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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Chapter5 分开

局部暴雨 Econgee 2738 2024-05-21 09:24:06

奚玉汝醒来之时,发现周围的环境十分熟悉,被褥之间的温度、呼吸之间钻入鼻腔的味道,一切都让他恍惚。

大概过了十多秒他才反应过来,这是西江南,首州大学外,他和黎奉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

而他几日前下定决心离开的人,此刻正将他紧紧地拥在怀中,双眸紧闭、呼吸绵长,仍处在熟睡之中。

奚玉汝没有去想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他轻手轻脚地从黎奉紧匝的双臂中脱身而出,洗漱一番后开始收拾属于自己的东西。

不是今天也会是另一天,他总要将自己的东西带走的。

这里和D州不一样,他在这里是真的度过了自以为幸福快乐的好几年,因此并不是所有东西都能轻易地说不要就不要。

行李箱合上,又将养育了十年的香雪兰端出,这里再无任何属于他的物品,他准备离开。

奚玉汝没有和黎奉打声招呼的意思,因为他并不愿意再多耗费精力去与对方纠缠,这势必会让场面更难看。

可正打算离开之时,他的身后却传来了黎奉的声音。

黎奉说:“奚玉汝,你在做什么?”

奚玉汝犹豫了几秒,还是回了身。

“黎奉,我要走了。”他轻声说。

黎奉站在卧室门口,身上穿着上次情人节时他买的丝质情侣睡衣,垂在肩上的微曲长发有些散乱,烟灰色的瞳孔中也带着还未散去的零星睡意。

单从外表来看,是温顺的、柔软的、可亲的、极其需要他人拥抱的。

奚玉汝曾被这幅模样给欺瞒,从十八岁两人第一次遇见,到现在他二十八岁决定分开。

时间长达十年。

十年间,奚玉汝以为黎奉信任他、依赖他、需要他,也爱他,所以此间发生过的一切都让他自动地盖上了一层相爱的滤镜——他主动引诱得自己越陷愈深、越陷越深。

但是当黎奉和向清站在婚礼台上、证婚人宣讲着证婚誓词时,奚玉汝才发现自己错的彻底,信任、依赖、需要或许是真的,但爱却是假的,所有的一切不过是黎奉伪装出的假象,而这种假象让他可悲地产生了爱情错觉。

“为什么?”黎奉很快地清醒了过来,眼神一下变得冷静克制,由是触手可及的黎奉也瞬间消失不见。“你已经生了两天的气了。”

奚玉汝在对方的话中读出了适可而止的意思,又或许根本没有。

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我没有在生气。”他说,语气学着黎奉一样平静轻缓。“你总是这样不听我说的话,我以为在D州的时候我已经跟你说得很清楚了。”

“我听了。”黎奉很快地反驳他,又似乎想将那日奚玉汝说的话重复一遍,不过只是吐出了几个音节就快速地收了声。

房中大概沉默了有好几分钟。过了一会儿,黎奉才又开口,但说的是:“奚玉汝,我饿了,你不给我做顿饭吗?”

黎奉的吐字很清晰,说话的速度不疾不徐,每一个音节都于房内不停地回荡,在撞击了数次墙壁之后强势地钻入奚玉汝的耳中。

又是无关的、无情的、无意义的一番话。

奚玉汝忽然很忍受不了地想哭,眼睛发胀、鼻头发酸,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面对黎奉的时候会这么脆弱。

可脑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回想——十年前的某一日,前夜被他捡回家的黎奉在他家的床上醒来,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与此刻的这句十分类似。

黎奉说:“你不打算给我做吗?”

但黎奉不是十年前的黎奉、奚玉汝也不是十年前的奚玉汝了。

在他曾经的设想当中,历经了十年岁月的奚玉汝应当要成为一个成熟稳重的大人,然而真的到了这一天,他却只是成为了一个半成品的黎奉。

克制得不够绝对、冷漠得不够彻底、自负得不够伤人,高不成低不就……倘使他能像真正的黎奉一样就好了,那说分开的话也不会如此难过。

可他没能成功做到的事情,黎奉却做到了,他比从前相比更为成熟、冷静、自持,懂得权衡利弊、操控人心。

“算了吧。”奚玉汝撑在玄关的鞋柜上深吸了一口气,手有些并不明显的发颤。“其实我做饭没有那么好吃,不必要因为饿了而降低自己对食物的要求标准。”

黎奉很明显地愣了一下,这得以让奚玉汝将后续的话给说完。

他一字一句地、郑重而缓慢地说:“黎奉,我要和你分手。”

“我这么说,你能明白了吗?”

“为什么?”黎奉很快地反问了他,声音似乎有些大,显得略微有些怪异。

这是奚玉汝意料之中的对话,黎奉偏执得过分,本身就是个爱刨根问底的人。

于是他答:“因为我不想要这样的生活。”

不想被当做用得趁手的工具、不想被当做寂寞时的暖床对象、不想被当做毫无底线的烂好人。

不想不被爱的,继续自欺欺人地生活。

如果要让事情清清楚楚、干脆利落,那这些话他应该要说,但他不想说,因为他不希望思考方式异于常人的黎奉将它们解读为他在祈求爱。

他狼狈地演了独角戏很多年,因此希望能够体面地离开。

“我在你面前是没有尊严,但再没有尊严的人也是想过为自己而活的。”他从钥匙串中拆下了这套房的钥匙,放在了鞋柜上。“现在我要去过自己的生活了。”

没有黎奉的、没有欺骗的、没有牵连的,只属于他自己的最真实的生活。

不再是黎董的助理、不再是公司的股东、不再是黎家家主见不得光的地下情人,只是奚玉汝。

可黎奉却好像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他像两人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半垂着脑袋看着桌子,任由微曲的头发盖住半边眼睛。

看着对方这幅沉默的模样,奚玉汝说不上是什么感觉。或许是意料之中,或许是麻木习惯。

他叹了一口气。

“好了,黎奉。”一边说,奚玉汝一边深深地看着黎奉,看到眼睛发酸心脏发紧,他的手也很用力地捧着手中的花盆,皮肉都被碾着痛。“再见了。”

而后,他摁下门把手,将门打开了一条缝。外面偏凉的空气顺着缝隙涌入了房中,吹散了室内让人窒息的浑浊。

可他堪堪抬起一条腿,小臂就被人握住,一道巨大的、让人无法承受的力道在身后拉扯着他。

奚玉汝未做准备,脚下一个踉跄,下意识地想要平衡住自己的身体,于是捧着花的手自然而然地松开。

砰的一声巨响,种植着香雪兰的花盆在他与黎奉的脚下砸开。

高三时奚玉汝花了一个星期的工资买的那个烟灰色的陶瓷花盆碎得不成样子,黑泥土散了一地。

两人都沉默了,也都停下了自己的动作。

死一般的寂静在屋内蔓延,大概好几分钟后奚玉汝才有了动作。

他用力地眨了眨自己的眼睛,莫名其妙觉得全身上下每一块皮肉都在发痛,最后追根溯源,发现是左胸膛跳动之处引导的强烈身体感受。

或许真的要结束了,他想。

香雪兰本来就不属于他,所以他也不应该将它带走。

他做不到的断舍离,命运帮他做出了选择。

就这样吧,这才是最好的结果。

他想。

奚玉汝慢慢地抬起头,收回了落在香雪兰上的视线,也没有再看黎奉。“保洁来了会收拾的,我走了。”

而后,他将那扇门彻底打开,也终于毫无负累地走出了那套房。

几秒后,门又轻轻地被关上。

-

黎奉站了一会儿,只是一会儿,等房中什么声音都消失不见之后,他缓缓地蹲了下去,小心翼翼地捧起了被摔弯了茎叶的香雪兰。

藏在泥堆中的陶瓷碎片太过隐秘,他没发现,于是被割了满手的血。

血和泥混在一起,结合出了难以忍受的腥臭味。

难看的、低劣的、丑陋的、肮脏的……连黎奉自己都觉得厌弃的。

香雪兰是杂种,黎奉也是。

香雪兰被奚玉汝放弃了,黎奉也是。

-

车不疾不徐地在西江大桥上行驶着,穹顶不知在何时又堆积起了乌云,又湿又凉的风从车窗的缝隙中钻入,潮湿地贴在奚玉汝的身上。

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迟迟地察觉到指根处的异物。

脑袋空了大概有十多秒,而后奚玉汝不自觉地将车停靠在了路边。

兴奋的游客、恩爱的情侣、悠闲的居民……西江大桥上还是如此,年年岁岁都不曾改变。

他迎着湿黏的风走到桥边围栏处,眯眼倾听了一下风掀动水面的声音。

几秒后,奚玉汝轻吻了一下无名指的素圈戒指。上头磨损的痕迹很重,早失去了刚购买时的光泽。

毕竟八年了。

“我爱你。”他对着戒指轻念了一声,接着毫不犹豫地将戒指摘下,丢入了桥下的奔涌不停的西江江水中。

它或许发出了很小的声音、或许溅起了很小的水花,但终究很快归于了沉寂。

回到车中的时候,他听见车载广播用又沉又闷的声音播送着明日的天气。“……A州明日将会迎来局部暴雨……”

而后,汽车决绝地向另一个方位驶去,没有再停留。

【作者有话说】

生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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