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堂内部大厅隐约传来轻扬的音乐, 应该是进行到了颁奖环节，热闹又嘈杂。

站在外面这条走廊里的两人却同时陷入了一片静默里。

说出这句话后，陈也深吸了一口气, 垂腿边紧握着拳的手慢慢松开。他摸到了自己心脏的位置。

这句话其实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吓人，说出口他反而莫名其妙松了口气。

就像是背了一块大石头, 走了很远的路, 终于走到了目的地可以放下来了一样，如释重负。

这会儿他的心跳声还没洗手间里的水流滴答滴答声音响。

前面背着身, 怔了半天的陆巡终于转过了来，眼里还带着没有退去的讶异。

两人对视着。

陈也突然有些紧张, 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

他看着陆巡的表情, 这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了什么, 顿时一阵紧张。

陆巡走了过来。

陈也咬了咬牙, 心跳后知后觉的开始加速。

洗手间里的水也滴答滴答落个不停, 还越来越快, 在某一瞬间跟他的心跳几乎是重合的。

陈也耳朵开始发烫。

操, 这破水怎么一直在滴。

能不能停一下！

陆巡站定在他面前, 刚开口：“陈也。”

陈也转身往里走。

陆巡怔了一下，连忙跟了过去, “去哪儿？”

“关水。”陈也说着就进了洗手间, 一把按住了滴个不停的水龙头, 开始往回拧。

龙头有些松，陈也拧了一圈又一圈。

陆巡就站在旁边安静看着。

陈也喜欢他这件事他知道, 陈也根本就不是个能藏事儿的人, 脑子里想什么全都在脸上。

真正让他意外的是陈也的……勇敢。不是每个人都可以这么快, 并且这么肯定的接受自己和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直视内心的确是一件很艰难的事情, 他也不行。

尽管他知道陈也本身就是一个有点儿‘莽’的人。

陆巡想到这里突然有些想笑。

陈也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偏头看他：“你笑什么。”

“开心。”陆巡也看着他，脸上笑容不减，“你说喜欢我，我很开心。”

陈也刚刚随着水滴降下去的心跳又有些升了起来。

手下下意识使了点劲，等陈也察觉到手下龙头有点松动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很清脆的一声“咔”

水龙头被陈也拔了下来，水在下一瞬间喷射而出，

“靠！”陈也连忙拿手去捂。

但水冲的急，根本捂不住，大半都喷了出来。

陈也眼睛被水喷的睁不开。

陆巡捡起掉在洗手盆中间的龙头，拉着陈也扯到了自己身后。一手拦着水，一手拿着龙头往缺口上按了下去，又使劲拧了两圈，虽然还有些漏水，但总算没喷了。

陆巡抹了把脸上的水，转过了身。

陈也看着已经安好的水龙头，脸上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的茫然。

直到看着陆巡狼狈的一脸水渍，头发也湿了大半，陈也突然笑了出来。

陆巡看着他无奈叹了口气，笑着从身上拿出纸，递了过去，“先擦擦。”

陈也接过纸，笑着笑着忽然又沉默了下来。

陆巡抬起手，擦了擦他湿了的额发。

“憋死我了 ”陈也小声抱怨。

“我知道。”陆巡小声回应。

“你知道个屁。”陈也蹙着眉，有些不爽，“你喜欢我这件事还是我说出来的。”

陆巡哑然失笑。

“我可以再说一次。”陆巡接着说。

陈也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子：“也不——”

“陈也。”陆巡打断了他，低头认真看着他，“我——”

“你俩在这儿干嘛呢？”程进东从洗手间门口探出了头。

陈也偏头看着程进东：“……”

程进东走过来看见了他们身上的水，嫌弃的看着他们：“你俩幼不幼稚啊？上个厕所还玩水？玩水就算了，怎么不带我，以前你都是带我的。”

“闭嘴，”陈也揉了揉眉心，“什么事儿，说。”

“大会要结束了，等会儿要集合，班长点人，要我过来喊你。”程进东无辜的说。

“走。”陈也说。

“走啊。”程进东说。

陈也叹了口气走了过去。

在进礼堂大厅大门，陈也手腕被身后的人拉住。

陈也回过头。

“我喜欢你，陈也。”陆巡在他耳边说。

陈也揉了揉耳朵。

礼堂里已经在做收尾讲话了，后排的学生已经零星站起来一两个。

等发言台后的主任说到有序离场，都迫不及待的起身冲出了礼堂。

周五的会开的太迟，放学放的晚，学生都急着出去玩，没一会儿，学校里的人就走了大半。

教室里，陈也收着乱成一团书本卷子，陆巡早已经收好书包，又伸手准备帮陈也整理。

就在陆巡刚伸手过来，陈也立马加快了“整理速度”，抱着书全塞进了书包里，然后强硬的拉上了一半的拉链，拍了拍书，“好了。”

陆巡：“……”

陆巡收回了手。

“你俩绝对有问题，”程进东突然窜了过来。

“……什么问题？”陈也狐疑的看着程进东。

这傻子看出了什么吗？

程进东眯着眼睛，摸着下巴，一副聪明样，思索了两秒，放言道：“你俩是不是要背着我出去玩？”

陈也：“……”

陈也继续低头拉拉链。

“不带就不带，我约了王雯雯。”程进东话音一转，得瑟的一边朝教室门走一边说，“我去约会了，你俩玩儿吧。”

等陈也收完东西，两人走出校门口，公交站已经没什么人了。

公交车开了过来，车上空了不少位置。

陈也径直走到最后一排坐下了。

陆巡坐了他旁边。

陈也偏过头看着陆巡，不由自主清了清嗓子。

“陈也。”陆巡看着他。

“干嘛。”陈也瞪着他。

陆巡叹了口气，陈也这状态从他说出那句喜欢后，就一直保持到现在。

陆巡有些无奈。

他想了想，试探着提议：“你……想不想出去玩。”

“嗯？”陈也看着他。

“再坐……”陆巡拿出手机看了一下路线，“再坐15站。”

陈也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公交车一直往前开，期间有人上车有人下车，越往前开就只剩下车。

最后车停在了一个看着像是废弃了的公交站牌边上。

陈也下车，看了一圈对于他来说有些陌生的景象有些好奇。

他从小就在这个城市长大，跟他几个朋友周边能摸得清的差不多都摸清了。

别人找得到的他也找的到，别人找不到的拐角巷子他更找得到

这里……还真超出了他的管辖范围。

“这什么地儿啊，不像你会来的地方。”陈也打量着周围算得上有些荒凉的景象。

“我也很久没过来了。”陆巡看了一圈，找了一下方向，接着带着人往前走，“这边。”

陆巡领的路是一条石子小路，看得出平时有人在走，但人不多就是了。

小路是个下坡，一直走到底，周围的树消失之后，陈也看着像是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拱桥有些失语。

“这桥……真大啊。”陈也感概。

巨大的水泥钢筋拱形桥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应该快要废弃了，青苔和植被肆无忌惮的覆盖了一大半。

这个桥修的大，拱洞也大的过分。

陆巡顺着几个台阶，领着陈也绕进了拱洞。

拱洞里又宽又高，他们俩这身高，站着都离桥顶还有一大把距离。

风刮过桥洞，带起一阵猎猎声。

陈也扔下书包坐了下来，小腿搭在了拱洞外。

陆巡坐在了他边上。

桥下的河水位很低，只是浅浅在河床上覆了一层，反射着落日颜色，显得很奇妙。

“舒服。”陈也双手撑在背后，迎着风，闭眼往后靠了靠。

“我小时候自己经常过来。”陆巡说，“这里很安静。”

“你挺独的。”陈也偏头眯眼看着他。

“是吗？”陆巡笑了笑。

“学校里装的不错，品学兼优，心地善良。”陈也啧了一声，“你其实挺不想理人，每次笑着跟人家说话，心里都在骂人家大爷吧。”

“不至于。”陆巡听完笑了一会儿，最后想了想回答：“我只是太不需要跟人交往。”

“看出来了。”陈也无所谓耸了耸肩，“我没朋友不行，”

“所以你是老大。”陆巡说。

“你——”陈也转过头，视线却停在了陆巡脖子往下的部位。

陆巡身上穿的是上台规定的白衬衫。

之前在学校，陆巡身上的扣子扣到了最上的那一颗。

现在……

陆巡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开了两颗，直挺漂亮的锁骨明晃晃的露在了外面。

“你……”陆巡顺着他的视线，看了看自己领口。

“我没看。”陈也立马转过了头。

“可以看。”陆巡笑了，“就当看回来了。”

陈也愣了一下，接着才反应过来陆巡这话的意思。

“耍流氓是吧。”陈也气笑了。

“对别人不行，对你应该可以吧。”陆巡说。

陈也脸上笑容僵住，他转回了头，看着安静的水面，接着生硬的又转向陆巡，“就……这方面我还不太能接受，就感觉有点……就……靠……反正我还不行。”

“不行？”陆巡笑着看着他。

“谁不行啊。”陈也恼羞开口，“我他妈发育挺好。”

“喔。”陆巡意味深长的应声。

“喔什么喔。”陈也转过身，盘腿对着他坐好，认真道，“我的意思是，我是喜欢你，但这方面我还不适应。也不是男的，女的我也没想过，你得给我点时间。”

“我知道了。”陆巡点了点头。

“你知道什么？”陈也没反应过来。

“你的意思就是，看可以，摸不行。当男朋友可以，但不履行当男朋友的义务。”陆巡说。

“不是，”陈也不服挑了挑眉，“都有些什么义务？你说两样，我挑挑。”

陆巡笑着偏过了头。

“你笑屁。”陈也瞪着他，“说啊。”

陆巡收了笑容转过来。

陈也心脏跳了跳，补充：“太肉麻的都不行，就像那天那样……不行。”

“哪天？”陆巡反问。

“就那天你亲——”

陈也没能说完。

陆巡俯身过来，吻在了他唇角。

陈也没愣得太久，陆巡抬手轻拢在了他脑后，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又拉的近了一些。

从唇角到唇中，陆巡吻的很慢。

桥上偶尔开过一两辆车，轮胎压过碎石子，很闷的低爆声。

风刮过拱桥下，卷过一阵细密的落叶，绕着桥洞中两人转了个圈，又走了。

陈也慢慢闭上了眼睛。

好像……还不错。

【作者有话说】

爷来了感谢在2022-04-29 09:03:44~2022-05-05 00:19: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