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的阳光像是一个幻象,仅持续了片刻时间就没了。
天色越来越昏沉。
整个城市又变成了灰暗的颜色。
周华亭从一栋高楼里走出来,提前下了班,身为时尚杂志的服装设计师,她的时间竟然还挺充裕。
她提着一个粉皮小挎包,穿着丝绸衬衣和包臀裙,气质优雅又知性。
电梯里这会儿只有她和一个男同事,男人胳膊底下夹着包,一脸紧张的样子,似乎鼓足了勇气才张开嘴,“华亭,你吃饭没?”
周华亭看都没看他,淡淡回答,“吃了。”
男人还不死心,把手里的公文包捏出了一道痕迹,他又问,“要不我送你回家?”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周华亭抬脚就走,“不用。”
地下车库的拐角处停着一辆周身银色的豪车,她头也不回直接坐上去了,任凭男人一直站在旁边盯着她,眼神都没给,就开出了通道。
车速有点快,周华亭目的很明确,似乎还有点赶时间。
不一会儿,她车速放慢了,直接把车停在了路边,快步下车走进了一间很小的布料蕾丝裙店铺。
里边儿人很少,墙上挂满了各种各样的洛丽塔裙,充满了梦幻的童话色彩。
老板是个日系风格的少女,绑着长长的辫子,脸上的笑很甜。
她歪着头,嗓音软软的,“周姐姐,又来买裙子?”
今天黎晓换了个新裙子,是一件鹅黄色的蓬蓬裙,是她新做的。
很好看。
周华亭盯着她,像是突然晃了神儿,好半天才回答,“不,我这次来买布料。”
黎晓二话不说,干脆利落的迈着小碎步抱出来了一堆蕾丝花布,“款式颜色非常齐全,周姐姐您挑挑。”
周华亭站过去,神色专注了起来,翻着那些布料看得格外细致。
黎晓好奇的问,“您这回是要自己做?”
周华亭轻声答道,“嗯,我亲自设计。”
黎晓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哇,我最敬佩设计洛丽塔裙装的人了!感觉特别厉害!”
她有些惆怅的低了低头,“我就不行了,我只会照着图手工做,完全不会设计。”
周华亭翻布的手突然停了停,“那你,想学吗?”
黎晓激动地探着身子贴近她,“您愿意教我?!”
周华亭放下布料,一脸认真的看向她,嘴角扬着一丝温柔的笑意,“当然,咱们也认识这么久了,不如你去我家做客,顺便教你入门。”
她语气更加温柔,让人不自觉地卸下心防。
“我有个女儿,跟你一样大,说不定,你们能成为好朋友呢。”
夜色降临。
和白天的灰暗完全不同,都市里的霓虹灯光全部亮了起来,明明接近深夜,但街道上的人却不减反增,噪杂的声音比白天还要浓厚些。
祈无病两手插兜,从医院走了出来,实在是待不下去了,睡醒就吃药,吃完药又抽血,做了一堆检查,烦得很。
过了中午那片刻闲暇,闻医生也忙起来了,待在办公室一直到现在都没出来过。
他无聊的要命,趁着化验单没出结果就先溜了出来。
这条街道离医院不远,路边停着各种奇形怪状的改装车,上边儿的人看着也都不太平凡,一副前卫怪异的样子。
祈无病嘴里咬着个棒棒糖,发丝有些长了,凌乱的散落在额前,显得年纪更小了些。
帅的有点儿扎眼。
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看到一家酒吧,人流不大,对比其他一看,这家显得格外低调奢华。
整个门面都是纯黑的,墙上缀着些夜光灯管,看不到店名。
实在跟自己以前开的那个太像,祈无病没忍住抬脚就走了进去。
和黑色的装潢确实是天差地别了。
先是一阵蒸汽风格满满的霓虹舞曲,有种八|九十年代的复古气息,节奏动感,又带着让人昏昏欲睡的迷幻味道。
掀开帘子就是瞭花人眼的闪烁色彩,巨大的圆形舞池占据了整个空间,卡座酒吧台都散落在靠墙的角落。
舞池地板是一个个小方格拼凑而成,被电流机关控制,每个方块亮着不同颜色的光。
一群打扮鲜亮的潮男潮女站在上面跟着音乐跳舞摇摆,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
祈无病有点儿小震惊,毕竟是第一次真正见到这个世界的夜生活,和白天反差也太大了些,完全是两种生活状态。
他没打算去舞池,直接把帽檐儿压低,绕过人群去了酒吧台。
这里还算清净,人也不多,只有一个一头绿毛的调酒师,他嘴唇下方还穿着一个环,笑的很是不正经。
“小帅哥要喝什么?”
祈无病想了想,正要开口说话,就被人拽住了胳膊,“你怎么来这儿了?”
他回头一看,是程齐,他表情有点儿紧张,语气更是奇怪。
祈无病很无奈,胳膊都被他抓疼了,“好巧啊,正好,我请你喝酒,谢谢你帮我找到……”
程齐猛地挺直了身体,像是在拼命挡祈无病的视线,直接打断他,“不用请!你赶紧出去赶紧出去……”
祈无病无语的挣开他,“……我才刚进来,有急事儿,别闹。”
这哄小屁孩儿的语气让程齐的表情更扭曲了,他揽着祈无病的脖子就要往外走,“你才真的别闹!赶紧离开这儿!让他看见你就完了!”
祈无病一脸茫然,凭本能抓住酒吧台的桌子,尽量心平气和的再次开口,“等等等等……虽然没听懂你在说什么,但是就给我两分钟,我说完就走……”
他冲已经调酒小哥礼貌的点头,正要开口,又被程齐打断了。
“你说什么他都不会听的!死心吧!我还当你是兄弟才……”
程齐还没说完,余光似乎瞟到了什么,更着急了,拉着就往门口冲。
还没迈开步子,就听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祈无病?”
程齐的肩膀瞬间塌了下去,表情更加五彩缤纷,他僵硬的转过了身,吞吞吐吐的,“贺哥……他,他就是路过……”
祈无病一脸问号,慢吞吞的跟着转了回去,面前站着两个人,旁边那个很眼熟,啊,是上次疯狂点菜的那个佘禧堂,另一个就完全没印象了。
长的不错,个高腿长的,就是看着很狂很凶的样子。
他一身机车夹克,脖子上还有个像猫头鹰一样的纹身。
明明很陌生,但祈无病明显在他眼里看到了嫌恶。
贺渡看着祈无病,眉毛挑着,语气很冷,“你?路过?”
祈无病甩开程齐紧抓着他的手,揉了揉胳膊,有点儿不耐烦的说,“我是来办正事的,如果以前有跟你有什么瓜葛,先翻篇儿,之后有机会再说,你看行么?”
贺渡抬着下巴看他,眼神更冷的重复了一遍,“瓜葛?”
旁边的佘禧堂突然出了声,“祈无病好像撞到了头,失忆了。”
程齐已经傻了,祈无病也愣了一下,这兄弟可以啊,这种借口都替自己编了。
他很识时务的顺着说,“对,前尘往事都随风而逝吧,我真的不记得了。”
贺渡却没有要相信的意思,直接嗤笑,“那当时我跟你说的话,你也都忘记了?”
祈无病很敷衍的回,“忘了,都忘了。”
贺渡没有到此为止的意思,他上前一步离祈无病更近了些,眼里还有种莫名其妙的厌烦,“那我就再说一遍,从那天起,只要你出现在我眼前,我就一定,把你打废。”
他气场强大,压迫感十足。
祈无病沉默着后退了一步,面无表情的说,“我是个病人,非常脆弱,你碰我一下,我就会死。”
贺渡、佘禧堂、程齐:“……”
他接着慢悠悠地讲道理,“不管之前咱们有什么冲突,说开了,都是可以和解的,要不我请你喝酒?喝完咱们还是好兄弟。”
祈无病跟人和解的方式千篇一律,除了请客还是请客。程齐快不认识“好兄弟”这三个字了,全程一脸服气,佘禧堂没表情,一直在静静看戏。
“好兄弟?”贺渡压着声音又重复了一遍,情绪似乎更怒了一些。
旁边的佘禧堂又开口了,“你们以前确实是好兄弟,可惜后来,你不愿意跟他当兄弟了。”
祈无病没听太懂,但非常会审时度势,他轻轻的锤了一下自己的胸口,温柔的骂自己,“以前的我真过分,社会毒瘤,着实欠揍。但我现在真的愿意了,诚心的。”
贺渡冷笑了一声,终究没忍住一吐为快,“当初给我下药求着让我上你,现在又要跟我当兄弟?”
“不了,我嫌恶心。”他说。
祈无病:“……”
我操?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