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内一片安静, 楚丹枫自觉这番表白说得情真意切,应该打动了所有人,戚望兰也该死心了。
却没想到, 戚望兰看着他,抿住唇,竟微微红了眼睛, “为什么不是我?”
楚丹枫懵了:“啊?”
“罢了!”戚望兰深吸一口气, 调整好表情, 将长鞭一收,站得笔直, “是我们相识太晚。”
“不过, 这才是我认识的楚丹枫,我戚望兰不夺人所爱, 既然你已有了心上人,此事便就此作罢,我自会回去禀明母亲。”
说罢,她转身就走。
戚少主来去如风, 丝毫不拖泥带水, 留下一室安静。
“…………”
房中几人面面相觑, 唯有楚丹枫不敢抬头, 飞速找了个借口就开溜, 叶白鹿当即追出去:“小兔崽子, 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又偷偷去那不三不四的地方, 定是跟黄老三学坏的!”
林姝儿忙抱住叶白鹿的腰, “师姐息怒!”
叶白鹿:“不学好的东西,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楚丹枫溜得更快了,花庭轩也尾随而去。
一直跑得好远, 还能听到叶白鹿在骂:“我饶不了他!丢了这么好的亲事,看他还长不长记性!”
直到确认二师姐追不上了,楚丹枫才拍着胸脯停下,“吓死我了,二师姐打人可疼了。”
离虚峰的女修个顶个身负怪力,他小时候因为调皮挨过几次揍,现在想起来屁股还隐隐作痛。
刚安复好心绪,楚丹枫就撞见花庭轩似笑非笑的视线。
他登时有点窘,摸摸鼻子挽尊:“二师姐把我拉扯大,她打我,我不能反抗的……”
见花庭轩脸上笑意反而更深了,楚丹枫被他笑得恼羞成怒,炸了毛:“你……你笑什么笑?没完了啊!”
花庭轩忽而一把抱住他,“丹枫,我是高兴,你……刚刚说的,可是心里话?”
楚丹枫:“?”
花庭轩:“还是,只为了骗戚少主离开?”
……哦,原来是那段话啊。
那番话的本意自然是骗戚望兰离开,但也的确基于他的真实想法——多年来,小花对自己照顾得无微不至,他早就习惯了他的好。何况,又是他先动手,上了人家,于情于理都该负责的,既然要负责,那便是一生一世,自然心里眼里只能有他。
若花庭轩不变心,自己也不会负他。
只是,刚刚情绪到那儿了,那番话说得未免过于山盟海誓,现在想起来,楚丹枫不敢全盘认下——他是喜欢花庭轩,但还没到那种程度,认下了总觉得有点心虚。
楚丹枫于是找了个狡猾的说辞:“我骗她离开又是为了谁?”
花庭轩果然把他搂得更紧了,嘴里一叠声叫他的名字,“丹枫,你知道我等了多久吗,就像做梦一样,我真怕……有朝一日梦忽然醒来,你就不要我了。”
……行吧,楚丹枫心又软了,这孩子,为什么总这么没安全感?
少年比他高了半头,手长脚长,把楚丹枫箍得有点呼吸困难。
楚丹枫拍拍他的背:“怎么会?小师兄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只要你不变心……”
“我怎会!”花庭轩急道。
“好好好,”楚丹枫叹气,“无论发生什么,小师兄永远和你在一起,如违此誓,叫我——”
“不许胡说!”花庭轩及时捂住了他的嘴,这一世,他要他平安喜乐,不再受一丁点苦难。
楚丹枫剥开他的手,笑道:“你总不信我,这不是叫你安么心?我也没打算发什么很毒的誓。”
最多也就是“如违此誓,就吃些苦头”,他能想到最苦的苦头,便是上一世,自己被大花当众抽打羞辱,关进小黑屋。
不过上辈子的花庭轩乖戾狭隘,是为了林姝儿,才和他争风吃醋,不择手段。
这辈子他已经弯了,绝不会重蹈覆辙。
楚丹枫是个心宽的大度人,很能分得清,上一世的错,怎能由这辈子的花小绵羊承担呢?
分明就是两个人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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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打楚丹枫打发走了戚望兰,花庭轩许是安了心,还真的安分不少,又变回了那个贴心小绵羊,愈发用心伺候自家小师兄。
很多时候只消一个眼神,花庭轩便知他要什么,太游境商铺林立,珍馐美食不胜枚举,又有花庭轩细心照料——除了每晚那崽子例行的“骚扰”之外,日子过得不要□□逸。
而拒绝戚望兰,还带了一样附加后果:现在整个修真界都知道他是个玩世不恭的浪荡子。
这件事楚丹枫也能理解,碧霞阁忽然提亲,又忽然退婚,面上已经同双极宗道了歉,私底下又怎能忍住背上这口“出尔反尔”的大锅,总要给普罗大众一个说法。
而屋漏偏逢连夜雨,他的风流名声很快就有了佐证,合欢宗最前途无量的女修、迷倒半个太游境的女神玉楼姑娘,公开宣称,倾慕双极宗楚美人,随时欢迎他与自己春风一度。
浪荡子与多情红颜的故事,总能轻易激起人的八卦之心,满城人茶余饭后的话题都逃不脱“楚美人”三个字,甚至还有人开赌局,赌玉楼会不会得偿所愿。
这可醋坏了花庭轩,为了给自家小道侣顺毛,楚丹枫自然不敢去见玉楼,但越是这样,众人越觉得他这个“浪荡公子”有点意思,有人说他只喜欢清纯处女,看不上合欢宗的随便,也有人说他本人艳色绝世,瞧不上那些庸脂俗粉。
总之,越是猜测,“楚美人”的艳名就传得越远。
花庭轩忍无可忍,“我要公开!”
“嘶——疼疼疼!别掐我啊。”楚丹枫正舒舒服服地趴在小桌边吃糖蒸酥酪,腰上一疼,直接跳了起来。
“弄疼你了?快让我看看。”花庭轩并不是故意的,这些日子以来,经过他的不懈努力,楚丹枫已经习惯了他的“咸猪手”,能做到一边被骚扰,一边面不改色地吃东西。
花庭轩刚刚一边揉自家小师兄的腰,一边给他吹凉酥酪,习惯性铺开神识,偶然听到连门外小二都在聊“楚美人”的风流韵事,这才炸了毛,手上也失了轻重。
花庭轩陪着小心把楚丹枫挪到床上,边给他揉腰,边撒娇:“小师兄,你不是说要给我安全感的吗?为什么不肯把我们的关系昭告天下呢?”
楚丹枫:“……”
听到这样的诘问,楚丹枫便觉得自己像个“不肯发朋友圈”的渣男。
“不是不肯,这事要徐徐图之,就拿师尊他老人家来说,现在因为魔族入侵秘境的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实在不是个好时机。”楚丹枫被按摩得很舒服,眯着眼睛轻声哼哼。
长睫毛在窄挺的鼻翼侧面扑下一层浅淡的阴影,脸颊嫩白,透出一点慵懒的红。
花庭轩心里忍不住想:小师兄这副容貌,美得超越了性别,难怪引得那些狂蜂浪蝶觊觎呢。
“再拿二师姐来说,她正找机会想教训我呢,这时候把你搬出来,小心她连你一起揍。”
花庭轩的手慢慢地向下移,隔着轻薄的软烟罗,揉上那两团挺.翘,揉面团儿似的,捏成各种形状,嘴里喃喃道:“我不怕二师姐。”
楚丹枫眯着眼睛,就当享受按'摩,任由他捏,并痛快地认了怂:“……你不怕她,我怕。”
自从确定了关系,他就不怎么端长辈架子了,该认怂就认怂,人一旦丢弃了脸皮,防御力直线上升。
“………”花庭轩拿他没办法,气得在那里拍了一巴掌,并在楚丹枫反应过来之前,迅速又轻又快地拍了几掌,问:“这样舒服吗?”
“?”楚丹枫果然懵了,以为这是什么按摩手法,迟疑道,“嗯,还行?”
花庭轩趁机打了个痛快,心里也想明白了:他自己面皮薄不愿说,难道我就没别的办法了吗?
倘若让别人看出来,那可怪不得自己了。
花庭轩暗下决心,决定从今以后,要对楚丹枫更亲热殷勤些,总有明眼人能看出来的。
也是在这当口,在碧霞阁“开会”的各派掌门们,终于商议好了对策,各回各家,各找各的弟子,宣布开拔。
一艘艘巨大的灵帆泊在太游境入口处,双极宗的那艘灵帆内别有乾坤,乃是个芥子空间,能容纳全宗门十六峰,以及若干外门弟子。
离虚峰一脉人最少,却因为楚丹枫在秘境中大放异彩,博得了最多的关注。
花庭轩全程又是牵手,又是扶腰,好像生怕自家金丹巅峰的小师兄在平地上摔了跤。
然而,仍没得到想要的效果。
“真是兄友弟恭,师兄弟两人站在一起也太养眼了吧。”
“听说花庭轩是由楚美人从小带到大的,多孝顺。”
“同门之间真和气啊,早听说孟长老选徒弟贵精不贵多,难怪难怪。”
这话传到离虚峰众人耳朵里,连孟沧雨也露出笑容。
唯有林姝儿一脸的高深莫测,悄悄拍拍花庭轩,并怜悯地叹了口气。
花庭轩:“…………”
林姝儿:“这不怪别人,是你平时就一直对五师兄太殷勤,小跟班形象深入人心。所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公开?是不是五师兄不肯?”
“……”不得不说,林姝儿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功力登峰造极。
花庭轩黑着脸问:“你怎么知道?”
林姝儿心道:这还用问,瞧你那热乎劲儿,必定巴不得昭告天下呢。
她不答反问:“知道为什么五师兄不愿意公开吗?”
花庭轩耐下性子,摆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林姝儿老气横秋道:“因为他没那么在乎你!他们男人都一个德行,天下乌鸦一般黑!”
花庭轩:“……”
好一个“他们男人”。
花庭轩正要抽身离开,就听林姝儿煞有介事地说:“尤其是五师兄这样的风流浪子,吃过见过看过,殷勤的男人女人见得多了。”
花庭轩止住脚步。
林姝儿:“你得学会欲擒故纵,不能让他事事顺意,才能引起他的兴趣。”
花庭轩深以为然,听得频频点头。
林姝儿母胎单身,至今和异性做过最亲密的事,便是在秘境中用捆仙绳绑了黎云逸,拖死狗一样拖了好几日。
他们俩单身的教热恋的“驭夫之术”,一个敢说,一个敢听。
“所以,不要像小跟班一样,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林姝儿话音刚落,“当事浪子”楚丹枫便从桥楼后探出脑袋,“轩儿,过来!”
花庭轩当机立断抛弃了狗头军师,大型犬认主似的奔了过去。
林姝儿:“………………”
在林姝儿一脸“我刚才是不是教了个寂寞?”的恨铁不成钢中,花庭轩殷勤地问:“小师兄,有事?”
楚丹枫:“自然有事,有大事,跟我去面见师尊。”
花庭轩见他表情严肃,以为四师兄有了消息——这些日子以来,楚丹枫只有提起方清涯的下落时,才会露出这样严谨肃穆的神情。
说不吃醋是假的,但没办法,花庭轩装作无事,乖乖跟在楚丹枫身后。
孟沧雨正在单独的船舱里打坐,听到声音,睁开眼睛,随手挥开了门。
楚丹枫:“师尊,打扰您了。”
孟沧雨:“无妨,为师也正好有事要同你们说,此次秘境大乱,与魔族、鬼修脱不开干系,尤其是他们用来吸纳魂魄的邪物‘飞烟瓶’,很可能也是从魔界流出的,未免打草惊蛇,几大宗门商议,由双极宗先派金丹期以下的小徒打探消息,虽不必深入腹地,只在魔界外围徘徊,但那里常有僵尸出没,也有一定危险,小五,小六,你们可愿意担此重任?”
楚丹枫和花庭轩对视一眼,都说:“宗门有难,弟子不敢推辞。”
孟沧雨欣慰地点点头,又问:“对了,你们有什么事找我?”
花庭轩垂手侍立在一旁,心里酸溜溜地腹诽:如此兴师动众,自然是为了他的四师兄。早知道,当初在秘境中,他直接结果了嵇魈,或是强行把方清涯掳回来,便不会有如今许多糟心的事端了。
却听楚丹枫郑重道:“请师尊准许一件事。”
孟沧雨:“你们此去危机重重,有什么不可准许的?但说无妨。”
楚丹枫喜道:“弟子与花师弟两情相悦,日后会结为道侣,思来想去,还是要先告知师尊。”
“!!!”花庭轩不可置信地望向楚丹枫,一双凤眸亮如繁星。
孟沧雨倒表现得足够淡定:“嗯,原来是要结道侣,我还当是什么大事……嗯???你们要结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孟沧雨:结什么侣?什么道侣??结道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