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嘉言眨了眨眼,问道:“这是什么?”
沈青釉抽出其中的几张纸递给他,“租赁合同。”
许嘉言略显疑惑地接过那份合同,慢半拍地说:“我知道是租赁合同……是租哪里的合同?”
沈青釉说:“我家。”
许嘉言震惊:“你家?你要出租房子?”
沈青釉说:“有什么不妥吗?”
许嘉言说:“没有没有。”
那一个月得多贵啊?
他刚想翻开合同看看沈青釉的房租定价,就发现这份合同上面的甲乙双方都已经就位了。
甲方当然是房主沈青釉,而乙方则是房客许……许嘉言?!
许嘉言猛地一怔,不可思议地将合同拿到距离眼睛5公分的地方仔细查看,确认内容没有看错之后,诧异道:“我是乙方?”
沈青釉点了点头。
许嘉言说:“可是你家房子我租不起啊!”
哪怕只是把二楼的那间客房单独租给他,以沈家的居住条件以及地理位置,他都租不起。
沈青釉说:“当然不是以直接货币的形式租给你,你还需要付出一些人工成本。”
“人,人工?”
“对,我今早搜了搜关于东区的房租价格,确实不在你的心理承受范围之内,我们暂且不谈婚约问题,单从你爷爷和我爷爷的关系来讲,足够让我以三折的价位租给你。”
“三折?!”
“你爷爷很小的时候救了我爷爷一命,你不知道吗?”
许嘉言说:“知道,奶奶跟我说过,好像是沈爷爷小时候掉进冰窟窿里了,是我爷爷把他救上来的。可那是我爷爷做得事情,跟我有什么关系……”
沈青釉说:“我现在所住的那套房子,严格来讲,是通过我爷爷当年的根基,才促使我如今有能力买到。如果没有我爷爷,那么现在住在那套房子里的人,不知道姓沈,还是姓王。”
话是这么说,可是……
“可是,就算打了三折,我也付不起你家的房租啊。”
“所以我刚刚提到了人工成本。”
许嘉言想了想,“人工的话,我能做什么?”
沈青釉见他略有松动,乘胜追击,“房子那么大,只有王姨一个人在负责,她的主要工作是做饭,打扫这方面不归她管,平时的打扫都是交给小时工,一个小时800……”
沈青釉没有说完,许嘉言立刻说道:“你骗人,A市的消费水平虽然很高,但只是负责清洁卫生的小时工一个小时100块已经非常了不起了,大部分都是在50块左右,一个小时800那是我穿着裙子站在户外兼职模特的钱。”
沈青釉眨了一下眼,没想到眼前这个没怎么见过世面的小木匠,脑子转得还挺快,他非常严肃地考虑了一会儿,“如果你想穿着裙子在家里打扫,我不介意。”
许嘉言听完他的话,竟然也跟着沉默下来,半晌才偷偷地说:“那会不会有点变态?”
沈青釉跟他对视几秒,掩着鼻子咳了一声,“我说了,我不介意。”
许嘉言冲着他“嘿嘿”笑了一下,低头翻了翻合同,合同上面的内容跟沈青釉说得差不多,大概就是以三折的价格把他现在所住的那间房子租给他,支付不起的部分可以按照小时工的计薪方式抵扣,而他所要做的工作就是在闲暇的时候打扫房子、清理庭院,虽然以沈家的面积来讲,这些活全部干下来也并不轻松,但是许嘉言还是觉得自己占了便宜。
但他和沈青釉这样来回来去地互相回报,似乎永远都没有尽头。
沈青釉看出他在思考,问道:“你现在住在我家,有什么不方便吗?”
许嘉言摇头,“没有。”
“那你上次突然想要找房子,确实不是因为我的行为让你觉得不舒服,只是单纯地不想麻烦我太多?”
许嘉言点头,沈青釉对他向来礼数周全,自身涵养也非常好,他确实只是单纯地觉得太麻烦他了,所以才想尽快搬出去。
沈青釉说:“既然如此,你好好考虑一下我的提议,如果平白借住在我家让你觉得很有压力,那么现在你付了房租以及劳动,应该可以抵消掉你内心的不安。反正你都是要找房子,住在熟悉的人这里,总是要比住在刑案现场或者酒鬼隔壁来得安心。”
许嘉言听他说完,略有些惊喜地问道:“我们现在算熟人了吗?”
沈青釉隔着渔夫帽拍了拍他的脑袋,起身说道:“我不会让陌生人住在我家这么久。”
两人在门口聊了将近半个小时,出门的时候太阳已经转到了九点钟的方向。
山风刺骨,相比山下的温度低了至少3、4度,许嘉言穿着昨天带来的那件卡其衬衫,外面套着行李箱里的那件夹棉外套,穿着雨鞋,戴着渔帽,手里拎着一个小桶,一路上兴致勃勃地前往他们今天上午要去的第一个目的地。
森林公园很大,有树木盘根错节的原始部落,也有如油画一般清新浪漫的泉水小溪。
这里最出名的一处风景要数藏在树林深处的一口“五彩池”,池子不大,却清澈见底,水面上漂浮着色彩缤纷的秋日落叶,数不清的花斑鲤鱼在落叶下穿行,打远处一看,好似一幅饱和度拉满的风景油画。
许嘉言做攻略的时候看了很多图片,如今身临其境,不禁发出一声声抑制不住的赞叹。
相比海边,就他自身而言,肯定更喜欢森林,但当时考虑到能让沈青釉玩得开心,就将自己的喜好排在了后面,没想到沈青釉对于去海边的兴致不高,竟然选择来了山里。
许嘉言感到庆幸的同时,更加卖力地给沈青釉介绍这座森林公园的有趣之处,他提着捞鱼的小桶去五彩池附近的小木屋里买了一包鱼粮,分给沈青釉一些,又给自己留了一点。
池子里的鱼儿不知饿了多久,随着鱼粮从两人手中撒出,纷纷从四周围聚过来,挤走了漂浮在水面上的树叶,任树叶如一支小舟飘荡到池水中间。
沈青釉似乎也被眼前的景色吸引,安静地喂了一会儿鱼,说道:“水面这么浅,这些鲤鱼到了冬天怎么办?”
许嘉言说:“这里的水不浅的,只是因为水太清了,所以才能看到底。而且到了冬天,这里的景色就更好看了,到时这个池子会结冰,漂浮在池水上面的树叶和浮萍就会像标本一样冰封在冰面里,非常好看。”
许嘉言撒完自己手上的鱼食说:“而且关于这个池子,还有一个特别美丽的传说。”
沈青釉见他兴致高昂,随着他的话茬问道:“什么传说?”
小许木匠瞬间化身小许导游,假意举着一个导游常用的那种麦克风说:“相传,这片森林里面曾经住着一个森林之王,森林之王外出征战的时候不小心受了重伤,刚好倒在了五彩池的旁边,碰到了一位正在浣纱的仙女……”
许嘉言还没说完,沈青釉便煞风景地打断,“仙女还要自己洗衣服?”
许嘉言说:“为什么不能自己洗?”
沈青釉说:“竟然已经是仙女了,应该有法术吧。”
许嘉言说:“或许她的法术不能洗衣服?”
沈青釉认真地跟他探讨,“连洗衣服这种日常的事情都解决不了,那这位仙女修炼成仙的目的又是什么?”
“那她可能是……她或许……”许嘉言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既然都是仙女了,为什么还要自己蹲在池边洗衣服这种设定。
难道是为了体验生活?或者是有什么其他的隐情?
他刚要帮着这个传说填补一下漏洞,就见沈青釉站在池子旁边,微扬着嘴角,似乎是想看看他到底能编排个什么理由。
许嘉言突然意识到他可能是故意的,略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不知从哪一刻开始,始终严肃认真、面无表情的沈青釉在他面前稍稍地灵动了起来,这种灵动并不是说他的表情变多了,而是让他看起来更像一个只是稍微严肃了一点的普通人,这个普通人会说、会笑、会跟他谈判、会跟他理论。好像跟他刚来A市那天所见到的气场强大的沈总相比,变得不一样了。
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变熟了吗?
许嘉言莫名地开心,说道:“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那个仙女在这里救了森林之王,不仅为他疗伤,还帮他躲过了敌人的追踪,而森林之王在养伤的过程当中,自然而然地爱上了仙女,仙女也对他暗生情愫,在他对她告白的时候,坦然地接受了他的求爱!”
沈青釉说:“就这样完了?”
许嘉言眨了眨眼:“完了。”
非常俗套且老掉牙的故事,沈青釉本以为能在这个故事里面听到什么新意,结果非但没有,还被他一早猜中了结局。
他喂完最后一粒鱼食,跟许嘉言问了下一个要去的地点,刚走过那间卖鱼粮的木屋,就听许嘉言跟在后面念叨,“虽然故事没什么新意,但是寓意是美好的啊,森林之王和仙女在一起之后幸福美满,还在他们定情的地方盖了一间小木屋,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久到他们的寿命抵达尽头,一起化作了一对石雕,被后人供奉起来,将他们视为爱情的象征!”
沈青釉已经走出将近100米了,听许嘉言说完,突然停下脚步,“什么的象征?”
许嘉言说:“爱情啊。”
怪不得,刚刚那间建在池边的木屋除了卖鱼粮还卖红绳,沈青釉刚刚没仔细看,此时转过头才发现,木屋后面还有一棵很粗的树,树上红绸飘扬,估计都是什么信男善女过来求姻缘的。
他挺严肃地问道:“准吗?”
许嘉言被他问得一愣,“什么准吗?”
沈青釉看了一眼那栋房子。
许嘉言说:“不知道,这些东西本来就是信则有不信则无,不过我看攻略的时候,确实看到有一位旅行博主说他在这里挂了一次红绳,回去的第二个月就遇到了现如今的太太……”
不知为何,许嘉言总觉得沈青釉对于方才那个俗套的传说又有了兴趣。
他突然想起了沈青釉那份奇特的爱情观,好言相劝,“沈先生,我觉得有些事情还是不要依靠玄学,你如果真的想求姻缘,还是要改变一下方式方法,毕竟我觉得爱情这件事情,还是需要过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