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今往后,我们都不要再见了
这是她们重逢后, 步窈发脾气最大的一次,前几回,刑越都是说两句好听的就差不多了, 这回怎么样都不满意。
她冷呵一声,尤其是清楚意识着,刑越在为另一个女人低声下气, 这种顺从并没有让她消气。
“不必担心贺小姐,她现在安全的很, ”步窈单手托腮,眼底似笑非笑, “在房间里看着你呢。”
一句话, 让刑越的腰背怔怔僵住, 目光在房间环视,最后落到放在投影幕前的一块黑布上。
那隆起的形状是半米长的方形块,进来时她以为是放投影仪的小柜子, 根本没有留意,现在看,这好像是被黑布遮住的一个笼子。
黑布微微透光,不是完全密闭, 近距离能隐约隔着黑布,看到另一边的画面。
刑越面色突然阵阵铁青, 紧闭的牙关渗出铁锈味:“为什么……”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让别人看到她卑微摇尾的样子?
她浑身冰凉,踉跄着站起来, 手脚却发麻到没有任何知觉, 才起身不到两秒, 又重重摔到地上。
她想再爬起来, 身体颤个不停,整个身躯都不受控制,再次摔回原地。
就这么尝试了几回,她都没能成功支起这双腿,狼狈地趴在冷冰冰的地板。
不远处那只娇贵软足,脚背上还有她唇瓣蹭上的口红……
步窈就这样看着刑越,看刑越突然跟应激了一样,四肢都麻痹了,瘫在地上。
“这不是你想看的吗?贺枝温平安无事,你也不用忍辱负重认错了,怎么把自己弄成这样?不开心?”她一连三问,视线从头到尾都没有从刑越身上挪开。
她在用这种方式,惩罚刑越意图跟别的女人开房这件事,哪怕刑越不承认,狡辩是气话,罪名已定,刑越说什么都没用。
刑越很在意大庭广众之下被步窈使唤穿鞋,十年前是这样,十年后更甚。
更别提,现在步窈还告诉她,刚刚她说的那些话,做的事,都被贺枝温听着,看着,这比杀了她都难受。
刑越的瞳膜急剧涨满血丝,带着要逃离这里的信念,费劲力气爬起来,脸色煞白得吓人,抱起方形笼子,朝房外走去。
“我没说你可以走,”步窈看刑越对她视而不见,把人拦下,“你刚刚怎么说的?要不要我把你说的话复述一遍?”
才承诺她会跟别的女人保持距离,这就抱上了?
刑越没回话,绕开步窈。
这漠视的举动,让步窈的怒火攀到顶峰,她对刑越喊:“你现在踏出这个房门,以后我们都不要再见面了!”
浑身死气沉沉的刑越,听到这句话,突然有了反应,她先放下笼子,转身走到步窈面前,她想拿出决裂的架势,开口却难掩酸涩哭腔。
“好,我们以后都不要再见,”刑越喉咙哽咽,她没有泪腺,淹没她眼眶的都是红色热液,“希望步大小姐说到做到,从今往后,你找我一次,我折寿十年。”
她说得那样决绝,没有气愤的怒意,没有激动的情绪,淡漠的,酸涩的,祈求着……
她甚至狠到咒自己,被步窈找一回,她就折寿十年,狠到让步窈,真的不要再找她。
刑越丢下那句话,头都不回离开,和十年前不一样的是,刑越在房门口,毫不留情地扯下了“囍”字。
在等消息的谈湘娥,看到刑越出来,表情惊变:“你眼睛怎么了?哎……你等等我……”
“你瞳膜怎么破了?别走那么快,你必须要马上静止你的状态!”
“刑越,我现在很严肃告诉你,你眼睛会瞎的,先别走了,喂!你这……刑越!”
谈湘娥气喘吁吁,怎么跟都跟不上。
蛇没有泪腺,不管怎么哭都不会流眼泪,瞳膜一旦破裂,那只有一种可能,肯定是哭到撕心裂肺,肝肠寸断,哭到瞳膜都脱落,破裂,流的满眼都是血。
如果不及时医治,会有盲眼或者弱视的风险。
房间里发生了什么事她不知道,她只知道刑越现在好伤心,难过到这种地步,心都碎成玻璃渣了。
*
走到停车库,刑越抽纸巾抹了把眼睛,很快,纸巾被红色血液沾得濡湿,她没有管那么多,车子径直开出车库,驶向枫叶林。
到了林园,刑越把笼子上的黑布扯开,这个笼子多半是步窈新换的,看起来就精致昂贵,空间大小,容下贺枝温的蛇身绰绰有余。
白色的蛇蜷缩在笼子里,蛇头钻在蛇腹下,看到刑越,抬了抬头,又搁回蛇身,看起来蔫了巴拉的。
刑越打开笼子,想把她放出来,贺枝温却维持刚刚的姿势,一动不动。
看起来并不是很想离开笼子。
刑越无奈,只能伸手把蛇抱在臂弯里,捞出来,放在副驾驶座上,车子重新启动,她驾车离开枫叶林。
从头到尾,刑越没有说过一句话,只有时不时急促的倒吸气,才能听出她在抽泣。
刑越在哭……
贺枝温没吭声,甚至都没有变回人形态,安静地盘在副驾驶座上,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她知道刑越现在需要的是安静。
车子开往熟悉的路段,来到学校的c侧面,这里进去,是贺枝温的教师宿舍楼。
刑越曾经来回往返这条路多次,她把门打开,小白蛇立起上身看了看她,吐吐蛇信子,用颊窝蹭了蹭她的手背,似乎在感激她,又有丝道不明的安慰。
贺枝温下了车。
她们全程没有任何语言上的交流,只有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才能维护刑越的自尊。
也正是因为这样,刑越看着对方小心翼翼对待她的样子,紧绷的弦彻底崩断,连贺枝温都在可怜她……
刑越趴着,仿佛被掠夺了氧气,大口大口地喘息,久久没有抬起头来,鲜艳的血渍丝丝流淌,全滴落在车上,怎么流都流不完似的,铺红了整个方向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