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你,我愿意以侯爵之子的身份供养你一辈子,请你和我交往吧!”布尼安手中握着玫瑰,一脸虔诚地跪在沈清远的面前,对对方热烈地表白着自己的心意。
沈清远站在原地没说话,但是逐渐地他的申请被软化,最终握住了布尼安的手。
布尼安的脸颊上出现了狂喜的神情,立刻站起身来,和沈清远拥抱在一起,最终相拥着远去。
在最后的最后,布尼安在离开之前,忽然想起了什么一样转回了头,看向了站在原地的沈清欢:“哦,至于婚约,我会告诉父亲取消的。”
“你什么都不如他。”
“没有他长得好看。”
“没有他厉害。”
一无是处。
沈清欢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他努力挣脱,却一无所获,哪怕在这个时间,他都没有想过辱骂要抛弃自己的布尼安,反而将怒火涌向了距离自己不远的沈清远,但是攒了一肚子的话此刻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一无是处。”
“不如他。”
“体质差的废物。”
“这个家里以后还是要靠你的哥哥。”
这些话语很快从最开始的布尼安口中说出来,逐渐变成了无数个沈母,无数个沈父,正在对着他说话。
数不清楚得密密麻麻的嘴巴此刻都在沈清欢的眼前一张一合,每一句话都在唾弃他的无能。
恶毒的语言堆积了起来,最终变成了黑暗的泥沼,逐渐将他一点点吞没,让他一点一点地失去了呼吸,最终陷入泥沼中无法自拔。
——救、救命!
放开我!
沈清欢就从这样的噩梦里忽然惊醒而来,他猛然坐起,胸口此刻在剧烈的起伏,他甚至来不及去摸自己满是冷汗的额头,就看到一大滴的冷汗此刻落在了自己面前的被褥上。
他还没有从那样的噩梦中缓过神来,就听到了隔壁房间里传来的沈母的尖叫声。
——沈母又开始发病了。
自从沈清远离开这个家之后,快三年了,几乎每一天沈清欢都是从这样的环境中度过,而且随着沈清远离开家庭的时间越来越长,沈母的精神病就发作得更加厉害。
如果说最开始只有两个小时在隔壁的房间哭闹,而现在这个时间就已经提升到了整整十个小时不止。
沈清欢站起身来,到客厅里想要给自己找到些食物吃,只是刚刚进入客厅,一阵凉意就涌上了脊背,此刻的房间里冷厨冷灶,就连自己家里的保鲜箱里都是空落落的一片。
——这个房间里就连片叶子都没得吃。
沈清欢又走到了客厅里沙发边上,那里也是冷的,显然昨天沈父没有回来。
自从沈母发作得越来越厉害,沈父最开始还能够顾忌着沈清欢侯爵未婚伴侣的身份,勉强照顾沈母,留在家里。
但是后面随着时间将沈母的病痛不断发酵,沈父便开始想办法不再回来,把一切安静又无声地交给沈清欢来处理。
而如果沈清欢有一声抱怨,沈父就会抬起他那因为喝酒而醉醺醺的厚重眼皮反问回来:“不然把你妈妈送进精神病院好了,让你的伴侣知道你的妈妈有精神问题。”
沈父冷笑一声:“你敢吗?”
“反正都已经这样了。”沈父举起自己的酒杯,给自己灌了一杯酒水,“我已经不怕了,不知道你怕不怕。”
沈清欢当然怕。
他怕死了。
他怕死了以后还要过那样的生活,他绝对不能再忍受这样的沈家。
于是沈清欢放弃了在这里吃饭,于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而是决定先保养一下自己的皮肤。
他知道自己不好看,气色不能够再这样颓丧。
只是他刚刚坐在镜子前,就忽然听到了身后传来了沈母的再一次锐利的尖叫,沈清欢打了个哆嗦,刚刚拿起来的营养品就这样咣当一声摔了下去。
沈清欢俯身去捡,抬起头来在看镜子里的自己。
他忽然发现自己看到的不是自己已经看过的甚至说看了二十几年的脸颊,而是此刻被关在隔壁的,此刻正在疯狂尖叫嘶吼,甚至于皮肉都已经开始发烂的沈母的脸颊。
这个发现让沈清欢的心忽然空了一下,他的手一滑,手中的营养品彻底摔在了地上,里面昂贵的营养液此刻正向外淌。
只是沈清欢已经无心去捡了。
他用力捂住了自己的脸,只是无论怎么扯,他看到的沈母的脸。
最后他猛然站起了身,尖叫了一声,然后便将面前桌子上的东西都一口气掀了下去。
怎么可能!
怎么会!
他怎么可能变成沈母的样子!
不可能的!
他一边尖叫着,一边用力发泄自己此刻已经失控了的精神,等到他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房间的地面已经一片狼藉。
沈清欢站在原地僵直不动了。
他的手臂此刻还在因为刚才的发疯而发麻,提醒他现在看到的都不是幻觉,而是刚才真实发生过的事情。
沈清欢想。
这样不行,这样不可以,这样下去的话,他可能真的会变成和沈母一样——
只是想到了隔壁沈母的样子,沈清欢便觉得此刻浑身都因为难受而泛起了恶心。
他觉得自己不能够坐以待毙,他一定,一定要去做些什么才好。
*
虽然星奈公司的防火墙强度高于一般公司,但是在阮巍彦和他的同事的努力下,也仅仅只用了两三天的工夫就破解开了。
阮巍彦直捣黄龙,找到了星奈公司的账本,虽然阮巍彦并不会看账,但是他也能够很清楚地从账本上看出来,账目里面有大量的资金流向不明。
于是他再一次将这个结果迅速上报,很快得到了来自军部的嘉奖,阮嘉豪亲自来到了阮巍彦的面前,拍着他的肩膀鼓励他:“做得不错。”
明明私下里喜欢吃棒棒糖还爱抖腿,现在身着军服一脸严肃地站在阮巍彦的面前鼓励自己……
阮巍彦觉得有种说不出的奇妙。
而此刻的阮嘉豪也是真的高兴,毕竟这件事事关重大,元帅阮峰则格外重视,星盗头子赫尔曼虽然被活捉,在军方的手段下,吓得瑟瑟发抖,什么都愿意说出来,但赫尔曼也只不过是整件事情里面最低端的那个喽啰,知道的内容的确有限,简直比军部还要不如。
此刻发现了星奈公司的资金流向不明,对于军部来说真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阮巍彦抖了抖自己的肩膀,被对方用力地手掌拍得整个人一抖一抖的。
虽然是文职,但是这个身体素质……
阮巍彦除了在这里担心自己的腰部和颈椎以外又开始担心自己的肩膀了。
而阮嘉豪完全没意识到自己部下的崩溃,但是当他微微笑着看向对方的时候,目光却不期然撞到了对方的手腕上。
只是这一眼,阮嘉豪的眼睛就眯了起来。
虽然是文职,但是他的精神力和体质都绝佳,这样的距离可以让他十分清晰地看到对方手腕上终端上的内容。
——一张全家的合影。
阮巍彦的身后是自己的父亲母亲,旁边站着自己的弟弟。
似乎是一张平常到没有任何问题的照片,但是唯一的问题就是……
阮巍彦照片上父亲的形象,似乎过于熟悉了。
*
作为文职长官,阮嘉豪拥有一定程度调动阮巍彦工作时间的权利,于是在某个休息日,阮嘉豪特意让阮巍彦来到军部工作,而自己则通过之前查询到的关于阮巍彦家庭住址的登记,来到了阮巍彦家庭住址所在的小区。
他眯起眼睛,这套别墅在帝都星算是不错的住宅,这让阮嘉豪对自己许久未见的弟弟放心了一些,只是面对完全陌生的门禁,已经此刻站在他面前,瞪着一双圆圆大眼睛看着自己,嘴里发出了:“需要为您帮忙吗?”的门禁机器人。
阮嘉豪停住了自己的步伐。
阮嘉豪此刻认真地思考,自己应该用自己的特殊权限刷进去,还是等待这个社区内的人进出。
不过他没有犹豫太久,就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此刻从小区里走了出来,身后似乎跟着另一个矮小的身影。
果然……
虽然已经好多年没见。
阮嘉豪还是一眼就认出自己那个不肖弟弟的脸!
他向后躲了躲,避开了阮嘉致的视线范围,当对方刚刚走出了小区的门禁的一瞬间,阮嘉豪就立刻跳了出来,并且上去就是一个爆锤!
一巴掌拍在了阮嘉致的后脑上。
阮嘉致被这一巴掌砸得弯下了腰,还来不及痛呼,就又是一巴掌打在了他的后背上,忽然开始疯狂地挨揍。
阮嘉致这么多年虽然坚持运动,但是和自己常年在军部供职的哥哥还是完全不同的,一下子竟然无法反抗。
他只能十分勉强地抬起头,朦胧的视线中出现了站在自己身后不远处的阮临楠。
原本今日阮嘉致难得的休息,是打算带阮临楠一同出去吃午餐的,但是没想到刚刚出门就遇到了这种事情。
他说不出话来,下意识想要让阮临楠打电话报警,并且让对方赶快跑——
但是却看到自己向来乖巧的小儿子此刻乖乖地站在自己的身后,动也不动地看着自己挨揍,甚至还眼含欣慰。
……?
欣慰?
阮嘉致怀疑自己看错了。
虽然冲过来是很危险,但楠楠你能不能担心一下你自己老父亲的安危啊!
这个意识让阮嘉致被挨揍还要崩溃,一口老血此刻恰恰好卡在自己的喉咙里不上不下。
阮临楠当然没有阻止对方,理由也十分简单。
虽然阮嘉豪已经躲在了阮嘉致和阮临楠的视线之外,但是阮嘉豪脑袋上悬浮的那行字此刻却十分清晰。
当阮临楠看到树木后面悬着的——军部长官,阮嘉豪几个大字。
就已经知道此刻对面站着什么人了。
更不要说这个看起来并不熟悉的人一边打自己的老爸,一边脑袋上面就时不时就要浮现出和自己父亲的人际关系显示条。
——阮嘉致的二哥。
被对方的离家出走担忧不已。
看到担忧不已几个字的时候,阮临楠停止了自己报警的双手。
自己老爸不会有事的……应该吧?
打是亲,骂是爱嘛!
等到阮嘉豪终于停下了自己的动作,阮嘉致这才勉强站直了身体,抬头看向了不知为何殴打自己的对方。
原本他的眉头紧皱,似乎还想要马上回手报复,但是当他抬起头,看清对方脸颊的瞬间,嚣张的气焰此刻瞬间消灭于无形,向来看起来成熟稳重的阮嘉致此刻好像一只可怜的鹌鹑:“哥……二哥?”
阮临楠还是第一次看到自己老爸这么理亏的样子,毕竟他印象中的爸爸都是文质彬彬的有理有据将其他人说得抬不起头来,忍不住此刻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阮嘉豪也不客气,对着自己多年未见的小弟就开始破口大骂:“你离家出走之后为什么从来不联系我们,你知道我和大哥有多担心吗?!”
阮嘉致脖子此刻被越训越低,面对自己的父亲,他尚且有据理力争的勇气,但是面对自己的哥哥,却只有低头听训的份。
等到阮嘉豪的数落到一段落,阮嘉致才终于找到了机会,连忙请自己多年未见的二哥来自己的家中坐坐:“风这么大我们还是不要站在外面了,我到里面坐坐。”
阮嘉豪轻轻地捏了一下自己的喉咙,刚刚的长时间输出也让他有点累了,于是轻轻点了点头,示意可以。
随便看了一眼刚才被自己暴打了一顿的老弟,皱起眉,嫌弃地将自己身上随身带着的治疗仪扔给了对方:“拿着,先用。军部的,效果很好。”
“不然还以为我把你怎么样了一样……”
本来就是把我怎么样了……
阮嘉致在心中忍不住吐槽了一句,但还是乖巧地假装什么都没有发生,然后将自己的二哥带到了自己所居住的别墅。
冯娜凝今天去忙自己公司的事,家里只有阮嘉致和阮临楠两个人,于是阮嘉致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小儿子,便开口问道:“不知道二哥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阮嘉豪喝了口水,没好气地开口道:“还不是不小心看到了你大儿子的终端,查了一下才发现和你的住址。”
说到这里,阮嘉豪此刻依然愤愤不平,开口道:“就算你和老爸吵架,难不成你连哥哥也都不要了?”
“这几年我和大哥担心你担心到不行,生怕你吃不着穿不暖,在外面无家可归,还想着你要是走投无路了万一跑到外面去当星盗怎么办!大哥逢年过节的时候还被你烧点纸,生怕你以后没有钱可以花……”
阮嘉致越听越觉得离谱,终于话题说到烧纸的时候就忍不住打断了:“等、等一下!”
“你们烧纸是为了干什么,我还活得好好的!”
阮嘉豪此刻的面色一正,说起话来振振有词:“这不是为了做两手准备!反正现在的你我们又找不到,要是到了那边倒是可以烧点纸!”
阮嘉致满头黑线,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这两位哥哥是盼着自己好还是不盼着自己好。
而阮临楠就乖巧地坐在一边,听这个对话听得津津有味,一双漆黑的眼眸忍不住转了转,一会转到了阮嘉豪的身上,一会又忍不住转到了阮嘉致的身上。
再想一想自己那个屡屡碰瓷而不得的爷爷。
非常怀疑自己的二伯是不是自己爷爷亲生的。
为什么画风完全不一样?
阮嘉豪训斥完了阮嘉致,最终长舒了一口气,对阮嘉致发出了最后的通牒:“反正不管怎么样,你认不认爸无所谓,哥哥是要认的,过几天我就找大哥一起到你这里来拜访!”
阮嘉致听了这句话却忍不住有些犹豫了,眼眸轻轻地垂下了,捏着自己面前水杯的手指都变得紧了一些。
看到了这种由于的反应,阮嘉豪危险地眯起了眼睛:“怎么,你不愿意?”
“不不不。”阮嘉致一迭声反应道,但是很快又开口补充,“只是我不知道该怎么和孩子们说。”
他当初离开家的时候,的确是下定了决心此生不再回去。
也永远不会用“元帅家的孩子”这个身份当作自己未来发展的基础,所以当自己的孩子问起的时候,也会告诉对方,自己不过是一个普通家庭长成的普通孩子。
未来的一切都源自于自己的努力。
而现在如果说自己的真实身份是元帅的幼子,阮嘉致竟然有一种奇妙的,自己多年教育的基石崩塌了的感觉。
因此犹豫不决。
甚至看向阮临楠的时候,表情都十分纠结。
但是还好,经历了外公事件之后,阮临楠对于这方面装傻的功夫此刻已经炉火纯青,他转过头看向阮嘉豪,直接问对方:“你是我的二伯吗?”
面对乖巧的孩子,阮嘉豪的表情也终于缓和了下来,他伸出手摸了摸阮临楠的脑袋,温和的开口道:“对,我是你的二伯。”
阮临楠面对阮嘉豪,乖巧地眨了眨眼睛:“那现在二伯在做什么样的工作呢?”
“现在在军队工作,你的二伯不厉害,你的大伯和爷爷都很厉害哦,大伯是军部的上将,爷爷是军部的元帅!”
阮临楠慢吞吞地点了点头,摆出了一幅波澜不惊的脸颊:“哦,那也不奇怪呢。”
“……毕竟前一段时间认回来的外公也是公爵呢。”
阮临楠尝试用这种姿势告诉自己的爸爸——
你教育的基石早在外公出现的时候已经垮得差不多啦!
阮嘉致崩溃的捂住了自己的脸颊。
反而是阮嘉豪听了这句话,情不自禁地看向了自己的弟弟,露出了一种奇怪的“你小子可以啊”的表情。
不过这样的惊讶也没有持续很久,阮嘉豪很快就将注意力移开,毕竟在他们三兄弟中,虽然阮嘉致看起来身体最弱,却是三个人里面最有主意的,不然也不会做出离家出走这种大事。
既然是自己弟弟找的对象,那么一定是合适的人。
“要不然事件就定下下周三。”那边阮嘉豪风风火火,已经开始和阮嘉致定下了合适的日期,“我刚才看了一下军部的计划表,最近大哥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要忙……”
“还有你提前告诉我弟妹和两个外甥喜欢什么东西,我和大哥拎着礼物过来。”
话说到了这里,阮嘉致这才发现了一个似乎被自己遗忘了的细节,开口问道:“你是怎么发现了我大儿子的终端的?”
听到这个疑问的阮嘉豪也忍不住愣住了,然后转过头来看向了自己的弟弟,疑惑的开口道:“你不知道你儿子现在在军部工作吗?”
阮嘉致震惊到瞪大了眼睛。
“你儿子很像你,擅长光脑,是我们在之前的黑客比赛里面招揽来的人才,现在在信息部门刚刚好是我的下属。”
对自己儿子的印象停留在“光脑水平饿不死自己”,“喜欢运动远胜光脑”的阮嘉致此刻大脑开始逐渐停止了运行。
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弟弟忽然僵硬了脸颊的阮嘉豪满脸疑惑:“怎么了,弟?怎么了?喂!”
知道一切的阮临楠忍不住轻轻地捂住了自己的脸。
*
沈清远终于顺利地升上了大三,因为身处特殊小组,所以他们得到了提前来到军部实习的机会。
同时负责带领他们的是一位军部的中将,对方身量不高,但是却气势十足,正对着特殊小组的几个人进行训话。
特殊小组的几个人目光亮闪闪的听着对方的训话。
毕竟能够成为中将已经是多少人一辈子的理想!
现在这样的人就即将成为他们团队的负责人,一想到能够靠近对方,学习对方的优势,就已经让他们热血沸腾了起来!
而只有此刻的沈清远。
他的目光此刻平静如水,哪怕是看到了对方肩膀上的军衔,他都能做到神色镇定,一动不动。
在听了阮临楠“一个朋友”的故事之后,现在的沈清远哪怕是看到了这种程度的军衔,他都觉得……
有一种朴实无华的枯燥感。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