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了不吃，拿走。”

程知鱼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因为手机里AI发出的声音几乎跟萧酌言的一模一样。

不对。

比萧酌言还要更凶一点。

元帅大人是久居上位而习惯发号施令的人，说话时语气干脆利落，一听就知道是命令而不是像这样紧迫得几乎有些狼狈。

程知鱼不由得捧着手机瞎猜，是不是这个手机的AI坏了，或者被种进了什么病毒，会自动模仿他身边人的语气声音？

但因为技术水平达不到，所以连七八分像都学不到。

要不然……

元帅还能变成AI跑到手机里跟他玩这么久？

他第一次使用这个手机的时候，他和元帅可还没有见过面啊。

对方没道理这么做。

思来想去，程知鱼还是把这条语音当做bug处理，什么吃不吃的，他是在要求审核签约合同啊。

程知鱼把手机翻来覆去看了看，叹了口气，小声道：“怎么就坏了，合同还没审核完呢。”

刚回来的萧酌言：“……”

他这时候发言是不是不太合时宜？

“算了。”程知鱼按熄屏幕，“明天找达文罕大叔帮忙审核吧，他起来就厉害得不得了。”

会做饭，会养花，会管家，还是个经验丰富的老裁缝，简直是程知鱼生平仅见的跨领域最多的复合型高级人才。

看个合同肯定简简单单了。

但不管达文罕会不会看合同，程知鱼都决定要好好学习兽人大陆的法律了——毕竟他以后是要长时间生活在这里的，而且从事的行业（漫画）也要求他要接触各种合同，做个法盲对己不利。

他总不能一直靠别人。

打定主意，程知鱼呼出一口气，回到书桌前，心无旁骛地把《小猫警长》最后一话画完。

夜色寂静，窗外两轮弯月皎洁如华，窗边的少年挑灯夜战，伏在书桌前画得认真。这一幕画面静静地铺开，出现在萧酌言眼前。

他什么也没做，在无人的冰室里看了程知鱼侧脸很久。

萧酌言自己都没意识到，仅仅半个多月他就被程知鱼吸引了，不自觉地想了解更多，更想要靠近。

他休假是闲，但再闲他也没在这种事情上浪费过时间，否则边荒早就被异族破了关，然后长驱直入了。说到底，萧酌言还没发现自己对程知鱼似乎上了心。

就这么看了一个多小时，直到程知鱼揉着僵硬的脖子伸了个懒腰，他才意识到已经深夜了。

“终于画完了。”程知鱼长叹一口气。

他起身倒了杯水喝下，闭了闭酸涩的眼睛，才回到桌边又仔细检查了一遍稿子，确认没问题后才点击了发布。

同一时间，萧酌言的通讯器收到了小鱼太太的更新提示。

他点开兽漫，首页榜单上，《小猫警长》还是雷打不动的“踩踏榜”第一，踩踏值已经破了百万。

萧酌言皱起眉，现在的兽人都这么不会欣赏？这么好看的漫画，丢这么多废纸团是什么心态？

兽漫是个发展很成熟的平台，首页榜单不多，但凡能上的，收益无疑可以吊打90%的同期漫画。

萧酌言视线在各个榜单上梭巡了一遍，盘算着有没有什么“含金量”比较高的榜单。

两分钟后，还真让他找到一个。

——献星榜，砸钱就能上，目前榜上第一名是《爱他就撕碎他！》，维持了两百多万的热度。

而《小猫警长》虽然也有收入，但跟这些人比起来，略显微薄，收到的钱还不如蚊子腿粗。

萧酌言啧了一声，打开后台，一次性充进了大量兽币，选择最贵的礼物，毫不犹豫地将赠送个数直接拉到最大。

平台打赏收费虽贵，但这点钱在龙族底蕴面前就显得有些微不足道了，萧酌言砸钱砸得毫无手感。

同一时刻，楼下。

【全APP通报：大鱼吃小鱼 在 小鱼吃大鱼《小猫警长》贡献了300场流星雨，触发隐藏成就——疯狂死忠粉，该漫画所有章节将随机掉落兽币……】

程知鱼被满屏突如其来的特效吓了一跳。

他还不了解兽漫的打赏机制，收到的打赏几乎全是废纸团、烂菜叶、臭鸡蛋这样的免费礼物，流星雨是什么？

……送了三百个，估计不是很贵吧，能触发隐藏成就，或许是因为数量太多的关系？

而且，这个人的昵称是怎么回事？

他是小鱼吃大鱼。

对方叫大鱼吃小鱼。

昵称相似度太高，他忽然产生了一种这个ID的主人在隔空调戏他似的。

程知鱼慢吞吞点开打赏界面，寻找流星雨的单价，几秒后，他猛地愣住——

流星雨，10000兽币触发一次。

对方给他送了300次，那不就是……三百万？

程知鱼被这天降巨款砸懵了。

生怕自己数错，他凑近屏幕，一个0一个0的重新数了一遍。

没错。

就是300万！

不是30块也不是300块，是足足300万！他两辈子加起来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谁家金主爸爸在砸钱？】

【我滴妈，混兽漫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有隐藏成就】

【死忠粉是什么？购买漫画有优惠吗？】

【300万？我没算错吧？我这辈子都挣不到这么多钱，大佬却拿来随便打赏，慕了慕了】

【你们没发现这ID跟作者这么像吗？我赌十万，绝对是作者马甲，尾巴都没藏好就不要学着别人打赏了吧】

在众多杂乱的评论中，一条带着金色字体的后台短信引起了程知鱼的注意。

【大鱼吃小鱼：漫画很好看，太太你是我见过最优秀的漫画作者。】

程知鱼一愣。

兽漫平台是并不允许读者和作者私下联系的，但现在他却收到了私聊，看来这就是那个[疯狂死忠粉]的隐藏奖励了。

程知鱼还注意到，这个账号注册时间不足30天，只打赏过两次，上一次他收到的一百万打赏也是这个人送来的。

只是上次对方的昵称是一串平台自动生成的代码，杂乱无章，毫无规律可言。

不像现在这么有目的指向性。

所以他一时间没认出来。

屏幕里，萧酌言看着程知鱼懵懵的样子，怀疑自己是不是语气太生硬，重新编辑了一条信息发过去。

程知鱼还没想好怎么回复，就见屏幕一闪，对方又发了一条信息过来，【不必在意网上的恶意评价，他们都是闲哒！】

消息一发出去，萧酌言愣怔了片刻：“……”

几秒后，他猛地瞪大眼——哒？！

他什么时候敲过这个字了？

萧酌言显然没有想到输入法还自带了一个联想功能，他本人又好巧不巧地戳中最离谱的一个字做了收尾，原本打算安慰珍贵人类的话，现在看上去，倒真的像是死忠粉撒娇了。

程知鱼看见这条信息，笑了一下。

这个人是在安慰他吗，因为他自从连载以来，就一直待在“踩踏榜”上一动不动？

这是程知鱼穿越过来至今为止收到的第一份来自陌生人的善意，他捧着手机，认真回复：“谢谢你哦，你的鼓励很重要呢，以后我会继续画好每一话滴！”

之所以这么回复，是因为程知鱼感觉对方说话有点可爱，感觉年龄不是很大的样子，估计也是个可可爱爱的小幼崽吧？

嗯……巨有钱的幼崽？

萧酌言看着回复，指尖轻轻敲击膝盖，眯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他彻底摆烂似的回——

【大鱼吃小鱼：小猫警长完结了，太太之后还有什么作品吗？[猫猫期待ing] 】

【大鱼吃小鱼：没有刺探消息的意思，太太不方便的话可以不用说的哦。】

这没什么好隐藏的。

他下一篇漫画打算在签约后就发布，画的也不是什么秘密故事，程知鱼回：“七只葫芦救爷爷的故事。”

原本程知鱼是打算在网上连载猴子故事的，在考核直播里他在观众面前讲过这个故事，反响很好，如果把漫画改编出来，一定能吸引不少兽人。

但程知鱼现在还不想暴露马甲，他在考核里风头太盛，四只幼崽都视他为父，他还剑走偏锋的救下了濒临死亡的虎崽。

这一系列动作在兽人大陆上太突兀了，难保没有人过度关注他，为了生活安定一点，他还是先画短篇吧。

于是，程知鱼从众多前世看过的动画片里，精挑细选出了一部《葫芦娃救爷爷》。

【大鱼吃小鱼：哇，很新奇的设定，好期待，以后会每天等着太太更新哒！】

程知鱼抿嘴一笑，觉得这位小富豪还真有可能是个很可爱的幼崽。

两个人聊了很久，直到深夜三点，程知鱼缓缓打了个哈欠，眼前漫出大片朦胧的水雾——他打算跟这位有修养的小富豪暂时停止聊天，他实在太困了，还是明天再营业吧。

但下一秒，对方也正好发出了结束聊天的信号：【大鱼吃小鱼：很晚了，太太好好休息吧，我们下次再聊！】

程知鱼不由得为对方的体贴感到舒心。

【小鱼吃大鱼：好哒，晚安啦小可爱。】

萧酌言：“……”

他眯着眼睛，瞪着屏幕里“小可爱”几个字看了很久，差点气笑了。

低头揉了揉眉心，虽然气恼，但嘴角却在慢慢翘起。

---

第二天程知鱼醒得比较晚，身边暖乎乎的，一睁开眼，就是小龙崽乖得不得了的小脸，他迷迷糊糊地搂过小幼崽抱了抱，“崽崽，早安呀。”

“早安，爸爸。”小龙崽道：“爸爸要起床了吗？”

程知鱼伸了个懒腰：“嗯，我睡饱了。”

窗外天光大亮，他应该睡了很久，难得的神清气爽。

刚说完，床上几只毛绒团子就忽然从他身边离开，圆滚滚的小身体步调一致地朝着远处跑去。

程知鱼：“？”

没一会儿，小幼崽们又集体跑了回来。狼崽子给他拿来了拖鞋，熊崽去浴室给他挤了牙膏，小龙崽给他倒了杯水。

狼崽子慢一步，什么活都没抢到，转身去衣柜里给程知鱼拿了换洗的衣服，但他一转眼，看到程知鱼身上的恐龙睡衣，抿了抿唇，又把衣服藏到了身后。

他还是想让爸爸穿非常可爱的毛茸茸衣服。

程知鱼哭笑不得：“崽崽们，你们不用这么做，爸爸可以自己来。”

小龙崽把温水递到程知鱼手里，小大人似的，道：“以前都是爸爸照顾我们，现在轮到我们照顾爸爸了。”

三只幼崽齐齐点头。

“爸爸，请起床洗漱，然后跟崽崽一起去吃饭吧。”

程知鱼十分惊奇地在幼崽们的簇拥下洗漱完，要出门时，小龙崽拉了一下他的手指，“爸爸，等等。”

程知鱼垂眸看他：“等什么？”

小龙崽没说话，一脸严肃地看着熊崽点了点头，熊崽崽会意，转身哒哒哒跑向房门，踮着脚，肉乎乎的小手十分费力地掰开了房门，才气喘吁吁地转过脸，“爸爸，好了，可以走了。”

程知鱼这才反应过来，崽崽这是把他当个婴儿宝宝在照顾吧？

“我们是保护爸爸特别行动队！”小龙崽看着程知鱼，一本正经道：“为了爸爸的安全，所有事情都由崽崽来做，爸爸，你可要遵守规则。”

程知鱼蹲下身，把四只幼崽拉到面前，认真道：“可龙穴是最安全的地方呀，爸爸不会有危险的。”

小龙崽一怔，才反应过来似的羞赧皱眉，“爸爸……”

熊崽、豹崽和狼崽也有点失落，他们很想为程知鱼做点什么，而不是总让程知鱼照顾他们，给他们送礼物。

这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直接有效的办法了。

没想到却被爸爸拒绝。

看出小家伙们失落了，程知鱼连忙道：“今天爸爸有好多事要做，不然明天怎么样。”

“明天爸爸什么都不做，全都交给崽崽们，你们给我当一天小服务员，只能服务我一个人哦，好不好？”

幼崽们从蔫吧到惊喜，只花了一秒。小龙崽激动得快要蹦跶起来，“好！爸爸不许反悔哦。”

“当然不会。”

下楼前，程知鱼把手机拿上，打算找达文罕请教一下其中的条款是否合规。

本以为元帅这样的大忙人，现在肯定已经在忙忙碌碌的处理公务了，没想到一下楼，他就看到萧酌言翘着腿坐在沙发里，姿态闲适地翻着一本杂志，手边放着一杯热气腾腾的褐色饮料。

程知鱼顿了顿，下楼的脚步声都轻了不少，“元帅，早。”

萧酌言漫不经心地抬眼，眸光淡淡：“早。”

小龙崽：“元帅爸爸早。”

三只小幼崽：“元帅大人早。”

萧酌言头也没抬：“嗯。”

这回他连个早字都吝啬。

程知鱼敏锐地察觉到元帅并没生气，彻底放下心，把幼崽们带进餐厅，视线在到处寻找达文罕的身影。

萧酌言不留痕迹地看了一眼他手里握着的手机，垂眸，非常镇定地拿起饮料喝了一口。

“程先生，您起来了。”达文罕正好从厨房出来，笑眯眯道：“早午餐马上就好，请稍等片刻，今天有新鲜的甜浆果，个头大，皮也薄，您待会儿多尝两个。”

程知鱼客气地道谢，然后拿出手机，“打达文罕大叔，不知道您能不能……”

“达文罕。”沙发那边传来的男声打断了他的话。

“程先生稍等。”达文罕抱歉地笑了下，转身走像萧酌言，“元帅，您有什么吩咐？”

萧酌言不动声色道：“晚餐吃海鲜，你去买点海产品。”

达文罕道：“元帅，龙穴冻库里存了不少海鲜，不用特意出去买的。”

萧酌言淡淡抬起眼：“冻太久不新鲜了，去买点新鲜的。”

达文罕：“……是。”

说完，他对程知鱼抱歉一笑，立刻出门去了。

程知鱼握着手机有点犯傻，达文罕走了，那他找谁给他看合同？

龙穴里还有谁博闻强识？

程知鱼慢慢把视线放到了后山。

那里驻扎着一队军人，肯定有动法律的兽人吧。

萧酌言注意到程知鱼的视线，不由得皱起眉，这名人类怎么回事？

达文罕离开后，都想到后山那群人了，居然还没想到找他帮忙？

他放下手里的杂志：“程知鱼。”

程知鱼转脸：“嗯？”

“手里拿着什么？”

程知鱼懵懵低头：“手机。”

“……”萧酌言道：“你刚才找达文罕，是想让他看什么？”

程知鱼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坦白：“合同。”

萧酌言：“我不能看？”

程知鱼眨了眨眼，有点懵：“元帅也懂法律？”

“……”萧酌言快被他气死了。

他深吸了口气，缓缓朝后仰，靠在沙发里，淡然又不显得倨傲，意有所指地强调：“我有一级律师执业资格证书。”

所以，你为什么不问我。

这名头听着就厉害。

但程知鱼眨巴这眼睛看萧酌言，心里有些狐疑，他怎么觉得……今天的元帅有一点……

翘尾巴。

对，就是翘尾巴。

还是翘得不太明显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