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焕苏躺在床榻上的时候,心中仍然存在些异样的感觉。
今日分别时,师兄问他今晚是否要同眠,池焕苏担心狼尾在身,睡在一起未免不便,若是他再做出什么不恰当的举止,只怕也无颜见师兄。
在他说完之后,对面的大师兄眼中清晰地表现出失落的神色,让池焕苏一时间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他犹豫再三,想说些什么,然而还没开口,便见着大师兄又笑了起来,看向他温柔说:“没事的,我知晓敬之长大之后越发守礼节了,若是觉得目前你我之间还未到时候,我自然也不会勉强。”
“师兄我……”越是听见师兄这般为他开脱,池焕苏心中便更是惭愧,“我并非不愿,只是师兄你知晓的……”
低头看一眼骚 动的狼尾,果然没一会儿,就趁着说话这点工夫,狼尾就已经缠上大师兄的手腕了,池焕苏尾椎骨处传来瘙 痒,好在仍在他的忍受范围之内,才没让他在师兄面前当场露出丑态。
此时既然师兄已经知晓了狼尾的存在,池焕苏便也终于能放心直言了:“妖尾不似妖身上的其他物件,脆弱许多,也颇为灵敏,师弟只是担心在师兄面前失态……”
眼前浮现出书房内的场景,那时师兄在他身体上方,青丝垂落,一双狭长的眼眸中满含着隐忧,师兄伸出手来握住他的手腕,腕间残留着师兄的体温。因为离得过近,鼻间也是师兄身上的草木香气。
池焕苏面颊微红,他在外人眼中总是一副威严深重的样子,唯有在师兄面前,什么丑态都显露过。幸好师兄心胸宽广,从未因此而嫌弃他。
微微叹了口气,池焕苏抬头,握住江卿濡的手对还想说什么的大师兄说:“我已经长大了师兄,不想总是在师兄面前表露状态不佳时候的模样,师兄不似我一般,无论何时都从容自如,是芝兰玉树的皎皎君子。”
“咳!”江卿濡突然听见池焕苏这般剖析,听在耳中好似听见了一场表白,若是之前还游刃有余地想要试探师弟的态度,此刻听见自家师弟真心诚意的内心剖析,即便是已经知晓师弟情意的江卿濡也耳朵发热,心中忍不住生出柔软的情绪来。
即便是被师弟拒绝,此时江卿濡也难以产生半分的失落来。
“那便听师弟的,师弟近日辛苦了,今夜好好休息,明日我再来寻师弟。”江卿濡体贴地为池焕苏想,言语之间带着亲昵。在池焕苏解释之后,他甚至主动揭过了之前的事情,现下再看池焕苏时也带着浓情蜜意。
池焕苏心中隐隐感觉师兄的态度、说话的语气都有些不对,然而具体哪里不对,他却又说不出来,最终只能怪自己自打长了狼尾之后看什么都太敏感了。
原本到此为止也就罢了,池焕苏既然已经觉得事情解决了便能睡个好觉,却没想到分别时候,师兄伸出手来拂过他脸侧的发,掌心贴在他的脸上说:“若是……若是师弟再有什么不舒服的时候,便、便来找师兄吧。”
说完池焕苏眼睁睁地看着以往端庄的大师兄垂眸,纤长浓密的睫毛投下一片阴影,微微颤动着,仿佛不安,又仿佛在羞涩。微微的粉在师兄白皙的脸上绽开,如同春日的桃花,让原本有些清冷气的人看起来也更加艳丽了。
那一刻,池焕苏心中的怪异感更大了,师兄的态度似乎真的有些奇怪了。按照师兄的性格,若是此时大大方方调侃他,让他日后过去,池焕苏也不会有任何不对的感觉,但那双抚在自己脸颊的掌心,还有些若有若无、不同于寻常的亲昵,让池焕苏在欣喜之中还有些惶恐。
自打长大之后,师兄还从未这般对待过他。
然而对上那一双期待的眼睛,池焕苏也只能磕磕绊绊地说:“好……好的,师兄。”
身前人笑靥如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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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中,无尽峰的弟子、长老已然入眠,池焕苏却在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他的眼中闪过白日时候师兄的举止,这么多天同师兄未见面,他早已觉得不自在,如今同师兄和好如初,甚至更进一步,池焕苏不能不说心中是欣喜的。
狼尾一事已然暴露,他原本不想牵扯到师兄的,现下即便师兄已经知晓,他也不想让师兄过多参与此事。可好像,师兄的重点也并不在狼尾上。
池焕苏松了口气,转念又觉得自家师兄哪哪儿都好,或许是觉得他并不想让师兄过多关注他的狼尾,师兄便真的不去关注了。
然而当他伸出手触碰到脸颊的时候,池焕苏心中的异样感更甚。这种异样感,在他收到师兄的传音时候到达了顶峰。
“师弟,睡了吗?”
夜半时分,池焕苏受到这条传音,他盯着这句话看了好一会儿,隐隐察觉到似乎自从和好之后,师兄便更粘他了一些。
难道说,有过争执之后的师兄弟感情都会更加深厚吗?
看着漂浮在空中的字,池焕苏自己也未曾意识到他的脸上浮现出笑意。
但无论如何,师兄愿意同他更加亲近,对他而言,都是件开心的好事。
“还未,师兄。”池焕苏回答大师兄。
“我也睡不着。”上方的字体再次变化。
池焕苏脑中闪过一堆助眠的方法,然而这些方法全是俗世的方法,对于修真人士并不管用,但他还是从尝试着说出来。
写了长长一串,最后想了想,又添了一句:“如果实在睡不着,师兄可以起来修炼。”
这句话之后,对面沉默了许久。
就在池焕苏想着是不是自己说的话不太恰当,惹得师兄不高兴的时候,屋内响起师兄的回答:“敬之真是不解风情啊。”
池焕苏已经数次被师兄这样调侃了,对于这句话他也没有感觉奇怪,只是听到的时候,在心中稍稍闪过些无奈:“师兄你又这样……”
“毕竟现在不同以往,我原想着师弟是否会哄我呢。”
带着些鼻音的声音在空荡屋子里响起来的时候,池焕苏想起了幼时隔壁家向着父亲撒娇的孩童,那孩童只是那么一说,他的父亲便什么都答应了,那时候他只感觉奇怪,明明那孩童撒娇时候与平时模样对于池焕苏来说都没什么太大的区别,然而此刻听见大师兄的声音,他又突然能明白那位父亲的感觉了。
有一些……可爱?
池焕苏怀疑自己把大师兄当成自己的孩子了。门内的弟子们总说自己严肃得像个老父亲,然而也唯有父亲才对孩子有种深厚的期待和关怀,正如此时,他想爬起来去摘星楼里找一些有无给修真人士助眠的秘籍。
“师兄稍等一下。”
想了想,池焕苏当即从榻上爬起来,穿好衣裳披上遮挡狼尾的大氅,朝着摘星楼而去。
对面,江卿濡疑惑地看着自己的发过去没有正面回应,只余下冷冰冰的不解风情答案的话语,看了半晌,郁闷地鼓起了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