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念殇再次跳入井中, 穿透一道水幕后她见到了蹲在自己坟头的方欣。
这几天她来这来的很勤快，没办法，她的思念终于有了倾诉的地方, 虽然这一万年的时光让她从一个小闷葫芦成长为一个大闷葫芦。
但是方欣师尊和印象中的差了很多，尽管过去很久记忆会有偏差, 但洛念殇还记得方欣师尊那张终日不变的臭脸。
方欣见自己的乖徒来了那叫一个热情, “乖徒又带了什么好吃的来了？”
看着自家师尊垂涎的眼神，洛念殇将手里提的食盒打开，然后一盘又一盘的放在方欣师尊的墓前。
最后她又恭敬摆放了香炉，在炉中插上三炷香。
饭菜还是热的, 食物的香气随着香火不断往上, 方欣闻了闻，眼睛亮起来不住夸赞：“好吃, 这又是那姓付的弟子做的吗？”
洛念殇还是不习惯变得话痨的方欣师尊，但见师尊开心她也快乐。
她点了点头, “付鸢的手艺一向不错。”
方欣点头同意，又想起方月涟的手艺忍不住笑：“你月涟师尊的手艺也不错，就是她喜欢食补, 你小时候吃了就流鼻血。”
若是方欣不提, 洛念殇永远也不会想起这窘迫的事，还好这里没有其他人在, 不然还挺损形象的。
但说起月涟师尊, 洛念殇还是忍不住想起当年对方跳崖的那一幕。
修为增长后她已经能控制自己的梦境, 不然她总在梦中回忆痛苦，如何都不得安宁。
只是困在梦中的人不止她一个, 月涟师尊也是，她解不开自己的心结, 做着永远也醒不过来的梦。
洛念殇想要帮她解脱，可这场梦做了太久，早已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
有些事藏在心里很久，洛念殇见师尊心情很好的样子，忍不住问：“师尊之前为什么不见我？”
吃饱喝足的方欣飘到洛念殇面前，她看着这张与珠儿极为相似的脸叹了口气：“不是我不想见，而是我不能被发现，只能藏匿在此。”
洛念殇皱眉：“藏匿？”
她做了这么久天下第一，听到师尊不与自己见面竟然是为了躲避什么，忍不住眼里有了几分冷意。
“是谁欺压您，我去解决。”
方欣看着杀气凌然的爱徒还有些不习惯，毕竟她们许久未见了，当初她离世的时候洛念殇还是个孩子。
所以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小不点抱着剑抿着嘴扑到她怀里告状。
时间真是可怕，洛念殇再也不是当年那个软乎乎的小包子。
不过这件事还不是如今的她能够解决的，方欣飘回自己坟头一坐，神色忌惮：“不是谁？而是这个世界的天道有异，若要救我，你需要对抗的是天道。”
说完叹息一声，她盯着洛念殇的眼睛：“之前不与你见面是怕被发现，但最近这世界的天道开始松动，甚至有些紊乱，所以在你路过时才唤住你。”
洛念殇听得一头雾水，“天道？”
方欣点头，随后继续解释：“或许是新的神出现了吧。”
信息量有些大，但洛念殇第一时间就想到了魔界作乱的那尊小神像，这一切或许能够对上。
洛念殇抓住关键词，她立马追问：“神？”
“是的，神，在你还未出生的时候，邪神与玄天宗交易，邪神通过外力自裁，将自己的灵魂、□□、神性、能力分离，为此才有了万年平稳。”
“这些东西的散落是随机，但邪神的气运总是落在小人头上，这似乎是天道最后的反抗，但最近似乎变了。”
方欣也弄不懂，但因为这件事她也自由了许多，许多不能说的话也能说了。
洛念殇想起上次白婧雪和她提到过的那些事，她将这些信息联合起来一起思考，发觉师尊和白婧雪两人说的是同一件事。
方欣看着沉思中的爱徒，又提醒道：“人有善恶两面，这个世界似乎有正反两面，死去的灵魂会被抓去另外一个世界，我就差一点，不过逃脱了。”
随即她变出一个虚幻的沙漏，上端的沙子不断流到下方，很快上面的沙子都流完了，方欣又施法将其倒转过来。
“灵魂就像这些沙子，只是从一个空间落到另一个空间储存，但下面的沙子不会流动，是静止的。”
但方欣能得到的信息也就只有这些，她叹了一口气：“你之前和我说的复活一事，我琢磨了许久，可能是将另一个世界的灵魂抓了回来。”
方欣也觉神奇：“可能是邪神能力之一。”
洛念殇心下明了，估计这世界在魔尊给她气运时就已经乱起来，所以才会出现神像那样的祸事。
可那神像竟然能分成十几份，那就证明其他地方可能也会有，所以这一类的事情还会发生。
这事光是想想就头疼，洛念殇突然觉得压力很大。
方欣看着爱徒苦恼的样子很是心疼但同时又觉得自豪，她真想让月涟也看看。
不过，沉重的事情似乎提得太多了些，方欣又笑着调侃：“乖徒，有没有道侣？有的话带来给师尊瞧瞧。”
严肃的话题突然跳到八卦上，这打了洛念殇一个措手不及，道侣这两个字一出来她就想到了魔尊。
可她怎么也看不透魔尊心思，当然也看不透自己心思。
她仔细思考许久，很是纠结的回答：“我不知道算不算。”
没有直接拒绝那就说明可能有，方欣一下来了兴趣，她围着洛念殇飘了几圈，发现乖徒的耳根悄悄红了。
方欣兴趣一下就来了，她忍不住追问：“你喜欢人家但是人家不喜欢你？”
洛念殇也不明白，但她分析了一下，然后点头。
方欣这就惊呆了，以洛念殇如今的地位怎么还会有人不喜欢，难不成是乖徒太过沉闷所以不讨人喜欢？
方欣瞬间化成一只操心的鬼，她觉得自己的乖徒哪哪都好，只要会说话一些就行。
洛念殇又陷入了另一场思考里边，那就是她到底喜不喜欢魔尊，魔尊又到底喜不喜欢她呢？
这两个问题太过主观，好像得出的答案怎么都不对，比起思考这个她更愿意拔剑拯救一下世界。
方欣见乖徒的眉头越皱越紧，但她自己是一个失败的反面例子，她怕自己给了错误建议，但很快她就想到了能替乖徒解惑的人。
安下心的她又飞回自己的坟头坐着，“不如去问问白婧雪，不，去问下吕清妍如何？她或许能给你答案。”
这确实是一个好办法，那两人形影不离的黏在一起，偏偏还不承认情侣关系，但任谁瞧上一眼都会觉得她们是恩爱的道侣。
洛念殇将这事放在心里，随后她收起食盒和香炉，站在坟前与师尊告别：“师尊，我先走了。”
方欣有些舍不得，但她知道眼下对方很忙，于是忍下心中寂寞，挥挥手装作不在意的模样：“你去吧，日后你要是真有道侣，记得将她带过来给我看看。”
洛念殇回应：“一定。”
随后她飞身穿过水幕。
正欲打水的佘雨微被突然飞出来的洛念殇吓了一跳。
洛念殇看了脸色发白的她一眼，心下变得复杂。
她记得就是这个弟子写了那些小说，她又阴差阳错拿来看了，最后又不知不觉把书中内容实践在魔尊身上。
但这也怪不得别人，洛念殇觉得还是自己心性不够坚定的缘故。
看着快要吓傻的佘雨微，洛念殇淡淡提醒：“专心修炼。”
佘雨微点头如捣蒜，一脸正气的模样：“请师祖放心，弟子已经改邪归正了。”
她的表演太过夸张，总之洛念殇是一点都不信，但这也不好说什么。
于是她点头离开。
看着洛念殇的背影越来越远，佘雨微不再紧张，她拍拍自己胸脯，忍不住小声诅咒：“哼！冰块脸活阎王，看我把你写进话本子里！”
佘雨微将水桶放下，一边用力往上拉一边想要给话本里的剑尊安排什么样的苦楚，可想着想着她就停下了手中动作。
“算了，这样一个人不该被诋毁。”
化为猫蹲在树上的白婧雪恰好听到了她的碎碎念，她忍不住替洛念殇捏了一把汗，不过好在佘雨微还挺有原则。
不过洛念殇已经能够和方欣见面了吗？
白婧雪有些好奇，等佘雨微打完水离开后她就跳下树，随后跳到井口边缘往下望。
看着井水倒印出自己的影子，白婧雪毫不犹豫往下一跳。
让她没想到的是她真的再次见到了方欣。
方欣看着落地的猫咪，心下倒是高兴，“今天还挺热闹的。”
白婧雪化为人形看着她，神色复杂的说了一句：“好久不见。”
方欣亦是回应：“好久不见。”
白婧雪看着地上遗留的香灰，抬头问道：“尊上来过？”
尊上这词方欣听了还挺别扭，她先是点头随后又默默算了辈分，开口道：“其实乖徒她应该叫你大姨，叫吕清妍二姨来着。”
白婧雪马上制止，“别，现在这样就挺好。”
见她抵触，方欣也不再坚持，只是她对乖徒道侣的事比较在意，恰好现在还有了能问的人。
她开门见山道：“乖徒的道侣是谁？叫什么名字？修为如何？相貌如何？厨艺如何？”
这一连串的问题直接把白婧雪给问懵了，她不记得洛念殇有什么道侣，于是赶紧制止对方：“等下，尊上她目前没有道侣。”
方欣也没想到白婧雪不知情，她一下就萎靡起来，“唉，你竟然不知道。”
对方如此失望让白婧雪感觉到了那么一丝丝愧疚。
想着方欣困在这井底这么长时间，也该说点新鲜的事给她解解闷，而师尊总是关心徒弟的。
白婧雪思来想去，觉得不久前发生的那件事可以说说。
但出于对魔尊的好感，她觉得还是不要说得太难听。
斟酌说辞后，白婧雪将魔尊调戏洛念殇的事情说了说。
“但魔尊她性格就是如此，只是爱逗弄别人玩而已，真要如何的话她还是不敢的。”
方欣倒是听得很认真，她忍不住对白婧雪口中的魔尊好奇，出于直觉，她觉得乖徒心里的那个人或许就是这个魔尊。
于是她又八卦起来，“你说她叫仇映曦，她多高？做饭如何？性格现在看上去挺强势，和我当初的想法不太一样。”
白婧雪伸出手在自己肩膀往上一点的地方比了比：“大概这么高，做饭，嗯。”
魔尊做的饭只有勇士才能吃下去，而洛念殇是目前为止唯一的勇士。
方欣读懂了白婧雪的欲言又止，她有些遗憾，但又不是她自己的伴侣，修仙之人也不需要进食，随乖徒喜欢就是。
突然方欣想起什么，她一敲自己额头：“看我都忘了，殇儿她没有味觉，所以做饭什么的就更加没有必要了。”
白婧雪一惊：“没有味觉？”
方欣单手撑着脑袋：“嗯，小的时候被她的师姐下毒，她体质特殊救治及时，所以就只是丧失了味觉。”
没想到会是这样。
方欣有些感慨：“小孩子总是单纯，她相信了对方诡辩，以为对方不是故意，可最后那位师姐又再次将她推下悬崖。”
“自此之后，她便变得孤僻。”
方欣的声音回响着，却让白婧雪十分不好受，但她知道洛念殇不需要人同情，于是她也只能叹息而已。
“不过现在挺好的，她身边围了那么多的人，我能看出你和吕清妍也是真心为她考虑着，这样便好。”
白婧雪不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她摇头：“是因为她本身值得一个更好的未来。”
方欣没有反驳，她心底也是如此认为，于是只是带着笑容静静看着白婧雪。
她发觉小猫咪似乎有些焦虑，但她能获得的信息太少，也不知道如何开导。
想了想，方欣说：“你也很好，也值得一个很好的未来。”
“想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记得放松，这是来自万年之后我的忠告。”
白婧雪明白她的意思，“嗯，我明白。”
“对了，你会做饭吗？下次帮我带一份如何？”
白婧雪心下的感动被这句话一扫而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