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一定。”
“你是不是想说, 他的带教老师可是尹主任，你进第一医院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见到科室主任带进修医生，所以你觉得他和尹主任肯定有点拐弯抹角的关系。”
“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带他值晚班的那天晚上, 我特地问过他了, 他说他以前根本就没有见过尹主任。”
“也就是说他跟尹主任根本就没有什么关系？他就是单纯走了狗屎运，正好撞上尹主任想带进修医生了？”
“可不是。”
“说起尹主任,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来，尹主任不是去D国给他的岳父奔丧去了吗, 这都一个星期了, 他怎么还没回来？”
“是哦？”
“这事儿我知道，他岳父其实前天就已经下葬了, 但他岳父不是是个亿万富豪吗？他岳父还娶了三任妻子，生了七个孩子，因为他岳父最喜欢的就是他妻子，所以再把家产的大头留给了继承人大儿子之后，就属留给他妻子的遗产最多, 所以他妻子那五个哥哥姐姐自然非常不满意, 再加上他妻子那继承人大哥当天晚上就遭遇了一场刺杀, 受伤住进了医院，所以他恐怕还得过几天才能回来。”
“没想到我竟然还能在现实之中见识到豪门恩怨。”
“我想说的不是这个。”
“我想说的是，有没有一种可能，那个方洲不是情商不高，只是单纯觉得没有必要奉承我们, 因为我们对他来说价值太低了。”
“什么？？？”
“实话跟你们说吧，这几天, 那个方洲只要一有空就会往儿科跑，我女朋友不是在儿科当护士吗，这几天，我女朋友都已经不知道看到他多少次了，最主要的是，昨天下午，我去接我女朋友下班的时候，看到他和儿科的谭医生有说有笑的从诊室里出来。”
“谭医生？谭雅？”
“你的意思是——”
“他在追谭雅？”
“十有八九。”
“卧槽。”
“可是谭雅不是比他大了六七岁吗？”
“不知道什么叫做女大三抱金砖吗？六七岁那就是双份金砖，更何况谭雅家真的有金砖。”
“她爷爷是从市级医院院长的位置上退下去的，家里叔叔伯伯姑姑婶婶一大半都是主任副主任医生，听说她二姑父马上就要调到市卫生局去了。”
“最主要的是，之前咱们医院里那么多医生想要追求谭医生，都被谭医生毫不犹豫地给拒绝了，现在她却对方洲笑颜以对……”
“……你说的对，他这哪里是没什么情商，人家一个站在大气层的人，看不上我们这些只是站在山顶上的人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毕竟只要能拿下谭医生，别说是顺利完成进修了，将来在谭家的操作下，直接调进我们医院都有可能呢。”
“牛逼！”
……
“阿嚏！”
第二天一大早，刚一踏出宿舍门，方洲就接连打了好几个喷嚏。
正好也在这个时候从宿舍里出来的金德本见状，不禁问道：“你这是感冒了？”
方洲揉了揉鼻子：“应该没有吧。”
金德本：“没有最好，感冒什么的最折磨人了，我上个月一不小心着了凉，咳了一个星期才好，要知道我自己还是个大夫呢……”
很快，住院部就到了。
方洲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今天住院部的地面比以往都要干净，甚至连玻璃都擦过了。
所以他说：“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金德本：“你还不知道？陈教授他们今天回来了。”
方洲眉头一挑。
那今天确实是个好日子。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金德本的手机响了。
他掏出手机一看，然后就惨叫了起来：“今天是个狗屁好日子。”
方洲：“怎么了？”
金德本拉起他就跑：“医务处把五科联合查房的时间提前到今天了，杜主任他们都已经到了。”
“这破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明明我都已经毕业这么多年了，却还要像个学生一样夹着尾巴在上级医师面前听训……”
好在这会儿还没到的不止他们，所以看到他们插进队伍里，也没有人说他们什么。
和上次一样，这一次的五科联合查房还是由心血管内科的杜仲一杜主任牵头。
不过金德本虽然是那么说，但是相比于上一次，这一次他们明显要镇定得多。
毕竟上一次，他们什么准备都没有做，最后还是过关了。
而这一个星期以来，虽然他们还不至于把整个中医科一百八十个住院病人的信息全都记住，但是至少他们这几个科室的病人，他们都已经了解的很透彻了，所以他们觉得，今天这一关应该比较容易过去。
但他们怎么也没有想到的是，一进入病房之后，那位黄连昊黄医生突然就跟杜仲一飙起了英文。
在场其他的主任医师和主治医师医生愣了一下之后，也都开始用英文交流。
金德本等人脸上的神情直接就僵住了，一股不好的念头瞬间就浮上了他们的心头。
果不其然，十几分钟后，黄连昊突然转头看向他们，然后直接点名韩弘方，让他回答问题。
韩弘方当即就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完美的回答了黄连昊提出的问题。
而听完他的回答，就连杜仲一都忍不住露出了一丝惊讶的目光。
他当然记得韩弘方。
毕竟上一次的大查房中，韩弘方连药方都能给病人开错，所以韩弘方绝对可以算得上是他见到过的最差劲的进修医生。
没想到他的英语居然这么好。
看来他之前的结论下的有些武断了。
所以杜仲一当即用英语夸奖他道：“看来你也是个肯下功夫的人，要不然你的英语不会这么好，只要你以后不再犯上一次那样的低级错误，我相信你将来一定能成为一名优秀的医生的。”
韩弘方当即笑着回道：“谢谢杜主任，我会继续努力的。”
只是背地里，他却忍不住挥了挥拳头。
不枉他之前和黄连昊排练了那么久。
终于一雪前耻了。
一边这么想着，他一边给了方洲等人一个嘲讽的目光。
但是金德本等人这会儿却根本就顾不上挑衅回去了。
他们的双腿都开始忍不住打颤了。
果不其然，杜仲一随后就看向了赵永全，并且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赵永全的英语竟然还不错，虽然有些磕磕绊绊，但是好歹没出什么大错。
所以杜仲一也给出了一个‘不错’的评价。
然后是晁然。
晁然回答问题的时候，就有些语无伦次了，但是不管怎么说，他最后还是把问题答了出来，所以杜仲一也就放过了他。
之后的金德本等人甚至连晁然都不如，不过他们好歹都能答到点上，所以杜仲一也就只说了一句“回去之后好好补一补英语，好歹别让自己大学里的一番辛苦全都浪费了”，就放过了他们。
最后可不正是方洲。
和之前一样，杜仲一指着病人，问出了自己的问题。
一时之间，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了方洲。
毕竟上一次大查房时，方洲的出色表现，肿瘤科的宋主任等人可都还记得呢。
方洲：“……”
方洲沉默了好一会儿，然后掏出手机：“我能用翻译软件吗？”
杜仲一的脸直接就拉了下去。
肿瘤科的宋主任等人也不禁露出了惊愕的目光。
金德本等人更是张大了嘴。
虽然方洲之前的确是说过他的英语不太行，但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方洲的英语竟然能够差到这种地步。
所以，方洲你的四六级是怎么过的？
方洲能有什么办法。
先不说他本来就不怎么喜欢英语，要不是上学的时候，学校对英语成绩有硬性规定，他连英语书都不带买的，更何况，距离他上一次翻看英语书，都已经过去五百多年了，你觉得他还能记住几个英语单词？
几乎就是下一秒钟，杜仲一直接骂道：“身为一个新时代的中医医师，连简单的英文交流都做不到，你大学里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方洲：“……”
金德本等人：“……”
杜仲一却根本就不给他们思考的时间：“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有些小题大做？不就是英语不太好吗？反正你们是中医，你们将来接诊的病人也都是以华国病人居多，跟他们交流的时候也不需要用到英语。”
“你们这是大错特错——”
“为什么人们常说西医治标，中医治本？”
“你们以为这是在夸中医吗？不，这是在嘲讽中医既治不了肿瘤、大出血这样的急症，也治不了绝大多数免疫性疾病和神经系统疾病。”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中医的治疗手段已经落后了，就连药方也已经跟不上时代的步伐了。”
“所以我们想要振兴中医，就必须和时代接轨，和国际接轨，吸取西方现代医学的精华，研究出新的治疗手段和药方。”
“可是现在统治医学界的，是西方人，医学著作，是他们写的，用的英文，最先进的药品，是他们研发的，说明书也是用英文写的，最先进的仪器，也是他们研发的，上面所有的按键，都是标注的英文……”
“你不会英文，你怎么学习他们的经验？你不会英文，你怎么跟病患解释那些药物怎么使用？你不会英文，你怎么使用那些仪器？”
“你们是不是还想说，现在翻译软件已经很先进了，准确率甚至能够达到百分之九十——如果你们只是一群农民，只是在往地里播撒种子，别说只是百分之十的失误了，就算是百分之三十百分之四十的失误你们都承担得起，但你们是医生，你们手里掌握着的是人命，别说是百分之十的失误了，哪怕只是百分之一的失误，都有可能害死一堆的病人，所以你们十怎么敢把希望寄托在翻译软件上地？”
听见这话，方洲不得不承认，杜仲一说的话，对金德本等人来说，是有一定的道理的。
所以他原本是能接受这一批评的。
但耐不住杜仲一随后就又把炮口对准了他。
“你是不是很得意，觉得自己上一次表现得那么出色，就算不会英语，也没什么？”
“更何况你长得这么帅，就算出身差一点，只要能勾搭上一个白富美，照样能出人头地，今天我站在这里训斥你，说不定用不了几年就是你站在这里训斥我了。”
“……中医就是因为有你这样不思进取，好高骛远，汲汲营营的败类，所以才会沦落到现在这样的境地。”
说完，跟上次一样，杜仲一猛地一甩袖子，直接就朝着下一个病房而去。
其他医生见状，虽然不明白杜仲一为什么能发这么大的火，但还是跟着杜仲一离开了。
只有黄连昊和韩弘方知道，杜仲一只是名义上看起来非常愤怒，实际上心里正得意着呢。
当然了，他们现在的心情比杜仲一还要好。
因为他们总算是把上一次的那一箭之仇报复回去了。
金德本等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方洲了，所以他们只能背地里推着方洲继续往前走去，免得杜仲一看到他之后，再以死不悔改的理由大骂他一顿。
所以方洲的眉头忍不住皱了起来。
很快，这件事情就传遍了大半个中医科。
因而下午方洲过来的时候，谭雅默默地给他泡了一杯菊花茶。
“那个，方老师，我也是才知道，科室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传起了我们俩的绯闻，杜主任可能也误会了……”
方洲看了，直接把它推到了一边：“不爱喝这玩意儿。”
谭雅：“……”
总觉得方老师话里有话。
但耐不住方洲随后就说道：“好了，开始叫号吧。”
谭雅也只能先把注意力放到了下午的病人身上。
几乎是同一时间，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在中医科大楼的走廊上响了起来。
“陈教授回来了。”
“陈教授。”
“陈教授。”
无数人停下脚步，朝着走来的陈教授打起了招呼。
“你们好。”
陈教授强打起精神来，向他们点头致意。
很快，各大科室的主任就都到了。
陈教授：“这段时间科室怎么样？没出什么问题吧？”
肿瘤科宋主任率先说道：“这段时间科室运转良好，没出什么大问题。”
其他人也都跟着说道：“就是住院部那边的病床又有些不够了。”
“人手也有些不太够。”
陈教授：“住院部那边再克服一下吧，等到第五住院部建起来，就好了。”
“人手的话，我已经给我的几个朋友发过消息了，他们都表示会安排几个徒弟过来帮忙。”
肿瘤科宋主任：“那就好。”
杜仲一看到了陈教授眼底的青黑：“师父，反正现在科室里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不如您先回去休息休息？”
对于徒弟的关心，陈教授还是很受用的。
但是他却说道：“不行啊，一会儿我有个重要的病人会到。”
“对了，你们先别走，一会儿你们跟我一起去看看那个病人。”
杜仲一等人：“好的。”
果不其然，半个小时之后，一个黑色车队就开进了长省第一医院，停在了中医科门诊大楼下。
紧跟着，一对头裹白布的中年夫妇就推着一位同样头上裹着白布的老人，带着十几个保镖和助理，在陈教授等人的迎接下，走进了中医科门诊大楼。
肿瘤科宋主任忍不住凑到了杜仲一身前，问他：“这几位是什么来头？”
杜仲一还真就认识他们，他笑着说道：“坐在轮椅上的那位是P国的一个部落的酋长，是我师父十五年前应P国邀请去P国做医疗援助的时候认识的，后来他被我师父高明的医术深深折服了，所以他得了重病之后，就直接从P国飞了过来，想要请我师父给他看看。”
当然了，如果是十五年前的P国，这位酋长说不定连来华国的机票费都掏不出来。
但耐不住就在十年前，P国发现了全世界最大的一座金矿。
但是很快，杜仲一就笑不出来了。
“脾肿瘤，肝硬化，肾衰竭，脑卒中……”
中医科的精英齐聚一堂，然后在看到那一沓沓的检查报告之后，不约而同的闭上了嘴。
一般人一下子得很多种病，基本上都是一种重的，多种轻的，他这里倒好，得的全都是重症和绝症。
所以事实也再一次证明，有钱真的能使鬼推磨。
因为如果是一般人家，得了这么多种绝症，恐怕早就在过清明节了，可是眼前的这位酋长，甚至还能用英语跟陈教授进行一些简单的对话。
所以就连陈教授也忍不住按起了太阳穴。
那对中年夫妇也就是酋长的儿子儿媳当即操着一口流利的英语问道：“陈教授，您看我父亲的病能治好吗？”
陈教授：“……”
别说是治好了，他甚至连三成的帮他把病情控制住的把握都没有。
毕竟他只是个人，不是个神。
还没办法做到从阎王爷手里抢人。
但是就这样直接把事情真相告诉他们，他又有些不甘心。
毕竟他们对他，对中医，寄予了那么大的信任，结果他却帮不到他们一星半点。
等等——
陈教授突然转头看向杜仲一：“今天星期几？”
杜仲一：“……”
眼前的病人跟这件事情有什么关系吗？
但他还是说道：“星期四。”
“那方医生现在应该还在医院。”
陈教授当即说道：“去请方医生过来会诊。”
“好。”
杜仲一随后就反应过来：“谁？”
陈教授这才想起来，他前几天才刚从边省回来。
那杜仲一不知道方洲也很正常。
所以陈教授再次说道：“你去颈肩腰腿病痛专科，请从照市县中医院过来进修的方洲方医生，过来会诊。”
杜仲一：“……”
下一秒，他脸上的神情就一点点的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