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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书记官他不想工作 少者不愁 3227 2024-05-06 11:10:12

一个安静的地方多了一个爱玩闹的W先生,那相当于每天都在坐过山车———你永远不知道他会从哪里跳出来给你一个惊吓。

虽然他的主力袭击对象还是沉闷内敛的布尔加科夫,但也不妨碍他看见其他人时,也顺手将他们扯入狂欢派对。

这个“他们”,仅限于坐在旁边发艾尔海森,或许偶尔还有些无辜的路人。

“您不觉得我给这冰冷的地方添上了些温度吗?”

“我并不觉得沸水很适合接触。”

......

从W先生和布尔加科夫无意义的吵闹中挣脱出来后,艾尔海森毅然决然地走向了莫斯科的图书馆。

当然,他给老板打的理由是“学习其他出版社出书的技巧”,听起来相当正当,但实际上他还是想远离那只嘎嘎叫的鸭子罢了。

人要学会适当地放松,比如远离让你觉得吵闹的人。

艾尔海森从来不会委屈自己,他只会找到暖烘烘的图书馆,抱着自己觉得有趣的实体书,戴上耳机,然后把所有麻烦自动隔离———这绝对是卡维学不会的实用小技巧。

不过他也不会每天都来就是了,毕竟出来一趟还得额外写个报告交差。

“等等......那个人......”

系统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趴在艾尔海森腿上,透过图书馆桌子底下的空隙,悄悄打量了一个人。

它看向的人是一个黑发紫眼的男孩。此刻那人正手捧着本《圣经》,严肃地看着,旁边还堆了一摞封面颜色很深的书。

“......”

没想到在这里也能有任务目标,艾尔海森觉得自己似乎还是低估了一点系统的任务范围。

“完成这个任务,你能恢复多少。”

“你要是愿意接,我很快就好了。”

艾尔海森顺着系统的视线看过去。那看起来是个不怎么健康的孩子,脱去外套后,隐约可以从穿了几层的打底衣里看见那瘦弱的身体。他时不时会用手压着嘴巴,轻轻咳嗽几声,然后又放下来。

“......”

“接了。”

男孩仍旧在看书,艾尔海森也没有搭话的意思。

隔着几排桌子,两个人像是定在那里一样。旁人来来走走,就他们自在地坐着,从刚来的时候,直接坐到傍晚。

听见钟声敲响,他才把书放回去,离开图书馆。

接是一句话的事情,但系统递过来的向来是难搞的孩子。艾尔海森自食其力,跟着回家的男孩,来到这个破烂房屋集群的地方,大概可以称之为贫民窟。

他住的房子是一栋矮脚楼,但里面挤了不少人,一路走进去,能听见酒瓶的碰撞声、不同房间传来的吵架声,还能闻见一股腐烂潮湿的气味。

往外看也没多少人,就一个男人翘着二郎腿、拎着空酒瓶坐在门口,他掏掏耳朵堵着门,一副散漫的样子。

“你认识隔壁的孩子吗?”

见男人不搭理他,艾尔海森就递了钱过去。

男人立刻抽走,喜笑颜开地开始给他讲述那点事情。

“那是个可怜的孩子啊......”

邻居虽然自己过得也不怎么样,但说起男孩时,脸上也忍不住带了些怜悯。

从他口中,艾尔海森也知道了那个孩子的经历。

他的父亲是一位有名望的医生,只是一年前左右不明不白地死掉了。他们家的地被旁的地主占掉了,抢不回来,母亲只能依靠着剩下来的住宅,外出打工勉勉强强支撑着生活。

命运送来了更多的苦难,他的母亲也没撑多久,因为过度劳累,现在生重病了。剩下那房子,也早早卖了去付清药钱,一年耗下来,根本没剩下来。

“要是之前没过过好日子也就算了,偏偏就这样了......”

要是太穷,按照他那个样子的身体,在最出生的时候,就会因为没钱请医生早早见了上帝,也不用在现在挨苦受冻,面对未来的人生不知所措。

过习惯了好日子,再来吃苦,每一天的苦都在和之前的幸福作对比,别说是个孩子了,就是让大人来也没几个坚持得住的。

邻居怜悯地摇摇头,觉得没几天可能就见不到那男孩了。

不过他已经习惯了,冬季里冻死、饿死的人也不少,多那男孩一个不多,只是那段对比强烈的人生经历能拿出来和别人说说,他才记住的而已。

他自觉说完了事,紧紧抱住艾尔海森递过来的钱,赶紧回家把门关上了。门里迸发出一阵喜悦的惊呼,或许这点钱也够他们省着买几个干面包了。

艾尔海森想了想,并没有冒昧地去结识费奥多尔。

费奥多尔太警惕了,即使没发现人,却仍旧因为自己一瞬间的感觉选择逃离。刚刚跟着他过来时,艾尔海森就发觉他似乎是在故意绕弯,即使现在直接过去带走他,大概也没什么效果。

所以,他抽空来到这里,在边缘的阳台边留下药品、干面包,以防自己的任务目标死在这个寒冷的冬天。费奥多尔也许会扔了面包,但他不会扔掉药物,这正是他的母亲所需要,而他们现在已经无力支付的。

这样的情况过几天就会重复。

费奥多尔有向其他人打听,但他们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陌生人来过,唯一知道的就是有个成年男性向他的邻居问过情况。

次数多了,费奥多尔也就沉默地不管了。

雪越下越厚,他们在底楼住着,难免有潮湿与寒气渗透进来。他们是没有壁炉,也没有木炭的,只能找点干木柴,在地上烧着,然后裹上厚衣服取暖。

母亲的情况越来越差了,这半年来,费奥多尔眼睁睁地看着她从丰腴的妇人,变成眼前瘦骨伶仃的样子。

药有了,但病好不了。

她病得很重,每天昏昏沉沉,连话都说不了几句。直到某天,她穿着自己最好的衣服,走出这个破烂的屋子,在旁人异样的目光下,穿着薄薄的裙子走回了之前卖出去的房子。

当她回来时,费奥多尔为她披上了带着补丁的厚外套,被她挣脱了下来。

费奥多尔被她叫过来,坐在床边。他莫名有些异样感,因为今天的母亲太过不同,既不抽查背诵,也不骂他,就是坐在那里,看着他。

以往,母亲会让他背下《圣经》,然后抽查。她死死盯着他吐出来的每一个字,像是一条“嘶嘶”吐信的毒蛇,找准机会咬断猎物的咽喉,当发现费奥多尔的背得一字不差后,她愤怒地抓住其中的一小点———在背诵某处时停顿了几秒,然后开始疯狂咒骂。

现在,她伸出手臂,先是往上,顿在半空中颤抖,像是在与空气搏斗,之后过了十几秒才往下抓,精确地抓住了费奥多尔搭在旁边、离她最近的手。

“费季卡,记住那些,记住我和你说的那些事情,永远别忘记。”

“这是‘赎罪’啊———”

母亲的声音因为疾病,已经有些嘶哑了,但她抓着费奥多尔的手却格外用力,几乎快把她自己和费奥多尔的骨节抓断了。

“嗯......”

费奥多尔垂下眼睛,此时的他,竟然显得有些温驯。

眼前人是生养他的母亲、病入膏肓的弱者、憎恨他的施罚者,她教他认识上帝、明晰罪恶、学会约束,现在即将以这样的姿态步入死亡。

费奥多尔觉得自己该伤心的,却又没那么伤心,他的心平静得像冻住的湖面,并没有因为母亲的话起半分波澜。也许是他天生冷漠,也许是他还没学会回报就被这样对待,也许是他更早地意识到自己正如话中一样———生而有罪。

母亲的手慢慢松开了,连她的瞳孔也开始失焦。她的身体歪斜,靠在漏风的墙壁上,双手交叠在腹部,手指在空中比划。

[她要死了。]

费奥多尔清楚地知道,她这次不会只是和往常一样,死亡般地昏睡过去。他看着她咳嗽,慢慢咳不动了,又听起她嘴里含糊不清的零碎语句———呼喊着她的父亲、母亲、天父。

她会慢慢变得青黑,像蜡像馆里的假人。她会像蒲公英的种子,飞往天际,留下她的儿子、仇敌,留他一个人在世界上。

[护守我被弃灵魂,与我充满私欲生命之天神欤,勿撇弃我罪人、勿因为我无有节制而离开我,且结实我软弱歹劣之手,引我走得救之路,鸣呼圣上帝之天神欤......阿门。](注1)

他在心中轻轻念起祷告词,为这位回光返照的母亲送行,只是中间度己的期望,改成了度她的。

这是一年来两人相处得最和谐的一天,没有单方面的咒骂与诅咒,仅仅是一起为了同一件事情向上帝祷告。

她的双眼紧闭,嘴里呢喃的声音慢慢消失不见。也许那祷告真的起了作用,直到最后一刻时,她那常年紧锁的眉头舒展开来,连嘴角都带上了轻松的笑意———因为她真正地抛下了烦恼。

他目送着母亲失去呼吸,静坐许久。

“母亲......上帝不会回应我的。”

他眸色渐深,在将祷告词的最后一段背完以后,对着母亲的尸体说了下去。即使她早已听不见,但费奥多尔并不是那么在意,他的话太过大逆不道,假如说出来,也不过是让她最后还要生气而已。

“祂无法惩罚有罪的人,所以会由您来惩罚。而像我一样罪恶的人,还将继续活在世界上。请原谅我的自私,即使无法去往天堂,也没能追随着您的脚步自刎。”

母亲也许是想他死的,但是也想他活着,明明想要用那只手直接抓在他脖子上,用最后一丝力气让他窒息,但她放弃了,转而深深地将指甲抠进他的手腕里。

费奥多尔垂眸,看向手上新鲜的伤痕,觉得它像个用烧热的铁烙上去的印子,只是它不久后就会恢复,像是从未存在过———也像他的罪恶,在最后一个人死去后,再无其他人知晓。

“上帝已死,所以......我将代替上帝。”

施予他人惩罚、清除罪恶,然后......杀死自己。

费奥多尔坐了一个晚上,他睡不着。第二天的白昼来临时,他在思考如何收敛母亲的尸骨。当门被叩响,看见那个灰绿色头发的男人时,他有种“终于来了”的感觉。

“......”

两人对视一眼,费奥多尔让步了,让艾尔海森先进来。

艾尔海森先是看见了他母亲的尸体,沉默了一会儿,随后向费奥多尔提出了带走他并帮忙收敛的想法。

有人送上来帮忙,换个孩子大概已经感恩戴德地接受了。费奥多尔还在思考权衡着,那点思路却被艾尔海森一句话直接打断了。

“你的母亲恨你,是因为你杀死了你的父亲?”

费奥多尔极力抑制住自己的表情,表现出一副疑惑的样子。

艾尔海森之前还只是猜测,但当现在看见费奥多尔的一些无意识的小动作后,他才真正确认:费奥多尔杀死了他的父亲,他的母亲帮忙掩盖了这个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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