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栖和顾庭柯回来的时候,原本贴在一起的身影已经开始各走各的。
只是别墅旁边的石子路上全是灌木,平时机灵的人走得晕晕乎乎,时栖差点一脚踏进去。
顾庭柯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握的是腰。
【不是啊朋友们,他们俩这个状态我真的看不懂啊!】
【就是啊之前不是牵着手走的吧,妈的消失了快俩小时回来在镜头前这个样子,这到底是do了还是没do啊】
【难说,说生气吧也没有互相不理人说亲密吧连手都不牵,给我一种事后发现两个人尺寸不合相互尴尬的感觉。】
【我老婆怎么可能不和,我老婆百搭好吗,肯定是顾总活太差。】
【顾总:?】
细腰贴进手心,柑橘味刚刚涌进鼻腔,时栖立刻像一尾鱼一样滑走了,唇畔擦过耳垂的那一刻,还压低声音颇为恶狠狠地警告:“说了别碰。”
顾庭柯不知道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居然老老实实举起手:“好好好,我不碰。”
黑暗中唯有那双手白皙修长,手背青筋跌起。
时栖不知是想到什么,立刻一转头不看他了。
结果正对上黎炀黑暗中炯炯有神的栗色眼睛。
黎炀不知道为什么没进屋,坐在别墅庭院的小亭子里,手上拿着一支不知道从那个草丛里扯来的花,大红色的花瓣揪落了一地,一见到时栖立刻就抬起了头,不过看到时栖旁边的顾庭柯时,那副表情看起来就好像是要杀人。
顾庭柯跟着望了他一眼,态度并不怎么认真,黎炀愤恨地咬紧了牙,仿佛马上就能扑到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
【哈哈哈哈哈救命黎炀怎么坐在这里,好像是看家的小狗啊。】
【哈哈哈他本来不就是小狗吗?】
【黎炀这个表情有种自己主人被坏人带走的愤怒感,自己还眼巴巴地等在门口,啧啧啧】
【可不就是嘛,时栖今天跟沈哥和顾总约会,小狗都要气坏了吧。】
顾庭柯没说话,倒是时栖先冲他笑了下:“黎炀。”
“哥哥。”
黎炀转向时栖,眼中的凶厉瞬间无影无踪,栗色的狗狗眼一垂,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可怜巴巴:“你回来了。”
“嗯。”
“怎么在这儿?”时栖看了眼他身上的短袖,“不冷吗?”
黎炀并没有说自己冷不冷,他只是紧紧盯着时栖,语气听起来有几分委屈:“我的画你看了吗?”
“看了。”
既然看了为什么不选他?
分明他才应该是几个人里画得最好的那个。
玫瑰被折断在手心,黎炀觉得委屈觉得不甘:“可是……”
“回来的时候给大家带了点点心,”顾庭柯突然打断他的话,将手中拎着的纸袋递过来,“尝尝嘛?”
这种行为在黎炀眼里与炫耀无疑,他一下愤怒起来:“谁要你……”
“樱桃奶油慕斯,”时栖拿起来将纸袋递给黎炀,“我专程选的这个,看起来很像是小时候学素描用的例图。”
时栖弯起眼睛笑意盈盈:“给你重新感受一下被油画支配的恐惧。”
黎炀的话一下子卡在喉咙里。
他对时栖是没有办法发脾气的,咬了咬牙将蛋糕接过来。
“有没有提拉米苏啊,”沈听泽从客厅走出来,手里还拿着一个喷水壶,听到这个立刻笑了下,“我比较喜欢这个口味。”
“有的。”
时栖拿了袋子递给他,蛋糕其实是顾庭柯让买的,时栖不想在镜头前过生日,于是顾庭柯用这种方式委婉地帮他分享喜悦。
“谢谢,”沈听泽要年长一些,一抬眸就看得出来时栖今天绝对是经过什么,沈听泽眼神一黯,却接过蛋糕的那一瞬又换上了淡笑,“今天开心吗?”
“嗯。”时栖点头,他对沈听泽不提顾庭柯,“滑雪很好玩,我以后会好好学的。”
“那就好。”
沈听泽没有说生日,只是道:“那以后也要开开心心的。”
时栖笑着眨了下眼睛:“好。”
“早点休息吧,锅里煮了一点热牛奶,睡前可以喝一点。”
时栖和顾庭柯走进客厅,煮锅里果然正保温着牛奶,顾庭柯问他:“要喝吗?”
时栖摇摇头,他刚刚回来之前已经被顾庭柯拿出一块蛋糕许过愿,现在胃里还有点腻。
“那……”顾庭柯转头去打开冰箱,“给调你杯酒?”
“之前不是说不让喝?”时栖想起那杯白兰地杯换成橙汁的瓦伦西亚。
“今天可以。”
顾庭柯笑了笑,生日当然应该有特权:“低度一点,而且明天应该不用早起。”
毕竟是最后一天,要进行终选,节目组应该不会整什么幺蛾子了。
时栖看着顾庭柯从冰箱里拿出朗姆酒和果汁,又弯腰打开橱柜端出摇酒器和吧勺来。
“这怎么……”时栖想问这里怎么会有调酒的东西,后来一想,这个人是赞助商,随便往别墅里塞点什么都不奇怪。
而且,时栖现在也不是很想看他。
可是他不看,却不能阻挡顾庭柯发出声音——朗姆酒和莓桃汁一起和着冰块在摇壶里搅拌,顾庭柯的袖口挽起,小臂青筋毕露,一只手晃着摇壶,却在时栖望过来的一刹那将壶往下一放,从旁边拿了一只青柠丢进杯子里,手指将捣碎棒一夹。
长柱型的捣碎棒,比吧勺要粗上很多,上面还有螺旋的花纹,顾庭柯将它一只手握着,食指却伸直了缓慢地向下按,他的指骨绷得很紧,就好像是……
【卧槽!顾总的手好好看啊!】
【这手指怎么长的这么长,同样是人类我怎么怀疑他比我多一个指节?】
【关节看起来也很有力的样子,嘿嘿嘿老婆要幸福了!】
【没人觉得顾总这个捣青柠的姿势特别色吗,淦,是我的错觉吗?老婆你怎么看?】
时栖唰得移开了视线。
他之前是觉得顾庭柯的手很好看,但是他有这个想法的时候没有想到他有一天会用在……
“七七,”可是他刚转开,顾庭柯却在这个时候端着杯子走过来,“刚刚看了半天……”
“应该学会了吧,”顾庭柯微笑将那个沾了自己体温的捣碎棒递给时栖:“要不,你来帮忙试试?”
*
黎炀望着隔着一层玻璃看着二人几乎贴在一起的身影,慕斯蛋糕上的樱桃被用力捣碎。
指甲掐进手心,终于忍无可忍,起身就要跟着往里进。
沈听泽袖口挽起正浇着花,闻声望了他一眼:“你干什么去?”
黎炀一脸怨气:“要你管?”
“你在这里假惺惺什么?”黎炀可做不到看着时栖和顾庭柯回来还能像沈听泽这样若无其事的打招呼,“不对,”他又想了想,你当然可以假惺惺,你不是也跟哥哥约会了吗?”
对,连沈听泽都可以跟时栖约会?
为什么不可以的?
一想到连沈听泽都可以去自己却没有黎炀就更加觉得委屈。
他的画已经已经那么明显,既然时栖不选,那就只能说明——时栖并不想选他。
可是为什么?
顾庭柯和沈听泽就那么好?
时栖一次一次地选择他们,眼里好像从来没有自己。
黎炀愤愤地想要追着进门,沈听泽忽然在身后叫住他:“你打算现在去找他对峙吗?”
“我和哥哥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黎炀的敌意像来是无差别的,少年的世界里容不下除了自己以外的任何人,“你在这儿做什么好人?”
“不会还想帮顾庭柯吧?”黎炀冷哼一声,他对沈听泽和关越的这种道貌岸然嗤之以鼻,“你这样还能说自己喜欢哥哥,怪不得他后来变心。”
这件事是沈听泽的痛处,他脸上的表情瞬间淡了许多,语气听起来的也比刚才冷:“怎么,觉得自己很委屈?觉得自己为什么这么喜欢了可就是不被注意到?”
“这个世界上不是所有感情都理所应当的得到回应的。”
“而且……”沈听泽将水壶放到一边,静静地看着黎炀,“你的喜欢,是你自己觉得还是他应该觉得,你做的哪一件事,是他需要的?”
黎炀像是突然被这句话定住一样,他动了动嘴唇,却发现自己想不出什么来反驳。
他为时栖做过什么呢?
为时栖挡住试图找事的混混,开车闯进时栖和追来的车之间。
但其实……没有他,时栖那么聪明又厉害的人,也能找到方式解决的吧?
黎炀不敢想这些。
他也不会去思考这些。
少年人的爱意诚挚又热烈,爱了便是爱了,自己喜欢吃梅子,恨不得把所有山上都种满梅子树。
黎炀忙着打扫耕种,忙着驱逐所有不怀好意的财狼恶犬,忙着热情地邀请爱人。
他不是关越也不是沈听泽,没有那么成熟那么周全。
他没有时间去思考那个人是不是会喜欢吃梅子。
更何况……就算思考了又能怎么样?
他没有别墅的院子可以种柑橘。
时栖不缺任何物质上的东西,不缺爱和被爱的人。
他能给的,只有一颗永远不会改变和动摇的心脏。
“你和关越都是懦夫,自己不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还要装情圣,”黎炀捏紧指骨,“但我不会。”
就算时栖不选他,他也还是会选时栖。
爱恨都只有一个人。
黎炀依然迈步想要往里走。
“今天是他的生日。”沈听泽突然在他的身后道。
黎炀唰得回过头,他一瞬间想起时栖的名字,沈听泽应该不是在骗他。
黎炀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很少过生日,但是无论如何,这应该是个很重要的日子。
“他现在看起来挺开心的。”沈听泽说,“就算我是懦夫,可是你现在进去能什么?”
“除了让他为难周旋还有什么别的用。”
黎炀咬紧了牙关不说话,沈听泽走过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既然给你带了蛋糕,起码尝尝吧。”
慕斯蛋糕奶油香甜,樱桃饱满多汁,应该是好吃的。
只可惜黎炀吃不出什么味道,他几乎没怎么过过生日,蛋糕在很长一段时间对他来说都是糖分太高的奢侈品。
比起在这里吃这种过分甜腻的东西,他更想进到客厅里打碎顾庭柯脸上令人心烦的笑,去贴在时栖身边叫他哥哥。
需不需要又如何,时栖为什么不能是他自己的?
但是沈听泽说……今天是时栖的生日。
黎炀虽然没过过,却也知道生日应该开心,应该顺遂,应该在这一天拥有所有人无条件的包容与偏爱。
炙热的少年要在这一天学会去做一个克制的成年人,这种克制对黎炀来说实在过分困难痛苦,奶油腻在了嗓子里,他开始觉得呼吸困难。
而且……黎炀猛地想起,他并没有给时栖准备礼物。
可他只是一个沈听泽口中无用的画家,既不能穿也不能用,时栖不喜欢他的画,还能送什么?
黎炀栗色的眼眸低垂下来,微风吹动旁边的纸袋,开口处晃了晃却没有倒下,对色彩的过分敏锐让黎炀一眼就看到了里面有东西。
黎炀抬手拿出来,那是一只手工店里的那种DIY陶瓷小狗,只是这个配色看上去应该能把他们老师气到住院——耳朵是淡粉色的,肚子是黄色,四只爪子却又给涂成了蓝色。
如果不是上面贴了个便利贴的话。
写纸条的那个人似乎试图往上面画一副和黎炀上次一样的姜饼小人,可惜失败了,于是本就不大的便利贴上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墨点,以及几句话——
“等蛋糕的时候试着做了一下,有点失败,没有你色彩好。”
“不过想想你给我送了那么多幅画还没给你过回礼,”明明是时栖的生日,他却在纸条上写,“勉强算个小礼物吧。”
黎炀不记得自己有没有在那个夏令营里说过自己没有过过生日的事,毕竟他和时栖的交集实在微薄的可怜,可是时栖画工差劲,那手字还是很俊逸漂亮的,他说:“也祝你天天开心,前程似锦。”
如果祝福也可以分享的话。
*
“不会吗?”
顾庭柯俯下身,伸出手将带着时栖的手覆盖在那根捣碎棒上:“那我教你?”
修长有力的指腹压住时栖的指节,与他一起握着上下起落,时栖觉得自己的手心开始逐渐发烫,连捣碎棒的金属表面都仿佛升了温。
【草这个动作很容易让人想歪啊!】
【咳咳咳真的很像是握住那啥……】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所以你们两个刚刚到底干啥了啊?】
一些画面不受控制地回到脑海。
时栖用了点力,当即想要将自己的手撤出来。
顾庭柯却在这个时候贴近他的耳垂:“还生气呢?”
“我错了,”他在时栖这里认错一向很快,“要不然……下次你来?”
耳廓好像跟着一起灼热起来,之前那种软绵绵使不上劲的感觉去而复返,时栖偏头躲开他的触碰:“我不会。”
“嗯,”顾庭柯点头,好像时栖只是在说自己不会捣青柠一般,“我这不是在教你吗?”
时栖当然知道顾庭柯说的“教”是什么——
在那场绚烂的无人机表演下,顾庭柯说完那番话后,低头吻住了他。
似乎是为了回应时栖之前的那句“吻技差”,顾庭柯这次没有那样蜻蜓点水的温柔了。
他先是一点点扫过饱满的唇瓣,随后,舌头撬开齿关,攻势突然变得又急又凶,像是要将多年压抑的痛楚与爱意一同倾注给他,却又榨取完时栖里面的最后一点温热的潮湿。
不知道是哪个揣度老板心意的员工熄了这一片所有的灯,时栖在黑暗中被顾庭柯压在影城挂起的长幡后,温热的手掌挑开衬衫衣摆,从腰身来回抚到脊背。
时栖的腰窝本就过分敏.感,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像是被扔进火堆旁的秸秆,全身上下都在叫嚣着燃烧。
顾庭柯从他的嘴巴里退出去的时候,时栖脸色潮红,整个人已经变得不太会呼吸,饱满的嘴唇微微张开,软绵绵地贴在顾庭柯怀里。
不过一回生二回熟,原本时栖还不至于因为一个吻发太大的脾气,更何况顾庭柯刚刚说的那么动听。
只是……顾庭柯挤在时栖两腿之间的那条腿很轻地动了动,眼眸轻垂:“七七。”
时栖今天穿得是一条紧身的牛仔裤,任何状况根本一览无余。
顾庭柯的手还握在时栖的腰上,掌心轻轻地摩挲了下:“旁边有个影城的更衣室。”
顾庭柯很轻地笑了下,眼眸深深:“要我帮你解决一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