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机仪式一结束,纪厘就缩回了房车内。
现场工作人员正在进行最后的调试准备,离通告上的首场拍摄少说还有半小时。
纪厘一边攥着手里的剧本,一边由剧组化妆师给他补妆。
坐在边上的包子研究着通告单,忍不住开口,“这荣导还真是不走寻常路,开机第一场戏就来对手戏份。”
按照常理来说,为了讨得电影拍摄的好彩头,都会挑选相对简单的单人戏份进行拍摄,争取一次过。
而《反向狩猎》的第一次场戏,不仅是难度较高的对手戏,而且要和纪厘搭戏的人还是影帝方墨。
“这通告单你又不是第一次见,怎么还觉得惊讶?”纪厘笑问。
化妆师结束自己的工作,提着随身小包先下了车。
包子靠近闲聊,“前段时间剧本围读的时候,方墨老师就没办法赶回国。听说昨天才赶着开机档期到海市呢,今天下午就直接拍戏了,他都不用适应节奏吗?”
不愧是华娱史上含金量较高的影帝之一,就是敢靠实力直接来。
纪厘笑笑,目光落回在剧本上。
今天要拍摄的内容是男主穆钦和江市刑侦大队队长高勇的对手戏,而高勇的扮演者就是时隔多年再出山拍摄的方墨。
房车门打开,郁赋雅站在车外,“纪厘,你有空吗?方墨已经来了,我带你去见见他。”
“好。”
纪厘应话,快步起身。
郁赋雅带他走向方墨的私人休息室,边走边交代。
“待会儿你进去喊他墨哥或者方老师都可以,他年纪比我还大上两岁,当初我刚进超影时,方墨就已经是轰动一时的大明星了。”
要说是初代的‘人气演员’这四字,绝对和方墨脱离不了关系。
对方二十三岁才入圈,凭借优越的颜值在当年娱乐圈‘杀’出一条无人能挡的血路。
二十七岁摘得第一座影帝奖杯,二十八岁时又拿下了第二座影帝奖杯,风头十分强劲。
当年秦栎和祝旭升的超影双子星刚出道时,方墨就已经是超影文化稳稳当当的公司一哥了。
不过,就在所有人都以为方墨要向‘三金影帝’头衔发起冲击时,他出乎意料地宣布了退圈息影,干脆利落地没有带走一片云彩。
“去做什么了?”纪厘好奇追问。
“为了一生所爱了呗。”
郁赋雅想起当年方墨退圈的真正原因,眼底晃过一丝少有的羡慕。
“墨哥的妻子是个圈外人,和他还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两个人交往时,女方曾经受到过粉丝的辱骂和恶意骚扰……”
日子一久,女方就坚持不下去了,所以忍痛提出了分手。
方墨哪里能同意?
他认真思考了一个晚上,坐下了一个胆大的决定。
郁赋雅继续说,“后来,方墨索性就召开了记者招待会宣布了退圈消息,还隐约表达了退圈是为了结婚。”
粉丝吵闹过,公司挽留过,女友阻止过,但他就是铁了心做下决定。
用方墨对他妻子求婚时的原话来说——此生一直牵着你的手,才是我最引以为傲的事。
纪厘听见这话,唇侧微弯。
人各有志,方墨的任性退圈对于粉丝来说或许突然,但他的确也把这一生最好的承诺给了自己的妻子。
深情的男人,自带一种别样的魅力。
虽然没有见识过传说中这位的前辈,但纪厘对方墨的心理印象称得上不错。
“就是方墨退圈早了,要不然,这娱乐圈首位‘三冠影帝’也不一定是秦栎的。”郁赋雅玩笑般地感叹了一句。
毕竟,当初方墨事业有成时,秦栎还算得上一位新人。
纪厘听见这话,不由自主地驳了一句,“无论是不是首位,秦栎都有实力能够拿满影帝奖杯。”
郁赋雅步伐一顿,哭笑不得看着他,“你这护起自家男朋友还挺利索。”
纪厘掩饰了一下唇侧的笑容。
要真说起来,他的私心肯定偏向于秦栎。
…
两人抵达方墨休息室时,对方才刚刚上完简单的妆造。
“墨哥,好几年不见了,欢迎回国。”郁赋雅笑容大方,主动上前去招呼。
原本还坐在位置上的方墨瞧见来人,起身迎接,“赋雅,好久不见。”
纪厘站在门边,趁机打量起方墨。
对方穿着一身黑衣,衬得身形干净,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淡痕,可掩不住那他眉眼间的桀骜风骨。
说起超影选人的标准,还真是十几年如一日。
要得不是外表,而是骨相和内在。
纪厘看见如今的方墨,完全不难想象他当年‘击杀’了多少懵懂而欢动的少女心。
很快地,方墨就注意到了门侧的年轻人,“这位就是纪厘?”
“是的。”郁赋雅把纪厘喊到自己的身边。
“墨哥,这位就是纪厘,要说起来,你们也算得上同一个公司的师兄弟。”
纪厘礼貌地鞠了一躬,“方老师好。”
“你和他们一样喊我墨哥就行,不用拘束。”方墨将纪厘打量了两眼,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不错,超影现在是越来越会选人了。”
方墨示意他们入座。
郁赋雅是个会聊天的,极有分寸地开启了话题,“墨哥,我之前听说你特邀出演还有点不敢相信。”
方墨笑容清浅,感叹,“我也没想到自己还有重新站在镜头前的一天。”
他和导演荣童算得上旧识,半年前两家人约定出游,意外聊起了国内影视圈内的改变。
聊着聊着,方墨就涌起了一股久违的冲动,当年退圈是为了爱人和家庭,并不代表他完全失去了对拍戏的热爱。
荣童显然发现了这点,四个月前刚拿到剧本项目时,就提前向他进行了邀约。
方墨的妻子意外得知了这事,支持并且劝服了丈夫,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方墨当年为这个家庭做出了多大的让步。
“我回来是为了过过心里积压已久的瘾,努力不拖你们的后腿就成了。”
纪厘听见方墨自谦的话,得体地回,“能和墨哥搭戏是我的荣幸。”
方墨将视线挪回到了纪厘的身上,在回国之前,他上网详细理解过纪厘的资料。
总得来说,年纪轻,演技佳,人气高,长得还好。
如今见过面,他才发现纪厘带着难以言喻的沉稳气质,给人的感觉是年轻演员里少有的。
方墨顿了顿,才主动解释起来,“我原本应该准时赶回国参加剧本围读的,可我那岳父的心脏不太好,一周前临时动了场手术,实在是抽不开身。”
“没关系的,我们都能理解。”
方墨看了一眼时间,提议道,“我们两个人还没对过台词,这接下来的首场对手戏,我们抓紧时间琢磨琢磨剧本?”
虽然隔了这么多年没拍戏,但方墨对于演戏的热衷和虔诚还是在的。
他不想因为自己的时间关系,从而耽误了其他演员的拍摄表现。
纪厘其实正有这个想法,连忙应下,“当然可以。”
郁赋雅见两位‘戏痴’碰在一块了,连忙笑道,“那我回房车给你拿剧本?”
“郁姐,不用麻烦了,剧本台词我都已经记下了。”
方墨听见这话,眼底闪露的兴致更浓,他拿起桌上的剧本,和纪厘快速进入了对戏环节。
纪厘的台词功底好,对于剧本场景和台词的记忆力更是强悍。
一通对戏下来,他就没有记漏过任何一个字,甚至连觉得语气都拿捏得清清楚楚。
两人磨合了十来分钟,方墨才痛快地放下了剧本。
他忽然想起一事,“我前段时间和秦栎抽空见过一面,聊到了我们这部电影,也聊到了你。”
纪厘惊讶,没想到在这个时候也能听见恋人的名字。
他和郁赋雅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方墨和秦栎都是从超影出来的,彼此有联系方式是正常情况。
“你猜秦栎怎么跟我说?”
纪厘对上方墨询问的视线,不确定地回,“……他该不会让你这位前辈在剧组多关照关照我吧?”
方墨摇了摇头,认真回答,“他让我不要掉以轻心。”
——墨哥,纪厘是我见过共情能力最强的演员,和他对戏,你可不能掉以轻心。
难得听秦栎这么夸一位演员,于是方墨带着好奇心回国。
“现在看来,他说得的确没错。”
纪厘闻言,脸上露出笑意,心尖也钻上丝丝点点的甜。
在外人口中听到秦栎对自己的绝对认可,这种感觉既愉悦又微妙。
郁赋雅看破不说破。
这秦栎,逮着机会就在外人面前把叽哩夸出花呢?
她就没见过这么会暗戳戳秀恩爱的男人,生怕世界上还有人不知道他的纪厘的优秀。
三人正聊着,助理带着戏服走了过来,“墨哥,试一下衣服尺码?”
郁赋雅见此,主动提议离开,“墨哥你先忙,我们下午片场见。”
“好。”方墨点点头,“纪厘,我很期待接下来的对手戏。”
纪厘从容回应,“还请墨哥不吝赐教。”
……
下午一点,剧组进入最后的准备工作。接下来首场戏的情节很简单——
旅馆老板的尸体被发现后,警方快速封锁了现场,并限制了所有可疑人员。
死者是当年制造出多起凶杀案的罪犯,而嫌疑人里就有当年受害者的孩子?甚至致命的伤口全部一致。
因此,男主穆钦被警方列为重点怀疑对象。
刑侦大队队长高勇得知此事后,急匆匆地赶来。
当年穆钦父母死后,一群穆家亲戚贪婪着穆钦父母的巨额遗产,已经是刑侦组组长的高勇不忍心将穆钦推到那群豺狼堆里。
这十年间,高勇似兄似父地关照着穆青,他完全没想到——
自己亲手看到的孩子居然卷入了这么一场凶杀案?而且还是嫌疑最大的那个人?
两人碰面后,爆发出了从未有过的强烈对峙,更形象得说,是高勇单方面的发泄,缺乏同理心的穆钦无动于衷。
其实,这场戏是难的。
两个人物一静一动,一冷一热,还得表达出旗鼓相当的戏感。
尤其是对于纪厘来说,他的情绪化塑造要比方墨得更不容易。
他要在这种看似安静的情绪下,表达出内心对于死去凶手的恨意、愤怒,不能手刃杀父杀母仇人的不甘,以及被栽赃陷害的憋屈。
荣童给两位演员讲完戏,坐回在监视位上,由现场导演在演员和机位之间做最后调整。
“荣导,咱们一上来就安排这么难的戏份,对演员不太友好吧?”副导演低声感慨。
一个是退圈多年再演戏的方墨,一个是首次担任大男主的纪厘,两人的压力本来就大,而且融入角色终究需要时间。
有些演员入组越久,演技才会越好、越入戏。
“有压力才会有动力,等着看吧,我研究过他们两人的戏路,都是遇强则强型的演员。”
开机第一天就抛出这样的戏份,要是能直接塑造好角色,接下来的人物塑造就会更得心应手。
如果不行,大不了就是浪费半天时间,纯当替这两位演员找找戏感。
毕竟才刚开始拍摄,剧组全体在时间上还是够用的。
“荣童,差不多了。”现场导演走了回来。
“纪厘,方墨,差不多的话,我们就开始了?”荣童拿起扩音器喊。
纪厘和方墨分别比了一个OK的手势,静静地在自己的拍摄位上准备。
荣童不自觉地挺直了身板,嘹亮喊下了电影剧组的第一次‘Action’。
摄像器材启动,打板声后,早已进入角色状态的纪厘睁开了眼。
…
一夜暴雨过后,空气里的潮湿无声浸润。
纪厘站在窗前,黑色的衬衫将他的身形衬得更加单薄。
他戴着银丝细框的眼镜,薄色的眉眼在阴雨天的笼罩下又淡了几分,整个人都透着一种与世无关的漠然。
这第一个镜头,就将穆钦最外表的那层性格展露出来。
在场的女性员工看见纪厘的模样,会心一笑——
剧本里的穆钦就是长着一张好皮囊,格外受人喜爱。只不过深入了解后,才能明白他自幼残缺而黑暗的灵魂。
镜头随着他的视线往下探。
一楼的外庭已经围起了警戒线,附近有不少住客听说这事,都赶来看热闹。
很快地,警方就抬着一个裹好的尸体走了出去,浓烈的血味浸入了潮湿的空气。
因为致死的血窟窿过多,经过一夜的吊流,死者体内的血都快流干。
在旁围观的人纷纷捂住口鼻,仿佛害怕这样的邪气入体。
只有二楼的穆钦维持着原本的面色,事不关己的像是在看一场热闹。
只是在看见装着死者的车离远后,他的眼里才凝聚起一丝尖光。
仔细时,寒意十足。
紧闭的房门外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听见了看守的警员喊道——
“周队!”
命案发生后,隔离出来的房间成了‘关押’穆钦的场地。
砰,啪。
房门被人用力踹开,又用力带上。
方墨饰演的周勇急匆匆地赶了过来,被熨得平整的制服上沾染了外面的雨丝。
“小钦,你告诉我,好端端的你为什么会出现在案发现场?”质问里压着怒气,带上了一丝担忧的颤抖。
不像现在的某些年轻演员一样,拍戏台词随便念,全靠后期配音增色。
方墨那一代的演员是最讲究该台词功底的,即便隔了十年,他的水准一如既往的在线。
纪厘饰演的穆钦看了过去,淡回,“来玩。”
“来玩?”方墨拧着眉,将他一把拽到了身侧,从牙缝里蹦出低声。
“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从推断的死亡时间来看,就你一个人没有不在场证明!”
“嗯,我知道。”
要不然,他也不配得到特殊待遇,独自扣在了这里。
方墨看着青年无动于衷,向来镇定的他终于忍不住吼道,“你知道个头!”
不在家里好好呆着,非得请假跑到这种地方,还一夜之间卷入了凶案?结果死者还是当年逃脱的杀人凶手?所有的致命伤口都和当年一致。
除了深受当年案件牵连、还是法医的穆钦,还有谁能做得到?
要不是对方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周勇都想要第一时间把他列为重点嫌疑人。
两人无声对峙着。
终于,纪厘眼底的薄冰破开一丝裂缝,“确认了吗?那个死者是当年杀我父母的凶手?”
“……”
方墨饰演周勇沉默了两秒,回,“还在最终确认,不过在他房间紧锁的柜子里找到了凶器和照片。”
不仅如此,还有对方疯狂杀人后写下的心得。
不像其他杀人后害怕躲藏的凶手,旅店老板显然是把这件事情当成是可以炫耀的经历。
只是碍于社会层面不能共享,所以他才记在自己的日记本里。
目前搜寻到的基本信息都和当初案件进展时的大差不差,就连死者的样貌也和当年的凶手侧写符合,应该是八九不离十。
追了这么多年的案子,凶手居然以这种方式浮出水面,周勇也觉得不可思议。
“那他死得还不够惨。”纪厘推了推自己的眼镜,折射出一丝冷静到恐怖的寒光。
“什么?”方墨不敢置信。
纪厘从背包里拿出一支细长的烟,当着对方的面点燃,“要是我,会先用特制麻醉放倒他,让他头脑清醒却手脚无力反抗。”
镜头推进——
纪厘熟练地将烟含入自己薄红色的唇,他拢住一口烟雾,再慢悠悠地吐出。
再简单不过的动作,经过他的美化后有种淡淡的性感。
缥缈的烟雾四散,那双藏在朦胧中的眼眸露出从未有过的杀意。
法医,是最懂生命之弱的。
“用解剖刀一点一点剥开他的皮肤,再拿刀尖割开他浑身上下的血管,放心,这些血冒不出多大的剂量,只会让他看着自己一点一点死去……”
用最理智的方式,说着最恐怖的作案手段,偶尔上扬的尾调还粘上了一丝趣味,仿佛是在陈述一项很好玩的游戏。
安静看戏的工作人员们看到这一幕,不约而同地激起一阵寒毛。
纪厘是怎么做到的?
不说话时,让人觉得他是冷静睿智的斯文雅士。这一开口,又成了残酷至极的罪犯败类。
不到三十秒的时间,一段台词的功夫,这双重性格的反差就在他的言行举止间展露。
男性工作人员觉得纪厘演技强悍,女性工作人员则是被他迷了眼,忍不住压低声音讨论——
“绝了,看着这样的纪厘,我的双腿都要软到打颤了。”
“虽然角色这台词很过分,但看纪厘演这样的斯文败类好爽啊!”
“看到他抽烟时滚动的喉结了吗?太性感了吧啊啊啊啊啊!”
“果然,我的三观跟着五官跑。”
“说什么呢?人家可是正派男主。”
…
监视器被安排在房间外,导演荣童听见身后的窸窸窣窣的议论,眼里闪过一丝满意。
男主穆钦在外人看来,就是缺乏同理心且道德感薄弱的人。
在之前的法医解剖工作中,他因为太过没有人情味地复述死因、以及死者生前所遭遇到的细致痛苦,还被不少悲痛欲绝的家属投诉过。
这么多年以来,穆钦一直想着手刃杀自己父母的凶手。
这样的‘杀人’场景在他的脑海里已经循环过无数次,所以他才能毫无波澜地讲出这些话。
到目前为止,纪厘对于角色的塑造并没有出错,而且还演得很迷人。毕竟是电影男主,那种吸睛的人格魅力是必须要有的。
不过,接下来才是重头戏。
荣童将视线落回在主监视器上,方墨饰演的周勇夺过青年手里的香烟,将其狠狠碾在鞋底。
他一手扯住纪厘的领口,愤怒又痛心,“穆钦,你给我听好了!”
“你父母当年死命护着你,就是想让你避开黑暗!”
“我知道你这些年带着仇恨,但人死不能复生,你要是真活成了另外一个杀人犯,你对得起去世的父母吗!”
方墨的爆发力很强,抓着衣领的手背青筋全冒,镜头特写对准他的脸部时,紧绷的下颚还带着一丝颤意。
因为,他在害怕——
他不敢听到穆钦承认自己是杀人凶手。
穆钦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如果对方真坠入了万劫不复的邪恶深渊,那肯定是由他的疏忽造成的。
他的良心过不去这道坎。
统筹看着监视器里传来的画面,屏住呼吸,“方墨果然还是方墨。”
将人物情绪拿捏得死死的,演技十年如一日的精湛。
副导看出了门道,摇了摇头,“这场对手戏,纪厘很容易吃亏啊。”
外露发泄式的表达,比内在情绪表达要轻松。
纪厘接下来的情绪转变如果不好,气场就会瞬间被方墨给压下去。
“都安静。”
荣童示意,专心审视着纪厘接下来的反应。
监视器上的纪厘很快就有了自己的动作,他挣开方墨的钳制,默不作声地转身走向自己的背包。
摄像移到他的侧前方,为了表达人物内心的起伏感,镜头画面特意有些晃动。
纪厘摘下自己佩戴已久的眼镜,随手抽起纸巾,从镜片边缘开始细致擦拭。
啪嗒。
忽然间,一滴水珠坠在了镜片中心。下一秒,这么水迹就被纸巾吸收了进去,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没有人看清它是怎么来的,或许是窗外的雨,也或许是穆钦短暂而痛苦的眼泪。
看见这一幕的荣童凝住视线。
这个突如其来的跳脱于剧本描写的表达,更贴切了穆钦这号人物——
穆钦执着了这么多年,终于遇见了当年的凶手,但对方偏偏就这么轻易死了,还有人把这事锅嫁在了他的头上。
穆钦觉得可笑又荒唐,同时也有一丝说不出的委屈和茫然。
看似大仇得报的他,实际上被卷入了更深不可测的黑暗。
他要把这始作俑者揪出来,这条命是父母拼命给他的,他绝对不能死在在这场莫名其妙的狩猎里。
方墨望着纪厘的背影,清晰感觉到对方自然散露的气场。
从痛苦迷茫,到淡然无畏。
两人间没有台词,也没有眼神对视,但方墨就是感到了一种心安的释然。
他得到了对方传来无声的答案——旅店主人不是他杀的。
这个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坚守了法律和道德的底线。
纪厘慢条斯理地戴回眼镜,将那张随身携带的泛黄的照片交给了背后的方墨,“周叔,我没杀人,我会配合警方好好调查。”
“但我想告诉你,凶手当年不只杀了我的父母,这绝非一起报复再嫁祸的简单案件。”
“除了我之外的在场六个人,都有可能是其他隐藏凶杀案的家属。”
再理智不过的冷静语气,又变回了那个对凡事都淡漠的穆钦。
即便此刻的他,成了最大的嫌疑人。
方墨目光落在那张残忍的照片上,又翻到了背后的字眼——纪念,第五次狩猎。
“周叔,我大概猜到了那个幕后之人陷害我的原因。”
“什么意思?”
纪厘对上方墨严肃的目光,一字一句皆带力度,“或许,我是当年这七场狩猎里,唯一存活下来的羔羊。”
有人想借凶手的死,让穆钦背负上死罪、重新进入死亡。
只有这样,当年的七场狩猎才配划上完美的句号。
…
现场的工作人员听得剧情发展,莫名感到毛骨悚然。
好在荣童及时喊‘卡’,阻止了悬疑气氛的弥漫,《反向狩猎》的第一场对手戏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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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斯文败类吞云吐雾叽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