩人的身影,在后台转悠了大概十来分钟,才停在一个紧闭着门的房间前。
【广播室】
新一把耳朵贴近房门,依稀能够听见里面一点细微的动静。
“……你生病了……我是……”
“我知道……你要……”
“……”
可恶,太模糊了。
男生皱眉,慢慢抬手,想要悄悄扭开门把手。
突然,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
工藤新一惊得脸都僵住了,一顿一顿地回过头,对上一双疑惑的眼睛。
“新一?你在这里干什么呀……”
毛利兰小声说:“老师刚刚点名签到了,你离开太久啦,所以我就来找你了……”
男生这才松了口气,拍拍胸口,小声抱怨:“吓死我了啦小兰。”
“咳。”
他掩唇,低声道:“你先回去听演讲吧,我有点事觉得奇怪……”
他说得含糊,自己也不太确认。
女孩不太高兴地蹙眉,最终还是点头道:“……那好吧,我……”
她话还没说完,忽然,全场广播发出刺耳的“滋滋”电流声,像是启动的声音。
而恰好此时,演讲台上正处于中间休息时间,所有人都困惑地四处张望,看向广播的方向。
广播里先是响起重物落在地上的声音,像是一些乱七八糟的杂物。
众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负责管理的年级主任紧皱着眉联系工作人员:“怎么了?广播室现在有人吗?”
“有,有人啊应该。”
电话对面的人茫然又紧张,结结巴巴地解释。
“刚刚还安排志愿者去把堆在后台的道具搬进广播室的……可,可能是他们误触了……?”
萩原研二听演讲听得昏昏欲睡,此时被那电流声一下子惊醒,揉了揉眼睛,抬头眯眼望向后台的方向。
“发生什么了?”
他茫然。
大概过了几秒钟,广播里响起一个年轻女生略微颤抖但仍旧强自冷静的声音。
“渡边老师,你想做什么?”
萩原研二乍一听到这声音,便立刻严肃起来。
“——是她。”
青年抿唇,然后站起身,抬手轻拍前面负责人的肩膀:“请问……广播室在哪?”
年轻人笑容礼貌,语气却不容置疑:“先生,搜查一课办案,我怀疑广播室可能有什么事发生,介意带我去看看吗?”
负责人还一脸懵,没反应过来,刚准备说什么,广播里又响起一个年长男人的声音,带着些含含糊糊的疯狂。
“绪子……别躲了,你知道我不会伤害你的……”
男人似乎笑了下,声音有些飘忽:“你知道……我爱你啊绪子……”
萩原研二注意到,面前的负责人在听到“绪子”这个名字时,脸色陡然变了。
他紧紧揪住负责人肩膀上衣服边缘,沉声问道:“绪子是谁?”
又紧接着说:“带我去广播室,边走边说!”
负责人冷汗直流,一边颤抖着手抹着额头,一边低声道:“绪子……绪子是上个月,跳楼自杀的学生……名字。”
……
广播室门口,工藤新一正使劲敲着门。
他大喊道:“喂——?里面有人吗?!请开一下门!”
新一侧头看身边手足无措的女孩,语速飞快:“小兰,你先去外面叫那位警官先生过来,我在这边守着,试试能不能把门打开!”
广播里声音还在继续,中年男人令人作呕的慢悠悠的语调传遍整座讲堂。
“绪子……你是我最满意的艺术品……为什么要逃走呢?”
“我爱你——你身上每条伤痕都是我爱你的证明——”
“为什么,为什么要走?!明明我对你这么好,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讲堂里喧哗吵闹声惊慌呼叫声混杂着,心理学家们彼此议论纷纷,老师和主任们满头大汗地组织学生离开,警察也已经在赶往这里的路上。
年轻女生低低的声音响起,暗含惊慌和不可置信:“渡边老师,你,你的意思是——”
“你和绪子同学有什么关系吗?”
男人古怪地笑了一声:“绪子啊……你还在装什么,不要玩小花样了,你躲不掉的……”
“你没有朋友……家人也不在东京……我是你唯一可以依靠的人。”
“你明白吗?”
“绪子。”
工藤新一想方设法地开门,却始终徒劳无功,他尝试发出声音打断里面的情况,而里边的男人却像是和外界隔绝了似的,执着不已。
男生板着脸,听着广播里的对话。
联系到他对那位绪子学姐的调查,他逐渐在脑海里还原出事情的经过。
“可恶——!”
他狠狠地一拳锤在门上,手背已经泛起了淤青。
“那家伙把小林老师当成绪子学姐了!”
新一想起小林奈惠今天穿的白色长裙,以及那位年轻女老师清秀漂亮的长相,还有和绪子学姐极为相似的长发。
“小林老师——!”
男生拍着门大喊:“你听得见吗?!”
小兰在一边担忧地握紧拳头。
她本想去前面找警察,可看到幼驯染一个人待在这里却是不放心极了。
以至于她此刻焦急难耐,不知该如何是好。
“渡边老师,你需要冷静一下,绪子已经……去世了。”
小林奈惠沉重的声音缓慢响起。
而讲堂内的心理学家们听到这话顿时皱紧了眉头。
“这下不好了……那犯人明显是有心理疾病的,贸然点破对方的幻想可能会对患者造成外部刺激……”
“那位小林小姐不是心理咨询师吗?怎么也会犯这种错误……”
“年轻女孩嘛,遇到这种情况不尖叫就不错了,不要太苛刻啊吉田!”
“……”
广播内一阵沉默,整个讲堂也跟着陷入紧张窒息的寂静中。
所有人都听到自己胸腔里因为过度绷紧而加快的心跳声。
难以想象,一场案件的真相正在他们眼前拉开序幕。
几个呼吸后,男人微妙扭曲的似乎下一刻就要爆发的声音响起——
“你,骗我……?”
工藤新一眼神一凛。
不好!
他刚要猛地撞门,就见门把手从里面压下,似乎广播室内有人开门。
男生猝不及防地被猛然打开的门一撞,后退倒在墙边。
冲出来的女生有一头长发,眉眼间难掩慌张,目光落到门口的两个小孩身上,眼神闪过一丝讶异。
她低声喊道:“——你们快走!”
「嗯?」
「真是糟糕啊……这两个孩子是哪儿来的?」
「唉,不会玩脱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