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声音消失了。
当他发现这点的时候,蓝波·波维诺已经站在这座巨大的罐头下不知多久,出神地凝望着罐头内的东西。
但凡换了任何一个彭格列十代家族的守护者或者门外顾问在这里,都不会有如此的失误。
然而遗憾的是,这里站着的并非他那些强大的,一个人足以单挑一个家族的兄长们,而是他这个被兄长们纵容溺爱,恨不得能让他直接与里世界割裂的孩子。
当他发现的时候,四周已经没了旁人。
白大褂和那些与他一个配色的家伙都消失了,蓝波心中提起了警惕,手里摸到了自己的牛角,心中稍定,才转身看向了还存在呼吸的某处。
“和我玩闹这么久,我想也该见到你了吧。”他强自镇定,心里纵然已经有十万头小牛在狂奔乱舞了,面上也还是学着他的哥一样,露出让人无法看穿的高深神色。
其实有一点沢田纲吉猜错了。
蓝波的冷酷脸虽然有借鉴狱寺的,但是更多的,却来自另一个他更加熟悉的存在。
点燃火焰后才会进入那个模式,很冷酷,但是超级帅。在他的记忆里,这个表情就代表了他无所不能的阿纲,在时时刻刻地陪伴着他。
——沢田纲吉的呼吸为止一窒。
但光柱缓缓熄灭,他难得像是光柱中那样冷硬的幼弟消失在眼前,让当惯了兄长也当惯了首领,在方方面面都有着奇怪的掌控欲的青年感到了不安。
这些光柱到底是什么?记忆?还是未来?
沢田纲吉是确认自己的记忆中没有后来的光柱中发生的事情,更遑论他不在场的场景,可看见了蓝波,对方的所在恰巧与他在漫画中所看见的重合,又不由得怀疑起来。
若说是记忆似乎太过全面,若说是未来……现在发生的事,也能说是“未来”吗?
“你怎么看呢,骸。”他问。
但从刚才起就沉默不言的沉雾只蜷缩在他的脚边,若不是被戏称为六道骸雷达的直觉仍在作响,沢田纲吉或许也要以为对方已然离开。
而这时候的模样,也表明了对方的态度。
骸并非是这样的性格。
也就是说,没准他已经发现了这是什么。
那果然是精神系的吧。
或者说,是这个咒灵在他的记忆的基础上拟画出的场景?
沢田纲吉觉得这也不是没有可能,只是就算对方是咒灵,能够在他和骸的双重防备下轻而易举地读到他的记忆并以此作为蓝本捏造……那也还是蛮厉害的。
至少得值八只宿傩的手指吧。
他如此想着,却没有喜悦的情绪,因为下一个光柱中再次出现了他熟悉的人——狱寺隼人。
银发青年是他记忆之中的模样,却是少见的焦躁和不安,像是困兽一般在黑暗中逡巡,最后也只能垂下头,失落地道了一句。
“十代目……”
分明已经在心底认定是某种精神攻击的手段。
然而,在听见穿过光柱而来的友人的呼唤的时候,沢田纲吉的呼吸还是不由得为之一窒。
好在光柱很快熄灭。
下一道光柱亮起,像是安德里亚一样的青年再度出现,他带着绿宝石的指环,含笑看着面前完美的作品。
【 “终于成功了。” 】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别人,赫然正是“沢田纲吉”。
只是比起鲜活的,明亮的沢田纲吉,他面前的这个看起来更加冷淡,冷漠如霜天之雪,甚至让人怀疑这是否只是一具空的躯壳。
“不过似乎没有完全成功……这也是没办法的,毕竟身体可以更换,灵魂不行。”顿了顿,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目光看向另一处。
光柱随着他的动作移动,也让沢田纲吉看清了单膝跪在一侧的少年。
就是没见着正脸,他也能轻而易举地认出,那是少年时候的琴酒。
对方垂着头,气质如一头孤傲野狼,却温驯地躺在首领手心。
“你认为是先有灵魂,还是先有肉体呢?”顿了顿,黑发青年面上露出诡异笑容, “Gin?”
光柱消失。
下一道光再也没出现,空间重归黑暗,无数絮语滋生,沢田纲吉恍惚间回到了当初被叹息弹射中的时候,耳边也是这么写细碎的言语,全是身边人对他的指责。
想到当初的场景,过去这么多年的教父先生甚至能露出诡异的微笑。
“真怀念啊。”他说着,拳头挥舞的时候带上了闪烁的火光,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照亮了教父冷漠又威严的神情。
冷漠之中,似乎又有一丝怀恋闪过,带着些不定的笑意。
脚边的雾气不适地抖了抖,慢吞吞地飞上去,坐落在教父的肩上,甚至恶趣味地化了形,变成一只圆滚滚的猫头鹰。
鹰……鹰有点重。
沢田纲吉的一边肩膀顿时就塌下去了一截,他掰回肩膀,神色微妙。
六道猫头鹰:?
圆滚滚的白色猫头鹰歪头的模样着实可爱。
就是被他人耳提面命了十年六道骸这厮心思深沉手段阴险绝不可信的教父,也被可爱到了两秒。
心思深沉手段阴险绝不可信的六道骸和六道猫头鹰有什么关系?和他想rua一顿六道猫头鹰又有什么关系?
脚下的黑暗有如实质地翻滚起来,判断出现在是偷袭的好时机,戳出一条,就朝着沢田纲吉裹了过来。
火光闪过,照亮的地面早已被黑泥包裹,无数条黑泥条缠绕在一起,像是无数黑漆漆的蛇类缠绕爬行,只待时机一到就将猎物厮杀吞噬。
沢田纲吉打掉了一条黑漆漆的触手,又打掉了一条黑漆漆的触手,低下头一看,还有无数条黑漆漆在阴暗地爬行翻滚,要是一条一条打过去的话,约莫要打到猴年马月。
想到和黑漆漆搏斗一生的未来,沢田纲吉……沢田纲吉选择咻地加大了火焰。
不能太过强力,他还想着留着这只咒灵搞清楚那些光柱中的场景都是怎么回事。
但也不能太过软弱,一击不中的话,这家伙没准会潜逃到不知何处。
栖息于教父左肩的白鸟拍着翅膀飞了起来。
沢田纲吉闭了闭眼,再睁开的时候,好看又澄澈的棕瞳就已然被金红渲染。
在少年时期还需要借助外在设备判断的输出的火焰,到了现在就完全不需要任何外物了。
火焰像是呼吸一样自然,他的身体就是火焰的一部分,在最为炽热纯粹的焰心,熊熊燃烧。
沢田纲吉是有不少招式的。
毕竟是需要和人干架的设定,又有优秀的老师指导,火焰在他手上几乎被玩出了花,可他用的最多的,还是年少时摸索出的那招。
向后释放的是柔之炎,连接着大地,将没有支撑点的他托住。
向前是的刚之炎,对准是的敌人,是传说中能够焚尽一切的天空的火焰。
消失的光柱再度在黑暗中亮起。
随着教父火焰的扩散,逐渐扩大范围,侵染了整个空间。
于是沢田纲吉看见了自己,沉默地躺在棺柩之中。
无数穿着白色和服的人们跪拜在四周,为首的那个念念有词,像是某种上古的符文。
再怎么难解的言语,落到沢田纲吉的耳中,却都是直白的日语,或者说,直接超越了语言这一载体,直接为他所理解。
这人念的是祷词,喋喋不休,像是演练了无数遍,落入他的耳中,就像是地上的小蚂蚁或者什么微不足道的小东西,窸窸窣窣地发出的絮语。
“降临吧,请求让吾等之神明降临。”
“降临吧,降临吧。”
冥冥之中,似乎真有某种力量,给予了回应。
沉默在茶室之中洗茶饮茶的黑发教祖抬首,若有所觉。
于是祭坛之上,神台之下,棕色长发的青年缓慢地睁开眼,看到这个世界。
信众跪拜一地,如见神明。
不知为何,沢田纲吉的脑海中,浮现不知道第几个“安德里亚”对琴酒的询问。
这个世界到底是先存在肉体还是灵魂?
“轰——”的一声。
沢田纲吉听见了镜面破碎的声音。
而出现在镜面之后的……
……
出现在镜面之后的。
是长发拖地陷入地下,终端似乎与地面藤蔓联系在了一起的,沢田纲吉自己。
……
……
狱寺隼人找到了一条通道。
通道藏在十分隐蔽之处,是他搜罗了这几层楼之后回到最初的地点后思索半天,才想出来的。
毕竟当初十代目建造地下基地的时候他可是总监工,将十代目的手迹都一一拜读过,自然知道这种地下基地(自豪)。
他进入了这条黑暗的通道。
黑暗对于mafia来说意味着危险,然而前方或许就有十代目的存在,他怎么可能会胆怯后退。
想到没准前方十代目就正像是等待营救的睡美人一样在等待自己,狱寺隼人就像是全身都打了鸡血一样兴奋了起来。
十代目!十代目!
兴奋归兴奋,他本质上还是个胆大心细的boy,摸出个火,就借着光走了进去。
请等着我,十代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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