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拟的幻境之外,十几年的时光彼岸,真实的历史已经注定,这段时空已经永远定格,毫无更改余地。
虫元4998年。
真实的历史过往之中,那时的军雌1098号,还不叫做军雌1098号。
他只是个连名字都还没有的雌虫。
瘦弱、身量小,身体轻微有些发育不良,经常感冒。
军雌1098号的雌父是军队中的一名少尉,军雌1098号的雄父在战争中已经不知所踪。
雌父进入了军队,偷偷把军雌1098号也带了进去,当然,军雌1098号和其雌父共同混用一个名字,一个身份‘1098号’,靠着军队的补给,军雌1098号艰难的长大了。
那个年代混乱不堪,到处都是战乱,一方雌虫举起反抗的旗帜成为反叛军,另一方雌虫却依旧是维持着雄尊雌卑的联盟军最忠实的军雌。
原因无他,千年的驯化,还有血脉本身中臣服的本能。
“我真是想一枪毙了我们的长官。”,年轻瘦削的军雌1098号抱着满是划痕冲锋枪,坐在转运货车的后方,一边扣着脸上结痂的疤痕。
“喂,你别说了……现在可是非常时期,哪怕又一点点的不对劲……就会被标记的。”
冷风呼啸而过,荒凉的战场之上,军雌1098号的额头被他的同伴的弹指狠狠招呼了一下。
“全员集合训话这种事,最近次数越来越多了,千万不能乱说,你知道的!”
军雌1098号的同伴一边这样说,一边从怀中掏出皱皱巴巴卷烟,还有些湿润。
“啧,还没干啊。”抽不成烟了,同伴失望的叹了一口气。
“前几天刚发了军饷,你可以去换啊。”军雌1098号撩起眼皮,漫不经心。
“用完了,借我。”
“不借。”
“你真不借?”
军雌1098号冷漠,平静,一脸拒绝。
……
“喂喂喂,是谁前几天高烧不退,到39度,让我不得不花光了所有的钱!给他换了一副退烧药!”
军雌1098号的同伴冰冷粗暴的手指点在他的
鼻尖,动作粗暴,大大咧咧。
这小子真欠抽。
军雌1098号别过头,闷闷的:
“……哼,谁叫你帮我了,蠢。”
“而且,要不是我雌父答应会给你升军衔,你才不会帮我吧。”
“你这小子!”同伴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集合】开始了。
所有的军雌列队站立,台上的雄虫指挥官开始训话,无非还是明面上“感谢诸位联盟军的战士忠心不二,虫族文明的存续因诸位而闪耀,虽然现在局面艰难,但是希望之光尚在……”
所有军雌都站立着,他们头颅微垂,一言不发,虽然出生、血统、发色、瞳孔、都是完全不同的存在,但是现在,所有军雌整齐划一,就如同仓库中整齐陈列的某种武器。
“最后,容我再次强调!”
“军法一百二十三条,非常时期,任何叛逃、间谍、妨碍军务的行为,都将直接收到最严密的处罚!直接标记,降为雌奴,请诸位谨记!”
“全体都有——立正!”
刷刷声响起,总算要结束了,所有军雌在心中都叹了一口气。
军雌1098号手指微动,他的口袋中有一盒卷烟,刚刚拿军饷换的,而他的同伴,就在他的左侧。
军雌1098号撞了一下他的同伴,口袋旁,卷烟露出半边。
那个烟鬼的眼神立马就不对劲了,眼睛睁得老大,嘟哝着嘴。
有这么馋吗,军雌1098号眨眨眼。
但是下一秒——
\"经过调查,雌虫1097号,存在和敌军接触的行为,现,军法处置!”
“长官,我没有!除了接到战斗命令的时候,我甚至……没,唔——!”
被架起,被人按住四肢,无论怎样的挣扎都无能为力,尖锐的犬牙刺入后颈肌肤,三分钟后标记完成。
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甚至连被标记者自己都没意识过来,标记完成,他依旧在猛烈的挣扎,像是一只在雨中被打湿的,勉力飞翔的蝴蝶。
但是,下一秒,一道声音响起,那之后,所有动作都停止,是死一般的寂静。
“作为雄虫,我命令你,军雌10
97号,下一次踏上战场,请拼尽全力战斗,为了联盟军奉献出一切吧。”
献出一切……就是战死。
“是。”蝴蝶停止了挣扎。
而军雌1098号浑身冰冷,他颤抖着转头,干枯的唇张开,话语落到了嘴边:
【长官阁下,我能保证。我的同伴没有叛敌,没有逃跑,没有和敌军接触,他是无罪的!】
军雌1098号想这样对着长官解释、咆哮、尖叫、怒吼,这些话如同困兽一般,在他的胸腔之中横冲直撞,但最终——
那位雄虫长官微微勾起微笑,意味深长的冲着军雌1098号点了点头。
军雌1098号最终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一切的一切,不过是杀鸡儆猴的一个伎俩,1097号究竟有没有和敌军接触并不重要。
1097号只是一推编号中被随机抽中的一名不幸儿,他的死亡,不过是一个经典的反例,将会极大的增强联盟军的“团结”。
集会结束了。
军雌1098号口袋中的烟最终也没有送出去,晚上下了雨,一明一灭,烟雾缭绕中,军雌1098号抽着烟。
之后,呼啦一声,军雌1098号打开门,进入自己的军舍。
“1097号今天被标记了,爸爸。”
军雌1098号雌父轻轻浅浅的声音传来:“那么,很快,他就会战死……明天,让1049号陪你吧。”
雌父的双手合十,低声祈祷了一句。
“好了,我亲爱的雌子,把你的军装借给我。”
“又要出军营吗,爸爸,最近查的很严,最好不要……”
“给我。”雌父依然微笑着看着军雌1098号,军雌1098号突然明白了一切。
下一秒,拳风袭来,声音凄烈:
“爸爸……你才是和敌军有接触的军雌吗?”
“给我。”
军雌1098号咬了咬唇,理智终于断了线,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让我跟你一块去,爸爸,不然,我就直接举报你。”
雌父笑了笑,又叹息了一声,说了一句好。
深夜,万籁寂静,军雌1098
号和自己的雌父一起,偷偷,深夜出军营整整有六道关卡,每一次盘问,搜身,都有枪指着他们的鼻尖,任何一点出了差错,两人都会被立刻击毙。
但最终,奇迹一般,他们成功离开了军营,浮空车上,夜雨淅淅沥沥的下着,非常冷,但是军雌1098号已经满身是汗,惊魂未定。
但雌父依旧没有跟军雌1098号说任何一句话,他们走入反叛军的据点,比联盟军军营环境更加简陋,但气氛却截然不同,四周都是谈论的声音,人声如沸,有人围着篝火在唱歌,悠扬而欢快。
“联盟会战败吗,爸爸?”,军雌1098号向自己的雌父问道,“所以你才先一步和反叛军接触?”
雌父依旧没有回答他。
然后,他们见到了一个雌虫,那人随意倚靠在墙壁旁,眉眼是十分硬派的英俊。
“首领阁下,您好。”
雌父对着那位雌虫,深深鞠了一躬,那人笑了起来,眼角微微带着细纹,岁数有些大了,风霜却无碍与他的英俊。
“这就是小小安吗?和你长得真像。”
小小安,军雌1098号抬起头,他的雌父,什么时候被取了一个名字?
雌父点头:“他刚刚没有经过任何训练,就和我一起瞒天过海伪装身份通过了联盟军营,是个厉害的小子,能为反叛军做贡献。”
“另外,向您报告,首领阁下,您的雌子1049号,现在也在军营之中,一切安好,他曾经问过我您有什么话带给他。”
那位反叛军首领嘴角依旧啜着笑,却摇了摇头,有些凌乱的黑色短发洒落额前,潇洒英俊的不可思议,“还是那句话,让1049号给我忍着,雄尊雌卑,绝不可违。”
说着句话的时候,反叛军首领的颜色十分严肃,但下一秒,看见军雌1098号,他又十分有亲和力的笑起来。
“诶,我们这一代的事情,就别让下一代参与进来了,无论成功还是失败,他们要好好的过一辈子啊。”
“喏,这是还有些果汁饮料,小孩,你喜欢就喝点——虽然大部分可能都可能发酸过期了。”
反叛军首领饶有兴趣的给军雌1098号调了一杯带高酒精浓度饮料,再让军雌1098号喝下
去看他满脸通红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大了。
然后,反叛军首领揽过雌父肩膀,“走,跟我进去谈。”
但是,军雌1098号却开口:“让我一起听听吧。”
“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反叛军首领如此说道,军雌1098号被留在了原地。
但是,军雌1098号早就不是小孩子了,从战争中出生,成长,九死一生,生离死别,无数场战斗,与死神擦肩而过,他不明白他和那些其他军雌有什么不同。
就像自己的雌父一样,他也可以的。
为什么不呢,怎么会有雌虫不想加入反叛军呢?这酷毙啦。
军雌1098号眼睛亮亮的,他抿了抿嘴,偷偷潜入了进去。
然后,他不小心知道了太多的秘密。
命运的旋涡之中,军雌1098号将会越来越逼入疯狂的旋涡之中。
黑暗之中,冰冷的金属针尖插入了反叛军首领的手腕。
“非要这样吗,雄虫阁下,靠着针剂强行伪装成雌虫,对你的身体是极大的损耗,这会折损寿命的。”自己的雌父如此说道。
一个秘密,是反叛军首领,其实是一只雄虫。
那位雄虫首领阁下微微撩开眼皮,带着股肃然的悲伤:
“他死了,我将代替他,成为他,我们约好的。”
而军雌1098号的雌父却摇摇头:“可我不希望你比他死得还要年轻。”
黑暗无边无际,反叛军的首领的一声轻笑声传来:
“反正……都是要死的。”
雌父声音陡然激烈起来:“可是看看现在!联盟军完全陷入劣势,反叛军占领了百分之六十的虫族星域,我们马上就要攻打到联盟军的核心堡垒,如果我们继续保持闪电战,飞速进攻,真的不可能吗?”
但是,很久时候,反叛军的雄虫首领阁下的声音依旧是一片令人悲伤的平静:
“也许,我们的军队能在一个月内攻占了虫族星域所有的领土,但是……那只王虫的能力,他只需要一声令下。”
“至于为什么拖到现在,也许,是刚刚好想把雌雄比例调整一下呢?呵,我也不知道。”
“但,所谓的触手可
及的成功,完全都是假象,小安,你忘了吗,进行到了现在……我们依旧找不到任何关于王虫的消息,无法找到王虫,无法杀死王虫,无法控制王虫,那么,我们就对我们真正的敌人一无所知……反叛军注定失败,无数次历史已经告诉了我的答案不是吗。”
雌父已然皱着眉头,他的头颅低垂,眼中却湿润了,咬牙着说:
“不,我们还有希望,星舰准备好了吗,这次有多少只雌虫准备上船?”
反叛军首领依旧淡淡摇着头:
“零。”
“为什么?”
反叛军首领吧针剂抽了出来:“除了你小安,任何一只雌虫,在我试图跟他们谈论逃离虫族星域的计划都发出了激烈的反对,要么突然丧失理智开始发疯,要么突然陷入晕厥……现在,唯一肯定的是王虫曾经开展过全星域的集体催眠,我们找不到解除催眠的方法,也找不到为什么你能幸免于难的原因……”
军雌1098号脑海中突然感到一阵刺痛,鼻血留了下来,耳鸣声响起,怎、怎么回事——
【有什么东西突然被扭曲了。】
然后,等听力再次开始恢复。
“两百人的秘密星舰,我让所有虫都陷入了生态舱中进入沉眠,如果顺利……”
……
军雌1098号的记忆被粉碎,重组,最终,他只模模糊糊的记得,反叛军中,还有一艘即将启航的星舰。
潜意识中,军雌1098号把那当做希望。
“但对此,我不报希望。”
这是军雌1098号最后听到的一句话,之后,反叛军首领离开了这间房间。
灯被打开,光线一下子明亮起来,军雌1098号看向自己的雌父。
“出来吧,我早就看见你了。”
“给我一根烟。”
军雌1098号把烟盒、打火机递给了自己的雌父,明明灭灭间,雌父摸了摸军雌1098号的头:
“刚刚我和反叛军首领的谈话,你还记得什么?”
军雌1098号痛苦的揉了揉太阳穴,蜂鸣声再次响起:
“有、有一艘星舰,要启航。”
雌父撩开眼皮,问:“它为
什么要启航,它要离开哪,它要去哪?”
令人心慌的迷茫感不断从心口涌现,军雌1098号的脑海中空空如也,军雌1098号如同溺水一般,痛苦的哽咽着说:
“我、我不知道。”
“那么,这样就好。”
之后,不出一个月,战局开始了扭转,如同奇迹一般,一场至关重要的战斗中,反叛军进攻失败,联盟军大举反攻让反叛军损失惨重,而之后的大大小小二十多场战役中,反叛军接连失败,领土一退再退,兵败如山倒。
虫族星域再次要回到联盟手中。
之后,反叛军首领和军雌1098号再次见面的地方,是在战场。
“小安,好久不见。”
战场之上,这是一对敌人。
军雌1098号的雌父,军雌1098号的雄父。
一位联盟军雌,一名反抗军首领。
最终,军雌1098号的雌父先先开口了:
“1049号很好,1098号也很好,他们成为了朋友,我会让他们拥有联盟军籍。”
“是吗,那就好。”反叛军首领风轻云淡的笑了笑,但是突然发现1098号的雌父依旧死死的皱着眉,看着他。
死死的、郑重无比的、就这样看着他。
这个时候,反叛军首领才发现,自己的腹间,血迹正在越来越明显。
“我就要死了,我知道了。”反叛军首领对着1098号的雌父说道,但是下一秒,他的衣领被提起,雌父的声音带着颤抖:
“你是非常有价值的战俘,跟我回联盟军吧,首领,您毕竟是S级的雄虫,您依旧还有机会活下去——”
但下一秒,军雌1098号的雌父的话被打断。
“小安,如果你想让反叛军首领死得有意义的话,让我在战场上死掉。”
雌父摇着头,“不……不要。”
但下一秒,这只伪装成雌虫的反叛军首领,头一次,作为雄虫,对着一名雌虫,展开了雄虫威压:
“拿起枪,小安。”
然后,反叛军首领从怀中掏出了一封信,苍白失血的嘴唇颤抖着,“帮我带给1049号吧。”
10
98号的雌父语速飞快:“1049号还那么小,他不能没有你——
“他一直都没有我,好了,三秒之后开枪,再见了,小安。”
一、二、三。
砰!
反叛军首领倒下了,而1098号雌父手中,正拿着血淋淋的信封,他颤抖着,打开它,上面写着:
“替所有人复仇,反叛军交给你了,1049号。好好照顾1098号,就像兄弟一样。”
他明明那么不想下一代参与进来。
军雌1098号的雌父这样想着,——1049号、1049号、1049号。
那是反叛军首领阁下的唯一后代,这位雄虫阁下唯存于世的东西了。
军雌1098号的雌父痛苦的闭上了眼。
之后,联盟军内,针对联盟军高层的暗杀事件层出不穷,甚至联盟总统都差点被暗杀。
军雌1098号的雌父很快落网。
临走之前,军雌1098号的雌父给了军雌1098号一件东西。
一封信,上面写着两行字,字迹截然不同:
“替所有人复仇,反叛军交给你了,1049号。好好照顾1098号,就像兄弟一样。”
“代替1049号,你去完成,1098号,好好照顾1049号,就像对待兄弟一样。”
军雌1098号最终再也没有见过自己的雌父。
军雌1098号拒绝完成雌父的命令,他也没有把信交给1049号。
他只专注于一件事,那艘一星舰,那是上一代反叛军首领还留下最后一个模糊而诡异的计划,那是一艘星舰,它为什么要启航,它要离开哪,它要去哪?军雌1098号一无所知,星舰一切都已准备好,军雌1098号只负责把星舰藏到一个隐秘的地点,在日期到达是,远程遥控,按下启动键。
但是,最终。
“1049号你在哪!快,星舰还有三分钟就要起飞——赶不上了!”
星舰在三个月前就被摧毁了。
之后,军雌1098号建立了【动物庄园】
*
【注意!注意!您已偏离主进程过远,即将无法继续进行考核!请赶快返回!返回!】
仿真模拟幻觉系统之中,我知晓了一切。
能解除雌虫催眠的一道钥匙,是一个……名字。
竟然是如此简单的东西。
但是,摘下眼睛,王虫选拔第三轮的成绩,我被评判为不合格。而现在,能有资格成为王虫的是——
“S级雄虫,诺恩阁下,是本次选拔的第一名,他将获得成为王虫的资格。”
语毕,军雌1049号打开突然提上来一个箱子,箱子打开,其间,是暗红色的针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