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温迎眼神坚定, 认认真真的点头。
严应淮见他模样乖巧,没由来的问了一句:“你知道‘滚’是什么意思吗?”
温迎眨巴着眼睛,摇了摇头。
“……”
严应淮轻笑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关系, 以后你不懂的字, 不明白的话, 我来教你。”
“好。”温迎也学着严应淮的样子拍肩膀,但是身高有些差距, 他踮起脚拍,“我会好好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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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说温迎以前的生活, 就是困在狭小鱼缸里的鱼。
那在严应淮出现以后, 他被严应淮牵引着从鱼缸走进了大海。
每一刻的所见所闻, 对他来说都是新奇的, 都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
尤其是——有严应淮在,来抽血的实验人员频率都明显减缓,而且,每次都是换一个新的人来, 挨骂, 然后离开。
虽然温迎学会了说‘滚’,但是每次实验人员来的时候严应淮都在,都用不到他说,后面的实验人员见严应淮冷着脸,他们自己就被吓跑了。
温迎抱着看了许久的书, 笑着说:“这个我也要学。”
“学什么?”严应淮驱赶实验人员后关上门, 晃了晃手里的牛奶,指的是开牛奶?
“是这个。”温迎在沙发上盘腿坐起来, 模仿着严应淮的样子把脸一沉,“很凶吧。”
他脸声音都刻意压低做了模仿。
但稚嫩的面庞并不能做出严应淮同款效果。
严应淮缓缓挑起半边眉毛,见他板脸装的认真,抬手——掐住。
“呜……”温迎眯起眼睛,说话声音都变了调,“泥、干什么?”
严应淮没用力,可松开手时,温迎脸颊上还是多了一点红色指印,指腹在红痕上抹了抹,试图擦去痕迹,但收效甚微。
严应淮说:“带你出去走走,去吗?”
“可以吗?”温迎眼睛亮了亮,“但是,他们不让我随便走动。”
“他们?”
“就是……那群穿白衣服的人。”温迎想了想,犹犹豫豫的只说出一个名称,他不知道那些人的名字。
不过,每次换人他都是能感觉到的。
“他们不许的事情多了,那重要吗?”严应淮朝他伸出手,“走吗?”
“走!”温迎伸手搭在严应淮手上。
有严应淮领着,他们走出房间都没有遭到阻拦。
踩在走廊的地毯上,温迎回头看了一眼房门,很安静,没有响起警报声。
严应淮牵着温迎的手,温迎像个好奇宝宝,一副稀奇古怪的字画都能引得他驻足。
暂时还不能离开这栋楼。
但出来放风的地方,显然也不仅仅是这一个走廊。
严应淮说:“我带你去看天空花园。”
“好。”温迎闻言,没有在戳墙上的挂画,亦步亦趋的跟上严应淮。
他不知道天空花园是什么,但是严应淮要带他去的地方,肯定是很好的地方。
路过走廊里的人时,温迎下意识会往严应淮身后躲,指尖卷着他的衣摆,悄声问道:“我的书,就这样留在房间里没关系吗?”
毕竟,严应淮说那是预言书,应该……不能给别人看到。
“没关系。”龙族预言不是什么人都能看到的,别人拿在手里,看着也只是几张单薄的白纸,不用担心上面信息会泄露。
走过旋转楼梯,屋顶的环境让人眼前焕然一新。
比起室内刻板严肃的装潢,屋顶自然生长的植物光是看着,就能让人的心在不知不觉间安定下来。
温迎呼吸了一口气,眉眼立时便弯了弯,“我喜欢。”
“喜欢这里?”
温迎点点头,“也喜欢、空气!”
词不达意的表达,可严应淮依旧能听懂他话里的意思。
自然的气息显然要比屋内刺鼻的消毒水味要好闻许多。
或者,也可以理解为,他向往自由。
“温迎?”交织的花卉中冒出一个绿发青眼的男人。
“费利克斯?”温迎被人吓了一跳,定睛细看才发现是认识的人,“你怎么在这?”
“我在恢复生机。”费利克斯拍打掉身上的草,扑过来要抱他,“他们终于肯放你出来了吗?我还以为我看错……”
张开的怀抱与热情的扑拥抓了个空。
严应淮单手搂着温迎的腰,直接将他带到了身侧,“你就是费利克斯。”
突脸的精灵顿了顿,在严应淮扑面而来的威压下,费利克斯缩了下脖子,复又不想丢脸的挺了挺胸脯,“是的,我就是现任精灵王。”
“王?”严应淮上下打量着他,“精灵族还在吗?”
“你什么意思!”怎么就不在了。
严应淮淡淡道:“我还以为精灵族只剩你一个人了。”
费利克斯:“……”
太侮辱精灵了!
我看起来很弱吗?
目测了一下双方实力,费利克斯偶尔在外面也能听到关于实验室捕捉到龙族的传言,轻而易举的就能跟面前的黑龙联系到一起。
打不过的费利克斯决定挑拨离间,“温迎你不要跟这种人交朋友,他看着就不是好人。”
“不,他是好人。”温迎认真反驳,“他很好很好的。”
费利克斯:“?”
温迎能给出这种评价,已经是很高的了。
“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那我呢?”费利克斯不甘示弱。
“你是第二好的。”
费利克斯:“……我们才短短五年没见,就已经这么生疏了吗?”
严应淮蹙眉,五年?不见面无交流。
“这么久了呀。”温迎对时间没有概念,他看不到日期,能看到的只有不断转圈的时钟。
五年,听起来好像很长的样子。
比一年和两年都长。
温迎正说着,感觉头上被放了什么东西,“嗯?”
他茫然抬头,头上的东西在眼前一闪而过,在掉落之前被严应淮扶住,半推着又戴了回来。
“这是什么?”温迎看到了垂下来的叶子,跟他看到园子里的叶子是一样的。
“花环。”
“噗——哈哈哈,花环?缠成这个样子也好意思叫花环。”费利克斯嘲笑声音极大,似乎是觉得非常好笑,说话时几度卡顿,还忍不住用手拍自己大腿,显然被逗的不轻。
严应淮斜睨了他一眼,费利克斯的笑声顿时卡在了喉咙里,“咳,这个花环,挺好看的。很有艺术感。”
并不擅长编织这种东西的巨龙,在短时间内笨拙的用花枝缠绕花勉强拼凑出一个圆形轮廓。
“花环很好看,我很喜欢。”温迎用手分开垂下来挡住视线的花枝,毫不吝啬的夸赞。
费利克斯撇了撇嘴,“我编的比他好看。”
温迎笑了笑,正要开口,就听外面的门开了,“严应淮,时间到了。”
低沉的的声线像是给楼顶花园温馨欢愉氛围一记重锤。
温迎面上的笑意一顿,小幅度迈步挡在了严应淮面前,轻声问道:“什么时间?”
他又不懂了。
“没什么,交易而已,我去去就回。”严应淮拍拍温迎的肩膀,“别担心。”
“什么是交易?”
严应淮认认真真的解释:“他们答应我的条件,我给予他们想要的。”
他说:“在这等我一会,我很快回来。”
温迎张了张嘴,还是有些不放心,这段时间他们一直待在一起,严应淮突然离开,他心里空空的没底,“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
对上温迎湿漉漉的眼睛,严应淮想到这次的目的,他垂眸避开温迎的视线,轻声说:“这次不行。下次我提前跟他们说,带你一起好吗?”
温迎说:“那你快点回来。”
“好。”
严应淮答应了以后,转身跟着实验人员离开。
温迎一直看着,直到严应淮的背影消失在门前。
大门重新关闭并落了锁。
‘咔哒’
像是隔绝了屋内外的声音。
“他……”费利克斯犹豫道:“跟那些人做交易。这样被带走没事吗?”
“没事的。”温迎转身回来,在花丛边坐下,“他说不用担心,没事的。”
严应淮既然都这么说了,他相信严应淮。
肯定没事的。
温迎说:“你刚才说,你的花环编的好看,可以教我吗?”
“当然可以呀。”费利克斯被关在这也有一段时间了,闲来无事也会自己编织花环来打发时间。
久而久之,编花环的手艺都炼出来了。
“来,先扯花,选你喜欢的都给它扯下来。”费利克斯说话间先抓了一把,留着根,除此之外直接斩断。
温迎挑的就比较细,一朵一朵摘,手在花园上面转,直接略过了那些花瓣有破损的花。
“来,你看我。”费利克斯认真教学。
“先这样,再这样,然后这样……”
“对对对,就是这样没错。”
……
实验室内。
严应淮躺在中间的病床上,四肢被紧紧束缚,殷红的血液被抽取过渡到机器,胸前扯下鳞片的位置鲜血淋漓。
“奇怪……为什么这次的伤没有被疗愈。”
纤细的镊子深入血肉搅弄,严应淮缓缓闭上眼睛。
“有效果,只是没有第一次完全疗愈那么明显。”旁边的实验人员翻看着检测报告,“他血液浓度中温迎精神力含量较之前低很多,或许跟疗愈次数有关。”
“第一次完全疗愈只用了十分钟不到,第二次模拟伤口甚至要比第一次轻很多,没理由过了这么久还这么严重。难不成我们判断有误?”
“我就说这样不行,直接把一号抓过来带进黑房子里,咱们轮番上阵还不怕他老老实实的同意主动疗愈吗?你们这样磨磨唧唧——”
严应淮蓦地睁眼,视线狠厉的睨了讲话的男人一眼。
男人顿了顿,“看我做什么?别忘了你说跟一号同住能配合我们实验,找出更好的疗愈办法,结果呢?就这?”
本以为一号的主动疗愈会使实验更进一步,结果这么多天过去了,收效甚微。
他们还因为这段时间的退让,导致他们没有收到有疗愈效果的血液。
这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吗?!
“有问题去跟上面说。”身着蓝色衣服的实验人员把他撞开,“不干活就滚一边去。”
男人不耐烦的‘啧’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即使缺少了一个人,实验室内的工作人员依旧有条不紊的做这着各项检查。
等最后一项仪器亮了红灯,实验人员说:“数据记录完成,检查结束,你可以走了。”
严应淮胸口的伤口依然是血肉模糊的一片,实验人员随意放了团纱布在上面,已然被鲜血染红。
他不甚在意的随手一扔,拢起外套,起身离开时瞥见架子上泡在透明玻璃瓶里的两片墨色龙鳞。
一片收藏于第一次冲突。
一片,是实验温迎治愈能力,与实验室做交易主动拔除。
严应淮抚平衣摆褶皱,缓缓走出了实验室。
背对着走廊监控,严应淮翻转手心,看着掌心卡着的那片染血的墨色龙鳞,他神色一冷,五指收拢,整片龙鳞瞬间化作烟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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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顶。
空中花园的花秃了不少。
掉落的花瓣和枝叶散落一地。
“不错,我觉得你缠的这个已经能出师了。”费利克斯指尖卷着自己花环的树枝,同时不忘打量温迎的花环,“你这个结是怎么打的,好小啊。”
温迎打的结几乎和整个花环融为一体,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上面的扣。
“这样……”温迎又重新捡了两条花枝,当着费利克斯的面重新系了一遍。
费利克斯一步步跟着,看的目不转睛,但不知道从哪一步就被落下,后面完全跟不上,“啊、好麻烦,我没看懂,能再来一遍吗?”
“可以的。”温迎再换花枝,可系上之前,他察觉到了什么,忙放下手里的花枝,“来了。”
费利克斯抓着花枝一脸茫然,“什么?”
温迎说:“严应淮回来了。”
“哪有,你听错了吧……”
话音刚落,屋顶的房门便开了。
“阿淮!”温迎拿着花环就跑了过来,但脚步却在靠近严应淮时停下,“你受伤了?”
他闻到了血腥味。
是很重的血腥味。
“没什么,掉了片鳞。”严应淮语气平淡,轻描淡写的似乎把掉龙鳞归类为与掉头发相同的小事。
“不是。不是的。”温迎眼圈泛红,“他们伤害你了。”
被他们带走以后严应淮就受伤了,肯定是他们的错。
温迎吸了吸鼻子,“我可以治好你。”
“嘘……”严应淮竖起食指抵在唇间,“我们回去再治好吗?”
温迎的疗愈能力一旦开始,在被疗愈那一方完全恢复之前无法停下。
这很危险。
如果被那些人知道,温迎会被利用在各个重伤不治的人身上。
在精神力不足时,会燃烧温迎的生命力,直到气息枯竭,气绝而亡。
作为实验参照,严应淮不能好的那么快,那样会加速温迎被利用。
严应淮抬手将温迎搂进怀里,掌心覆在他头发上,“再等等。”
再坚持一段时间。
我很快就能带你离开这里。
听不出严应淮的言外之意,或者温迎也没有想猜疑的心思,他满心注意力都在严应淮的伤口上,“我不能帮你治疗吗?”
“回去才可以。”严应淮给出了一个模糊的时间,见温迎还是很不放心的样子,他想了想,把视线转移到了他手里的花环上,“花环是你做的?很好看。”
“嗯。”温迎把花环举过头顶,“是我给你做的。”
严应淮勾唇一笑,“谢谢。那可以辛苦你帮我戴上吗?”
血色尽失的脸让他看起来有些虚弱。
温迎在他俯身低头时将花环戴到了严应淮的头上,“那,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