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仿佛有一瞬间的凝固。

分明这件事和自己没什么关系, 但宋昭还是紧张地抓紧了身前的木质围栏。

但人生就是如此，越是怕什么，便越是来什么。

顾思浩在看了于鹏和赵磊一眼后, 坚定地将视线看向他, 好像别人不知道, 他就一定知道一样。

“昭，你知道这事儿不？”

宋昭淡定摇头，“不知道。”

他怎么可能不知道，师兄要是直的, 怎么可能还有那晚的事儿。

但宋昭不能说。

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明明是受害者, 但那晚的事却像个不能说的秘密一样, 宋昭希望将这件事永远烂在肚子里，捂得死死的。

他也说不上更多的是惶恐还是难为情。

顾思浩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整个人五雷轰顶般呆愣在原地。

邱泽金已经从酒柜上取了酒，自顾自地在沙发上坐下。

丝毫未觉自己的话给了顾思浩怎样的震撼, 回身冲二楼走廊上的几个小朋友招招手。

“既然没睡就下来陪哥哥喝点儿。”

就宋昭洗了澡穿着睡衣, 和其他几人坐在一起，瞧着像这家的主人和他的宾客们。

邱泽金视线在他身上扫了一下, 没多说，笑着给他倒了杯酒。

“小师弟酒量怎么样？”

宋昭双手去接, “不太好。”

“那今晚多喝点，顾岩这里的酒可都是好酒。”

宋昭：“？？？？”

光喝酒也没意思，邱泽金起身要去厨房, 说是要找点下酒菜。

宋昭在这时候开口, “师兄出差了好几天，家里应该没什么食物吧？”

邱泽金拉开冰箱门, 里面空空荡荡的，连瓶牛奶都没有。

“啧，还真被你说中了。”

他重新回到沙发坐下，将手机甩给顾思浩。

“点点下酒菜，干喝酒嘴巴寂寞。”

顾思浩接过手机，点开外卖软件，“不是还有你的凄惨故事吗，怎么能算干喝呢。”

邱泽金当即一脚就给他踹了过去，笑着骂他。

“操，我怎么说也和你舅舅同辈，有你这么跟叔叔说话的吗？”

顾思浩点了不少，是一家私房菜馆的。

外卖送到的时候一个大大的保温箱，宋昭拎进门，一盒一盒在茶几上摆开来。

邱泽金给几人讲自己的感情经历，以过来人的身份教他们要怎么谈恋爱，边讲边喝，没一会儿功夫，地毯上已经倒放了三个空的酒瓶。

于鹏和赵磊喝没多少，趁机溜上楼在顾思浩房间睡了。

顾思浩摇摇晃晃地去厕所，之后再没回来。

宋昭也喝得有些迷糊了，感觉整个世界都在旋转，他双手撑着膝盖，头耷拉着，小鸡啄米般有一下没一下地点。

“嗯，我明白，邱师兄你其实不渣，真正渣的人……嗝儿……不会一次只谈……嗝儿……一个的。”

邱泽金也喝得差不多了，但难得有人愿意听他讲这些烦心事儿，就又给宋昭倒了一杯。

他端着杯子要和宋昭碰杯，但两人都摇摇晃晃的，碰了两次都没碰上。

“小师弟你你你别晃了，你晃得我眼睛都花了。”

邱泽金急眼了，一把拉住宋昭的手，而后用力地将自己手里的杯子碰上去。

结果他自己坐不稳，杯子错开，里面的酒洒了宋昭一身。

“哎呀你看你你你晃得我……。”

宋昭迷迷糊糊抬头，艰难地掀起眼皮，就看到邱泽金整个人向后一仰，睡了过去。

玻璃酒杯从他手里滑落，在地毯上滚了几圈，靠着茶几桌角停了下来。

“嗯？邱师兄，你怎么睡了？来啊，喝啊。”

宋昭伸手要去拉邱泽金，可手还没碰到对方，他整个人朝前栽倒，睡在了邱泽金脚边。

顾岩不放心几个小鬼在家，开会的空档发了几条消息都石沉大海。

会议结束后就马不停蹄开车往回赶，到家一推开门就看到大厅里的一地狼籍。

酒瓶子倒得到处都是，沙发上还躺着两个人。

他走近了一看，才看到是邱泽金。

开会之前邱泽金给他打过电话，但他赶着开会，就没回。

视线再看向邱泽金脚边的人，身上穿着白色的睡衣，半趴在沙发上，真丝睡衣自然垂落，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形。

脊背突出，腰身窄瘦。

“唉！”

顾岩叹口气，走上前，轻声唤他。

“小昭，小昭？”

宋昭迷迷糊糊应了一声，身体却没动。

“楼下凉，到楼上去睡。”

他又迷迷糊糊应了一声，仍旧没动。

顾岩弯腰，将人打横抱起，上楼前有些气不过，抬腿给了邱泽金一脚。

“啊！”

邱泽金吃痛地叫了一声，翻了个身，滚地毯上继续睡了。

楼上。

顾岩抱着宋昭，还空出只手来拧开房门，将人放在床上。

宋昭身上的睡衣被酒水泼湿，这会儿都快捂干了，润润的，混合着他身上的体温，酒香裹挟着淡淡的奶香。

顾岩从衣帽间里拿来一件自己的上衣，坐在床边给宋昭换衣服。

从外面赶回来，手上冰冰凉凉的，不小心触碰到皮肤的时候宋昭眉头皱了下。

顾岩小心地解开纽扣，又像哄小孩子一样让他抬手。

虽然喝多了，好在还算配合，衣服顺利脱下。

可就在顾岩准备给他套上干净上衣的时候，宋昭忽的睁开眼，像是没睡醒一般看着他，眼神迷离。

顾岩怕人误会，解释了句。

“你衣服脏了，我给你换。”

宋昭歪了歪头看他，而后抬手覆上他的脸颊，仔细打量后开口。

“你长得好好看啊。”

顾岩嘴角有些压不住地上扬，淡声道。

“是吗，你长得也不错。”

宋昭一手捧着他的脸，另一只手轻触他的额头，食指指腹抚过眉眼，而后沿着鼻梁一路往下，落在他的唇.瓣上。

“嘴巴也好看。”

顾岩咽了很大一口口水，呼吸不由自主地急促了些。

“小昭。”

“嘘！”

那只在抚摸过他唇.瓣的手此刻落在了宋昭的唇.瓣上，一种隐秘的亲密和兴奋在顾岩心底漫开来。

下一秒，宋昭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劲，一把勾着顾岩的脖子将人往下拉。

原本还算正常的距离，一瞬间缩小。

若不是顾岩反应快，手肘撑在床上，此刻人已经扑在宋昭身上了。

偏偏对方还光着，因为喝了酒，原本奶白色的皮肤泛起粉色，整个人像一杯香甜可口的草莓牛奶。

迷离的眸凝视着他，顾岩竟从那双潋滟的眸里瞧出了点深情和撒娇的味道。

灼热带着酒香的气息从饱满的唇.瓣里溢出来，顾岩深吸口气，哑着声唤他。

“小昭。”

纤细白皙的手指覆上他的胸膛，宋昭五指收紧，捏了捏。

“好大。”

顾岩：“……”

刚才踹邱泽金那脚还是轻了。

“你醉了，赶紧睡吧。”

衣服也不打算换了，顾岩直起身，准备给他盖被子。

却不想这时候已经色。胆包天的宋昭直接坐了起来，长腿一迈坐在顾岩的腿上，而后用力往下压，将顾岩给压在了床上。

他双手撑在顾岩的胸膛，占便宜没占够一般捏了好几下，而后俯下身，将脸贴在顾岩的胸膛。

顾岩昂了昂头想起来，但看宋昭趴得太乖了，没舍得，便重新躺回去任由他这么趴在自己身上。

宽大的手掌抚上他的秀发，嗓音温柔沙哑。

“喜欢？”

“喜欢。”

顾岩别开头笑了下，小声道，“醒了看都不敢看，还处处躲着我，喝了酒你倒是大胆起来了。”

酒香和奶香混合在一起，似一张密密麻麻的网，将顾岩笼罩在领地里，他逃不掉，更不想逃。

很快，顾岩发现小家伙的色胆可不只局限于捏他的胸，就连趴在他身上的时候都不消停，竟然在偷摸摸了许久腹肌后又在他侧腰处掐了一把。

“嘶~”

顾岩一把握住宋昭的肩将人从身上推开。

“喝了多少胆子变这么大？”

宋昭不说话，只看着他。

四目相对，有什么东西悄然在空气中绽放、蔓延开来。

顾岩躺在床上，以仰视的角度看着宋昭，看着他离自己越来越近，而那唇。瓣水润光泽，尤为诱人。

他喉头微动，出口的嗓音早已哑得不像话，却磁性得勾人。

“小昭。”

就在即将碰上的前一秒，宋昭忽的干呕了一下，而后本能地跑下床朝着洗手间跑。

浴室里传来呕吐的声音，顾岩单手搭在额头苦笑了下。

他到底在期待什么。

他什么时候成了乘人之危的小人了。

顾岩在心底鄙夷自己，去洗手间看宋昭的时候人已经抱着马桶睡着了。

重新给人收拾好抱上。床，顾岩刚想坐下看一会儿，兜里的手机响了。

是助理打来的，下半场的会议一直在等他。

“知道了。”

挂断电话，床上的人动了动，小声说了句什么。

顾岩在床沿坐下，抬手拨开他额前的刘海。

“你说什么？”

“我不是随便的人。”

顾岩笑了下，声音低沉，给人很踏实的感觉。

“嗯，知道。”

离开前，顾岩倒了杯水放在床头。

出门前看了一眼抱着茶几腿睡得香甜的老友邱泽金，连床毯子都没给对方抬脚走了。

宋昭这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脑袋跟要爆炸一样。

这是他人生第二次喝醉。

上次喝醉做了人生最出格的事，而这次，只是在梦里调。戏了一把师兄。

宋昭暗暗庆幸，怎么不算进步呢。

可等他掀开被子看到光溜溜的自己，脑子有一瞬间的宕机。

再小心翼翼地将被子掀得更开，看见睡裤还穿在身上时，宋昭大大松了口气。

可下一秒，脑子轰然炸开。

如果裤子还在，那衣服是谁给他脱的？

自己脱的？

看到浴室里洗过已经晾起来的睡衣，宋昭整个人石化了。

昨晚的梦，不会不是梦吧？

那师兄不得更加认定他就是个随便的人了？

还是酒后爱乱。性的那种……

想到自己在师兄心里的形象一塌再塌，宋昭想死的心都有了。

回学校的路上一直都闷闷不乐的，连师兄发消息都没回。

周六闷了一天，周日的时候顾岩打电话来。

那会儿宋昭正在社团帮忙整理服装，本不想理的，但有学姐提醒他。

“宋昭，你电话一直在响，赶紧看看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吧，那些衣服不着急的。”

宋昭放下衣服，笑着道谢。

拿起手机一看，是师兄。

他往外走了几步，按下接听，声音都透着虚。

“师兄？”

“周末很忙？”

昨天师兄发的几条消息宋昭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身侧有人经过，说话声传到听筒里，顾岩问他。

“在外面？”

宋昭又往前走了几步，到楼道拐角处，背靠着墙角，左手抄在兜里，右手拿着手机，视线无意识地看向窗外。

银杏树长得茂密，树叶金黄，一阵风吹过，小扇子般的枯叶随风飘落，唯美又浪漫。

一对情侣牵着手从树下经过，女生捡起一片叶子放在男生头顶，男生顺势搂过女生的腰，俯身在女生唇上亲了一下。

宋昭心虚地移开视线，“在学校，今天在社团帮忙。”

“话剧社？”

“嗯。”

“最近有演出？是艺术节吗？”

渝大十一月初有个艺术节，会有很多节目，也是给课业繁重的同学们一个放松和展示自我的机会。

闻言，宋昭点点头。

“嗯，下个月，昨天刚回学校就被叫来社团了，看到你消息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就没回。”

他不动声色地为自己解释，顾岩也没继续追问不回消息的事儿。

“那你要上台吗？”

目前剧本还没定是梁祝还是雷雨，但副团长说不管是哪个剧本，宋昭都必须上，不然白瞎这么好看一张脸了。

“要吧，但剧本现在还没定。”

“嗯，到时候我去看。”

宋昭：“……”

我根本不是这个意思，你来了，我还能专心演吗？

不过宋昭没拒绝，想着平时师兄工作挺忙的，应该也只是口头上客套客套而已，不一定真的会来。

两人一时无言，却谁也没说要挂。

宋昭就这么拿着手机在楼梯拐角来回踱步，片刻后，他问他。

“昨晚我好像喝多了。”

“嗯，是挺多的，下次别喝那么多了。”

又沉默了会儿，宋昭才犹豫着开口。

“我有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

听筒里传来富有磁性的一声短促的低笑，宋昭听到他说。

“有，你跳到我身上死活不下来，还说自己是走丢了考拉，让我送你回动物园。

后来又说自己是美人鱼，要把衣服脱了给我看你身上的鳞片。”

宋昭：“……”

“对不起师兄，给你添麻烦了，我平时很少喝那么多的，昨晚看邱师兄那么难过，就陪他多喝了点，我真不知道我还做了这么多离谱的事，对不起，对不起。”

太丢人了，真的，太丢人了，宋昭以后都没脸再见师兄了。

下一秒，听筒里传来顾岩的笑声。

“逗你的，你什么也没做，喝多了就睡了，我看你睡下就回公司了。”

闻言宋昭大大松了口气。

两人简单闲聊了会儿，顾岩给他讲了讲往年艺术节的盛况，因为突然闯入的助理提示开会的声音，打断了两人的通话。

挂断电话，宋昭转身上楼梯，正巧遇上社团的学姐。

学姐笑盈盈地开他玩笑。

“宋昭，跟女朋友煲电话粥呢，看你一脸幸福的。”

“不是，学姐，误会了，我不是在跟女朋友打电话。”

“别解释了，甜蜜两个字都写你脸上了。”

宋昭：“……”

你是怎么看出那两个字的。

接连几天，宋昭除了上课就是在话剧社，剧本定下来了，演梁祝，宋昭演梁山伯，为了排练他每天都很晚才回宿舍。

周四这天，宋昭正在话剧社和饰演祝英台的学姐对台词，顾思浩打电话说晚上吃火锅，让他早点回去。

“行，那我今天跟学姐说，我早点走。”

“地址我发你，到时候你直接导航过来。”

宋昭狐疑，“不是在宿舍吗？”

“宿舍？你是没见过宿管大妈的凶残吗？隔壁连煮面锅都被收了，你还想煮火锅？我在外面借了套房子，是一个学长的，他出国了，房子空着，我借来咱们煮个火锅吃。”

宋昭点点头，“好，那我要去买什么不？”

“得了，你天天那么忙，东西我们准备，你只需要按时到就可以了。”

挂断电话，宋昭就去和学姐说了下晚上早点走的事儿。

下午的课有顾思浩给他占座，宋昭是踩着点进的教室。

一节接一节的，一下课宋昭就往话剧社跑。

“晚上记得来啊。”

宋昭回身冲顾思浩比了个OK的手势，就急匆匆走了。

这次的演出只有他一个大一的，其他的全是学长学姐，课不像他那么多。

所以宋昭每次下课都跑得很快，就怕让人等久了。

到晚上八点，宋昭这边才结束，他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时候看到顾思浩的几通未接来电。

微信上也全是几人催促他的消息。

而他们那个群，不知道什么时候从脱单进度1/8变成了0/8。

宋昭也没在意，给顾思浩回了条语音。

昭：【在路上了】

他挎上包，一边和话剧社的人道别一边急匆匆往楼下跑。

在快到二楼的时候不小心撞上人，来人比他高，额头刚好撞到对方的胸膛，宋昭也没仔细看，抬手摸了摸额头匆匆说了句抱歉，错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