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燃和坑他的黑中介正式开始打官司,已经到了五月底。
材料都准备好递交上去了,苏燃只盼着早点开庭。
因为月初,钱阿三失踪了好几天,中介所的员工都说他卷钱跑路了。苏燃当时心里不舒服生气的很,他想用法律解决这个问题,可如果对方卷款跑路,法院似乎也没办法强制他上法庭。
苏燃真的当时担忧了好几天,他甚至有点懊恼,觉得自己太傻了,为什么跟一个无赖诈骗贩讲法律讲道理。钱阿三这个黑心中介,根本就无法无天,不讲道理,他直接跑了。
这下怎么办?苏燃一时间有点茫然。
就在当时的苏燃沮丧的以为,自己一番努力都打水漂了之后,钱阿三居然又非常想不开的回到了本市,就苏燃所期待的那样接受传唤,出现在了法庭上。
苏燃不傻,他知道肯定是有人出手帮了他。
也许是威胁钱阿三,也许是利诱。
猜测了许久,苏燃也没有猜测出来对方是怎么说服钱阿三这个无赖的。
无论如何,苏燃都很感激出手帮助他的那个人。不过奇怪的是,他问了身边的很多朋友,没有人承认是他们帮的忙。
这位做好事不留名字的未知朋友,被苏燃暂时命名为“像雷锋学习的007同志”。
真的等到开庭那天,苏燃起了一个大早,穿戴整齐蹭着乌九明的车去法院。
当法官宣判黑中介钱阿三构成了民事欺诈和合同诈骗罪时,苏燃忍不住想鼓掌。
法官说他因为诈骗涉及金额较大,钱阿三不仅仅只是一房二租和违约诈骗房租,还变卖租户的财物,拒不赔偿,种种行为累积,钱阿三不仅仅要赔偿还要入狱一年。
听到这个宣判结果,苏燃猛地松了一口气。虽然过程很难,但结果还是好的,苏燃感觉很高兴。
他决定去附近的剧院看一场舞蹈表演,算是庆祝一下。说起来,他已经许久没有去看过别人的舞蹈表演了。
这天天气很好,阳光不是过分灼热,风也很温柔。
苏燃想去就立刻要去,他低头就开始在网上寻找预购剧票,倒是把陪伴他从法院刚走出来的乌九明吓了一跳。
“你怎么在买剧院的票?”乌九明担忧的看着苏燃,害怕他是受了什么刺激。
据他所知,苏燃已经很久很久没看舞台剧了,不仅仅是芭蕾,所有舞台剧苏燃都不看。
前几年,有一段时间苏燃甚至刻意的去避开这些表演。那时候有一次乌九明和苏燃出去旅游,听说当地有个非常出名的表演民俗传说故事的大剧院,距离他们所在的地方没有一条街就走到了。
乌九明想去看看热闹,但平日里特别爱看热闹的苏燃却说他走累了,不想去。原本结伴而行的两个人,因为选择不同路线转变,乌九明碍不过好奇心先去了剧院,苏燃说想休息,自己回了酒店。
乌九明也是后来琢磨出来,苏燃当时不是累了,就是刻意不想去看这些表演这些舞台。
乌九明想起苏燃对他转专业之前学舞蹈的那些日子从来没说过什么,别人提起来他全都是避开的态度。乌九明就感觉其中有故事,不敢再提。
乌九明没想到,今天苏燃竟然破天荒的自己提出来了。
苏燃漫不经心的抬头,看着乌九明的眼睛说:“我就是心里高兴,突然想看看,要不要一起?”
这还用说,乌九明果断点头:“去呀,我陪你。”
城市最有名的远青大剧院,四四方方的一个大舞台。
苏燃不疾不徐走来,在第三排过道旁走到中间找到位置坐下。
这出戏很有名,是《胡桃夹子》前期的气氛热热闹闹的,看起来很喜庆。
苏燃曾经看过这出戏,不仅仅看过,还排练过,只是可惜,他再也没机会演出喜欢的歌舞剧了。
舞台上的灯光分量,舞蹈演员肢体轻盈有力,配合完美。
苏燃坐在台下观众席上,看着看着,突然有点羡慕。
太轻盈了,台上的舞蹈演员功底很好。
苏燃转头想跟乌九明说说话小声讨论一下,他的头转向左边,却发现乌九明已经歪在座位上闭着眼睛了。
好像,是睡着了。
这么有趣的表演,他怎么会睡着呢?
苏燃有一点点失落,把想要分享讨论的心思收了起来。正在这时候,突然他右边有人声音很低的说了一句,“跳的真不错。”
苏燃闻言,立刻如同找到知音一般,惊喜的转身看过去。
可等到他看清楚那个人的脸,心底的喜悦霎时间打了个折扣。
这人竟然是池海霖。
或许是苏燃的惊讶太明显,或许是他盯着池海霖的时间太长了。
过了几分钟,池海霖转过头来,看到苏燃他一脸讶异的表情,似乎是刚刚才发现他也在这里。
池海霖声音很小很小的说:“好巧,你也来看表演。”
苏燃脖颈僵硬的点点头,没有说话。
此刻两人近在咫尺。
池海霖非常想和苏燃说说话。不管是谈天气也好,谈舞剧也好,随便聊什么都好,他非常想听见苏燃的声音。
但是,看到苏燃脸上紧绷着的表情,池海霖明智的没有说话。
他微微颔首,接着扭头继续去看舞台上的表演。
在池海霖视线的余光中,苏燃好似松了一口气。
池海霖嘴角勾起来一个有些酸涩又略带着三分满足的微笑,对着舞台上的舞蹈专注的看下去。
苏燃反倒是有点无心看下去了,他有点尴尬,心情复杂。
舞台的音乐节奏逐渐加快,舞蹈演员的步伐越来越紧密连贯。
可是看到身边坐着的人,苏燃却逐渐的走神了。
苏燃对池海霖的印象不太好,因为池海霖对他紧追不舍,苏燃总是会在各个地方看见这个人。
更别说,池海霖在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胡乱捏造一些根本就没有发生过的事情。
苏燃那时候分析,觉得池海霖就是太爱慕他了,故意趁着他失忆,捏造一些假的“真相”来误导他,让他以为池海霖和自己有一段感情。
虽然池海霖没有成功,但是苏燃讨厌被欺骗,所以对池海霖的第一印象很不好。
后来顾曜暗示说,他和苏燃交往的时候,池海霖插足过苏燃和顾曜之间的感情,不是好人。
苏燃那时候对池海霖的坏印象又加深了一点。
一次又一次,池海霖总能做很多乱七八糟让苏燃感觉不太喜欢的事情,意图讨好他。
虽然还没见过池海霖工作时候的样子,但苏燃想,应该也是不怎么专心吧。
但是,自从上次雨天苏燃明确地拒绝池海霖之后,已经连续有几个月苏燃没有看到池海霖在他身边出现了。
苏燃在忙碌的间隙中,偶尔回想,感觉也许是他那天拒绝到位让池海霖死心了。
池海霖死心就好,这对池海霖好,对苏燃他自己更好。
苏燃有时候看着,都感觉这位池总有点恋爱脑,他拒绝的话有时候说的很重,让池海霖那么没尊严。
可即使这样,池海霖也要继续追着他,那不是恋爱脑是什么?
对于这种把别人当做中心的恋爱脑,苏燃一向是有点隐秘的同情,但这种同情之外,也有一点点讨厌。
不管这个人做的好与不好,苏燃都发觉自己不喜欢这种恋爱脑行为。因为这种行为会让他想起小时候,印象中他见过的母亲。
说真的,苏燃忘记了很多事,但是对上幼儿园和小学的那段时光,很多零碎的一些事还有很深刻的印象。
苏燃记忆中的母亲结合现在的母亲,慢慢的把她的音容笑貌又丰满了一些。
现在的苏燃用更客观的眼光看待她,会觉得母亲就是个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可怜人。
她对苏燃的父亲爱的很深很深,甚至爱的有点卑微,把全部的重心围绕着对方转,学业说放弃就放弃,家人说不见就不见。为什么对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可以爱的那么卑微,可对培养她的外婆一家的血肉至亲,她骄傲又固执,总是不肯低头承认自己错了。最伤人的刀子,锋利的那一面对着最亲密的人。
苏燃爱母亲的温柔,也承认她是个很好的人,但是,偶尔也会有一点点微妙的怨恨。
想起在她撒手人寰时,一直念着:“他怎么还不来看我?怎么还没来。小燃,去喊喊你爸爸,你爸爸在哪儿呢?”
她绝望的呢喃好半天,想的都是丈夫,没有给苏燃留下只言片语告诉他以后该怎么办。
在小苏燃提醒之后,却让他发誓,以后无论如何都不许去找外婆一家。
苏燃对母亲的感觉真的很复杂,尤其是前一段时间被表哥找回去,当他见过外婆一家后,苏燃的感觉就更复杂了。
因为母亲的识人不清把苏燃一个人留在世间,童年有很多不快乐,这是事实。如果她清醒早日抽身,苏燃本可以不吃那么多苦的。
苏燃觉得爱情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这种东西完全把温柔的母亲扭曲了,变得不像她自己原本的模样。他的母亲是如此,苏燃不希望自己未来也如此。
所以,在苏燃的规划中,暂时没有“爱情”这两个字眼。
他不知道自己失忆这些年在干什么,明明手里有资金,却连一个房子都没有购置。
明明喜欢舞蹈,即使再也不能跳,但哪怕欣赏也好。
可是通过和乌九明的交谈,他得知失忆前的自己刻意避开这些。
苏燃不理解这是为什么?
在苏燃失忆后,想了很多事情。他现在的规划中,想要一个温暖的家,有一个宽敞的房子。房子里有明亮的书房,房间有漂亮的书柜,要有猫猫或者小狗。如果可以,他想赚很多很多很多钱,以后有机会出去把国内和国外所有剧院的芭蕾舞剧都看一遍。
他计划了所有的事情,唯独没有爱情。
所以,当今天再次见到池海霖,苏燃很无奈。
舞台剧结束,演员鞠躬谢幕,红色的帷幕缓缓的落下。
散场后,池海霖对着苏燃笑了笑,“相逢是缘,不如赏脸一起吃个饭。”
苏燃叹了口气,随意道:“好啊。”
本来以为会听见拒绝的声音,没想到他答应了。
池海霖欣喜若狂看着苏燃,语无伦次:“苏燃,你,你答应了。”
苏燃面色冷淡看着他:“我只是,有些事情必须和你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