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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阿瑟兰嘴唇动了动, 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夏虫也为他沉默, 沉默是今晚的阿瑟兰少将。

“回去睡吧。”

阿瑟兰深呼吸,面不改色,拍拍埃文的肩膀, 转身窝进了被窝,只留给雄虫一个淡定而慈祥的背影。

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样子。

“阿瑟兰少将。”

忽然被塞了一团被褥, 埃文面瘫脸, 歪过头看着雌虫的后脑勺, 不确定是不是应该在这个时候离开,但又似乎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雌虫没有说话,也没有回答,好像已经睡得很熟。

阿瑟兰实在太累, 连说话的都不想。

六十八的成熟老雌,实在没必要事事都和十九岁的年轻虫争个高低长短。

埃文只好从沙发上站起来,裹着棉被, 又不放心的往后看了一眼, 准备离开的时候。

被窝里的军雌忽然很小声的叹了口气。

大概是呵欠或者是鼻息, 因为蒙在被子里听不真切。

阿瑟兰是个成熟的雌虫。

他今年六十八岁,军衔少将,在一区带最嗷嗷叫的团, 训最刺头的新兵。

他心态很稳, 不能生气,也不能恼羞成熟。

而且毕竟到了这个年纪,事业上的问题一大堆。

睁开眼睛就有要操心的事。

哪有功夫猜他们年轻虫的心思, 玩他们年轻虫的游戏。

睡吧睡吧。

闭上眼睛,但到底没有马上睡着,睁着眼睛怔怔的看着沙发。

埃文顿住脚步,本来想用精神力丝线,但这个念头只从脑海升起来一秒,就被理智迅速反驳。

太不礼貌了。

在地宫呆了太久,习惯了这种直白的交流方式,精神力的直接触碰可以免去很多交流上的障碍。

但在风暴之外,气氛远远没有凝重到连说话的时间都没有,在这里,每个公民都拥有自己的秘密,并且不会用精神力肆意刺探别虫。

这是社会规则之下,约定俗成的道德规则。

所以埃文已经努力减少触碰别人思想的冲动,但现在,他不知道阿瑟兰少将在想什么。

雄虫有些茫然的站在雌虫身后。

对着一声不吭的被窝卷沉默,迟疑的,裹着被子往楼梯上走。

阿瑟兰听着雄虫离开的脚步声,闭上眼睛。

过了好一会,脚步声砰砰的从楼梯上传过来,并且迅速接近。

阿瑟兰倏然睁眼,眼前被一片阴影覆盖。

眼睛能看到的,只有蓝白条纹的睡衣,还有领口露出来的锁骨和一小片冷白的皮肤。

柔软温热的嘴唇贴着他的脸颊啾了一口。

雄虫恬淡的气味也顺着鼻息吸入肺腑。

“晚安少将。”

雄虫说完,站起身,好像只是急匆匆下楼关上水龙头一样,露出了松口气的表情,平静又从容的趿着拖鞋走上楼梯。

阿瑟兰怔怔的看着沙发:“……”

半晌后他怒不可遏,表情狰狞,虽然睡姿僵硬,一动不动。

臭崽子!阿瑟兰呸了口。

有本事不要跑,头都给你打掉,随随便便做这种事难道不应该留下来赔罪吗?

我的年龄都可以做你两个爸爸了。

呸,真不要脸。

阿瑟兰咬牙切齿,怒火中烧,过了会他哼哼唧唧,在沙发上翻了个身,脑袋埋在枕头里伪装尸体。

军中老雌最爱的废柴瘫。

这位噩梦鸟之森的最年轻少将,面朝下,脸颊像爆汁的番茄,明明心跳超速,但仍然可以凭借超高的自制力维持从容淡定。

这就是军雌的尊严。

只是悄悄,微不可查的,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嘟囔。

“哎。”

“年轻真好。”

第二天,晨光微透。

饮露鸟站在窗口啁啾,阿瑟兰作息规律,六点起床,感觉身体不需要去医院后,火速去洗了个澡。

出来的时候终端一直响,他干脆坐在沙发上一边喝茶,一边查看邮件。

安德鲁将军最近很暴躁,因为军费,还有马上要召开的比武大会。

野蜂沙漠来了不少高手,甚至有一位雄虫,听说精神力天赋之强,百年难见。

上次在家具店碰到克勒多,就是为那个雄虫挑选寝具。

雄虫到翠微平原来做什么?

老将军一直想争取他们做盟友,共同开发噩梦鸟之森的污染区,但是这位友邻似乎只爱好打架,并且有自扫门前雪的意思。

麻烦。

大/麻烦。

其他邮件例行处理,只有列克谢的事有些令虫为难,森川的父亲请求了皇帝陛下特赦,虽然命令未达,但十有八/九会没事。

毕竟森川家有一个叫做槐里的雌虫,今年五月选为了冕下雌君。

看在这一件事的份上,陛下想必也会宽容。

阿瑟兰很不爽,但没办法,他不能阻止陛下做决定,也不能强行让森川服刑。

而且自己的部下,那个老实巴交的少尉,好像使用了传统模式,治疗森川的精神力。

一个二十八岁的小崽子,找他批条就是为了开房。

阿瑟兰气到头发想变黑。

水珠滴答。

埃文揉揉脑袋毛,从楼梯上走下来。

阿瑟兰正在处理视讯,看了眼,雄虫也看他,两个虫都觉得这么对视有点微妙。

“早安,阿瑟兰少将。”

雄虫先问好,没有一丝不自然。

阿瑟兰随即矜持冷淡的颔首,淡淡:“收拾一下,我们今天要出门。”

埃文面无表情伸懒腰,打哈欠,然后回头:“出门?”

阿瑟兰,呵,年轻虫,我从来不会把一个命令重复两次。

他犀利的抬眸,和雄虫对视,半晌,转移视线到邮件,轻轻滑了一下:“新希望委员会的培训,你的终端上应该也收到了。”

埃文皱眉,沉思。

他并不认识新虫语,甚至不太会使用终端。

看来学习还是要提上日程,否则在外的生活会有很大的麻烦,毕竟日记上还有整整十个计划。

埃文走到窗口,推开窗,晨风温柔的涌进来。

正是夏季,大地笼罩在明媚的阳光下,从山坡向下看,森林高耸,植被绵延。

金黄色的麦奈花大片大片的盛开,一直开到远处的山脚下的小木屋。

入目可见的房屋都陆陆续续的装点上了鲜花,门上贴着风暴之眼的画报。

埃文目光专注的看着窗外,茶绿色的眼睛倒映着噩梦鸟之森,瞳孔也如林海波涛,温柔的起伏着。

“看什么。”

“这片土地。”

雌虫叼着面包,扣衬衫的扣子。

白色下摆束入腰带,勒出细细的一条线,侧看过去,赏心悦目。

埃文扯他的袖子,指给他看:“少将,森林。”

每次出来休息都是秋天,夏天这个季节很新奇,生机勃勃,绿意盎然。

阿瑟兰觉得雄虫现在的样子好乖。

想掐脸,但他忍住了,他身为军雌和长辈。

阿瑟兰说。

“秋天的时候更漂亮,那片阔叶林的叶子会变成黄色和红色,味道也会很好闻。”

“林子里有秋蘑,榛子,熟透的野果,吃的有很多。”

“怕冷的飞鸟会成群迁徙,松鼠,小鹿,野牛,进了林子通通都可以看得到,还有养的又肥又笨的熊,会溜到山下偷吃蜂蜜。”

“到了秋天,部队也会放假,休息十天。”

埃文肯定的点头,充满向往:“这里的秋天可真好。”

孤岛上的秋天,林子里一点声音也不会有。

靠近PA。

林子里没有变异的动物都死光了。

除了蚂蚁,但蚂蚁没有声音。

耀祭司会吹笛子,但曲子都很古老,每次听,都好像把心脏泡进冰水里。

埃文和祭司很少说话,对方心事很重。

从来也没有笑过。

阿瑟兰整理袖口的动作一顿,看向窗外的麦奈花田,没发现夏天都来了啊。

他推埃文:“去洗漱,我带你出去。”

埃文想了想,反应过来刚才雌虫提过,他恍然:“是那个培训吗?”

阿瑟兰掐雄虫的脸,轻轻晃了晃:“让你去你就去。”

埃文面瘫,冷酷:“松手。”

等到洗漱完是十分钟后,埃文和阿瑟兰一起出门。

雌虫没有开车,而是沿着公寓后的小路走下山坡,等到了山坡下,才发现麦奈花中间有纵横的小路,只是被过于繁茂的花朵给盖掉了。

小路很窄,刚刚只够一个虫通过。

阿瑟兰挑眉看了埃文一眼,插兜走在前面。

“少将,我们去哪?”

“啰嗦。”

四周都是金黄色的麦奈花。

香味轰轰烈烈,在骄阳下盛开得不怕燥不怕热,夏天热情似火,扑鼻芬芳。

汗水和温度一起上升,热的脸颊通红。

这是和埃文的计划没有关系的事。

因为时间不多,他干脆把游历这件事给忘掉了。

只想在最短的时间内补充最多最完美的记忆。

但是完美却没有衡量的标准。

无数只小蜜蜂在花田辛勤的嗡嗡工作,身边万物生长,流水潺潺,脚下的小路,也有昆虫细微的震翅声。

埃文踏出第一步。

“少将。”

埃文说,雌虫回头,目光淡淡,从一旁的稻草人身上摘下草帽,扣到埃文头上,忍不住哈哈:“你和麦奈花差不多高。”

埃文:“……”

“少将。”

“叫我做什么。”

终端在响,阿瑟兰打开看了看,设置成自动翻阅模式,犹豫片刻,左手悄悄向后伸。

隔了一会。

一只热乎乎的虫爪捉住阿瑟兰温凉的手指。

阿瑟兰的耳朵烫起来。

隔着一层燥热的火气,汗水从额头滚下来,坠到睫毛,他一本正经,从容淡定:“我带你去取夏日盛典要用的花,那边山坡上有一家蜂农,现在去,蜂蜜里有麦奈花的味道。”

森林像沉默的卫兵,离埃文又远又高。

埃文说:“少将。”

我很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别等我,我可能要忙到10点,二更不知道写不写得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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