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想起来了？”季缚清的声音莫名有些低沉。

棠熙有些不解的眨眼：“嗯。”

他敏锐的察觉出铲屎官的情绪有些危险的变化，眨眼间又好像只是自己的错觉。

季缚清起身，声音克制：“有什么想说的吗？”

他设想了很多，关于小式鬼想起自己的记忆后会对自己说什么。

也许他会对世间产生留恋，不愿再被他束缚着当一只受人牵制的式鬼，也许会推开他，不愿意再懵懵懂懂的被他抱着、欺负着。

可实际上棠熙只是睁着圆圆的猫眼，依旧依赖的抱上他，用一如既往软软的语调说话：“你不高兴吗？”

设想被打破，季缚清垂眸看着小式鬼呆呆的发旋，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我很高兴。”

棠熙歪了歪头：【1551，铲屎官好像有些奇怪。】

1551害怕自己被发现，心虚得声音都有些小：【错觉吧。】

它低头看着自己手上刚刚被送到的报告。

那是负责管辖他的一个审判者给的答复，里面说并没有检测到有任何问题。

这个世界很正常，在可控范围内。

1551看了一眼季缚清，觉得这个男人怎么样都不是在这个世界的可控范围内。

但上面给它这个答复，它心里再疑惑也只能先放下。

棠熙哦了一声，他扯了扯季缚清的袖子：“我想吃肉。”

季缚清点头，摸了摸他的头：“先去处理一下事情，回来吃好吗。”

语气完全就是哄小孩。

棠熙乖乖的点头，他知道季缚清是要去处理那个躲在暗处的人。

也就是那个在乐仙山上陷害他的人。

这一次也是他出手把棠熙拉入幻境的，身上带着一样阴冷的气息。

明明是两个素未谋面的人，为何唯独会盯上他。

棠熙翻了原主生前的全部记忆，却没有发现任何有关懂驱鬼圈的仇人。

即使是他的后妈和那个私生子也是和驱鬼师完全没有交集的人。

季缚清：“想不起来就算了，反正最后都是要抓出来的。”

抓出来干什么不言而喻，这种过度自信的话放在他身上是毫无违和感的。

也确实是这样，对于他来说根本不存在担心仇人这种问题，作为这个世界的天花板，他想杀谁也只是像捏死一只蝼蚁一样简单。

他指尖微微划了一个形状，马上就有小纸片人出现。

好几个小纸片人忙忙碌碌的在棠熙身上闻了闻，它们明明没有五官，更没有鼻子，却像搜救犬一样循着味道手拉手往一个方向走去。

看得棠熙又有些手痒，克制着没有变回猫去扑这些看起来很灵活的小纸片。

小纸片根据他身上残留的灵气，欢快的跑向敌人藏身的地方。

那人自以为自己藏得足够隐秘，却低估了季缚清对那式鬼的重视程度。

他没想到堂堂天师会为了一只孤魂野鬼来大张旗鼓。

为了方便施法，他其实就躲在这老宅附近的一间林间小木屋里，用龟壳摆阵将小屋融入周围环境隐藏起来。

这样高深玄妙的术法在季缚清看来也只是逗小孩的小把戏。

只要纸片人一过来，他就会立马被戳穿。

可人要是敢跑，又会马上被发现抓住。

王法几乎是扭曲了一张脸，他的身上还带着伤口。

是在幻境中被重创的伤口。

其实棠熙当时还有一件事情搞错了，他原以为这人是因为被季缚清撕裂幻境而受的伤，实际上这伤也有一半是他的鬼火所致。

就在王法抱着侥幸心理的时候，他的结界直接被破了。

季缚清带着棠熙堵住他的去路，那些小纸片人也将他包围。

他一下子变成了瓮中捉鳖的那只鳖。

在看见王法的瞬间棠熙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一只鬼会被人盯上了。

这竟是那几年前来驱除原身反倒是被原身抓住差点弄死的那个驱鬼师。

那驱鬼师从他手上逃走后再也没有出现过，没想到现在会以这种形式突然出现。

看起来是想找他来报仇的，棠熙依稀还记得当初的王法还是个正常的驱鬼师，现在身上的阴冷气息却是比他一个厉鬼都要重。

这是他走上歪门邪道的证据。

走歪门邪道的驱鬼师，是彻底的没有人性，为了强大自己，他们杀的人比厉鬼还多。

甚至让人分不清这些是人是鬼。

王法目眦欲裂：“你身为驱鬼师，为什么要帮厉鬼！”

他破罐子破摔，对着季缚清狂吼，甚至破了音。

王法又转对着棠熙：“你当初伤了我，让我再也无法驱鬼，现在只是要你一条命...”

他还没有说完身上就燃烧起来了。

季缚清只是动了动手指，放出一点灵气就将邪祟都烧了起来。

被他灵气灼伤的话，痛苦会直接烙印在灵魂里，只要烙印还在一天，就会痛苦一天。

棠熙从他身上感觉到了很多怨气，这些怨气被王法压制着且为他所用。

他也正是通过这些东西做出邪玉来卖的。

在棠熙从到达常青校园的第一天起，他就察觉到到了那几年前害他差点死掉的厉鬼出来了，于是便一直伺机，直到那天他们找上乐仙山。

那个校长只是他的一个诱饵，可提前就布好的陷阱没有发挥出真正的效果，甚至连那鬼的头发丝都没有碰到就被挡下。

于是他更加小心翼翼的等待，直到亲眼看见少年进了这老宅开敢开启这幻境。

王法心有不甘，被那灵火灼烧得更严重了，忍不住痛到在地上打滚哭叫。

棠熙对于这个差点害死自己的人没有任何怜悯，他伸出手放出几团鬼火。

这些鬼火和季缚清这个顶级天师的灵气碰撞在一起，不仅没有被吞噬还被滋补得更旺了，鬼火将王法对那些怨气的压制打散。

瞬间那些怨气就挣脱束缚全都出来了，黑色的几大团，变成人脸的模样，一个个压在王法身上，里面部分不乏还只是孩子，也全都是被王法用不法手段获取的，其中一个胚胎大小的鬼婴怨气最重。

死死咬住王法的肩膀不放松，直到那肩膀出现溃烂也不放开。

那么多被他歪门邪道害死的冤魂，一下子全压在他身上，百鬼入侵的场面极其凶残。

从王法的惨叫就可以得出这人绝对熬不住了。

他最后是被自己要还的孽活活折磨死的。

解决了王法这个一直躲在暗处的人后，棠熙感觉他的身体又凝实了一点。

不是被季缚清强行用灵气符换来的凝实，而是实打实的凝实，即使没有季缚清，他自己也能像个人类一样行动了。

他也终于听到1551发来任务成功的喜报。

棠熙惊喜的抬头，男人还是冷淡着一张脸，只有嘴角带着极其微小的弧度。

关于这次任务的判定是需要反派彻底放弃厌世的想法，棠熙不知道季缚清为什么捏着自己的手就突然让他把任务成功了。

他只能感觉到男人真的很开心，所以他也就傻傻的笑了。

在解决完王法后他们去了国外亲自将杀人逃逸的私生子和那对隐而不报的帮凶夫妻绳之以法。

棠熙帮原主完成了执念，身上属于厉鬼的阴气彻底消失。

白乔生从季子昂口中终于得知了他的真实身份，在某天趁着季缚清不在他身边找了上来。

他真诚的看着棠熙：“如果你想跑，我愿意帮助你。”

当初是他把他从鬼宅里找出来的，他对此愧疚着。

棠熙摇了摇头，似乎很多人都对式鬼有偏见，觉得他是被季缚清强行绑在身边的小可怜。

白乔生就是那些人里的一员，他看着棠熙的眼神带着大无畏：“放心，我终归不是他们正经的驱鬼师，我是不会受他们约束的，只要你说出来，我现在就带你走。”

棠熙有些无奈：“我真的喜欢和他呆在一起，不是被迫的，实际上我们签订的是平等契约。”

这也是他后来才发现的，季缚清和他签订的并不是普通驯鬼的主仆契约，而是几百年前就失传的人鬼平等契约，之所以在契约成立后受他压制也只是因为他太弱了，为了照顾小式鬼的自尊心，季缚清一直没把真相说出来。

有着和白乔生一样想法的大部分都是普通驱鬼师，那些高层的驱鬼师对待棠熙一个比一个尊敬，只要见上一眼他们之间的相处，就不会天真以为这是纯洁的契约关系，于是各种高级蕴阴养鬼的东西不要钱似的送过来。

白乔生无功而返，他才刚走没多久季缚清就若无其事的回来了。

铲屎官平常根本不会让自己离开视线，在原主角受来的时候故意消失，肯定是躲在哪里偷听了。

棠熙捂嘴偷笑，没有戳穿他的这些吃醋行为。

他又以厉鬼形态在这个世界生活三年，直到那些蕴阴养魂的宝物再也无法满足他，他的身体变得比新生的魂魄还要虚弱。

厉鬼之所以能长存于世间全是仰仗于怨气，棠熙即没有怨气也没有了执念，日子过得比谁都滋润快活，自然就维持不了多久。

某天棠熙坐在沙发上吸香烛的时候，差点因为身体虚而摔了香烛。

季缚清帮他把香烛扶稳，低头问：“你想变成人吗？”

问得极其漫不经心，就像是在问你今天吃饭了吗一样。

棠熙愣愣的，下意识点了头。

他吃了这么久香烛，即使口味杂多也会觉得空虚，很想再像正常人一样把食物塞满整个口腔。

于是季缚清点头，就像是答应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第二天棠熙再次醒来的时候，他明显感觉到了不一样。

伸出手掐了一下自己的脸，是温热的触感。

【1551我活了！？】棠熙惊呼。

他爱不释手的捏着自己脸上的软肉。

这种久违的感觉让他尾巴尖尖都在打着转。

1551：【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

棠熙：【一天？】

1551呵了一声：【是一个星期！】

棠熙呆呆的摸了摸小肚子：【难怪我这么饿。】

不对，自己不是鬼吗，怎么会有这么强烈的饥饿感。

1551的声音有些复杂:【是反派把你变成人的。】

棠熙欢快的小尾巴一顿，变成了惊慌，用力的甩了甩，他不顾身体上的虚弱起身:“季缚清呢！？”

甚至紧张的说出了声。

他有些恐慌，能把鬼变成人，想也知道铲屎官肯定费了很大代价。

季缚清推门而入，接住了软绵绵差点摔倒的少年，声音带着呵斥:“怎么不穿鞋，刚醒来就想跑去哪玩？”

棠熙呆呆的看着和以前一模一样的铲屎官，突然伸手抱住了他。

“幸好你没事。”

季缚清温柔下眼神。

虽然季缚清看起来没有受到任何伤害，干出这种事情还是违背了世界不可起死回生的规则。

季缚清把自己的寿命几乎全给了他。

自己只余百年。

在百年里他们像普通对夫夫一样到处去环游世界，为了让两个人不老的容颜不引起注意，每隔几年就换个地方生活，去遍了所有浪漫的地方后回到了那山中老宅。

老宅有灵气庇护，这么久没回来还是一如既往的干净，也没有孤魂野鬼赶住进来。

他们在老宅里亲吻，在落日余晖下一起闭上眼睛。

在棠熙即将被抽离这个世界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猫耳被捏了捏。

“猫崽，下个世界见。”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世界结束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