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小的时候,林风就知道人鱼的命运只有毁灭,她们将一步一步走向灭绝。
人鱼很早就发现吞噬掉人类的基因可以完全变成那个人,继承对方的记忆以及情感,直到最后的雄性人鱼死亡,她们才真正开始实施这个计划。
即使人鱼拥有漫长的生命,也无法改变没有后代而面临死亡的命运。
借用人类的技术和科学,重启人类在几年前舍弃的双雌计划。
是她们唯一的希望。
“你们觉得不到万不得已不能使用的技术,对于人鱼来说,就是唯一的希望。”林风坐在赵舒清面前,缓缓的对她说:“人鱼已经到了最困难的处境,所以……才决定上岸。”
赵舒清就坐在她面前认真的听着,听林风讲述幽深宁静的大海,以及最后那只雄性人鱼的命运。
那个在生物学上是父亲的人鱼,林风并没有什么印象,他一生都被关在海底负责繁殖,以及等待死亡。在他四百多年的人生中一共孕育了30多条人鱼,最后一条就是林风。
怪不得林风对于亲情没有一个很好的认知,在那样的复杂环境中,想分清楚亲属关系听起来的确很难。
“那你们上岸后做了什么?”赵舒清问她。
林风微微的摇了摇头,抱歉的对她说:“我不知道。”
赵舒清奇怪:“你不也是计划的一环吗?她们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林风沉默了半晌,才抬头看向赵舒清:“她们决定上岸后我就被锁在了深海里了,她们似乎对我另有安排,所以我除了知道她们上岸的目的是为了繁育,其他的真的不清楚了。”
赵舒清皱起了眉头,深深的思考起来。
今天林风跟她说了很多关于人鱼的事情,那些事赵舒清不曾知道的秘密,虽然拥有和人类同等的智慧,但人鱼因为数量稀少更喜欢待在海洋里,放弃了科学,以最原始的动物习性生活,以至于出现全球病变之后,脆弱单一的繁殖环境瞬间崩塌,最后走到了灭绝这一步。
窗外的风暴似乎更加激烈,雨水拍打着房间的窗户,就像是一个个巴掌,拼命的敲打着赵舒清脆弱的神经。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风声和雨声,以及两个人
的呼吸声。
林风的小腹微微抽痛,她低下头按了按,但情况并不乐观,她还是很痛。也不知道那两个人到底给自己做了什么手术,林风觉得自己越来越难受了。
之前想着如果能活着见到赵舒清就好了,但真的见到后林风又想改变主意。
如果能一直陪着赵舒清就好了。
她就是一条贪心的鱼。
林风脸色苍白,低垂着的睫毛微微颤抖,她不知道赵舒清现在在想什么,但林风知道,她们不会在一起了。
许棠当初说的没错,一旦赵舒清知道真相,两个人就不可能在一起。
“赵舒清……”
林风没有抬头,低声问她:“你会不会讨厌我?”
赵舒清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安静的房间里传来小小的抽泣声,林风揉了揉通红的眼角,抬头看向赵舒清,自己心爱的人就这样坐在她的面前,可脸上的神情却是冰冷的。
林风眼角噙着泪,明亮的眸子也变得灰扑扑的,满眼都是伤感。赵舒清心中抽痛,却还是尽力维持自己脸上的平静,对她说:“趁着我还没有那么讨厌你,告诉我人类中究竟还有多少人鱼。”
林风不敢隐瞒,一五一十的说了关于人鱼所有的秘密。
赵舒清听完之后别说维持平静了,她甚至都站了起来,满脸都是惊骇。
“你是说,人鱼把尸体吃掉,就可以完全变成那个人?”赵舒清问她。
林风也没见过人鱼吃人,但她还是点了点头,说道:“刚开始可能会有不适应的地方,但人鱼的学习能力很强,用不了多久就可以完全伪装成人类。”
“……怎么会这样。”赵舒清眉头紧蹙,呢喃道:“那现在人类社会中,岂不全是人鱼?”
“应该不会。”林风对她解释道:“人鱼数量并不多,全算都上岸也不过几万条鱼,而且我们比较喜欢群居,大家都会选择在同一个地方上岸,所以当你身边有一条人鱼的时候,就证明在那个地方已经有了无数条人鱼。”
赵舒清听完头皮都炸了,她以前还觉得人鱼就像是童话故事中那样,是单纯美好的生灵,结果现在告诉她,人鱼只不过是拥有了智慧的邪恶生物。
她们
用歌声引诱水手,吃掉对方的尸体,变成了水手的模样,然后悄无声息的融入对方的世界。
这也太可怕了吧
赵舒清被自己的想法弄的心里发毛,她看向林风,迟疑了好久才问道:“我身边……是否也有伪装的人鱼?”
“有的。”林风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说:“许棠她就是人鱼。”
“许棠……”
赵舒清觉得头有点晕,扶着椅子的扶手坐下来,捂着半边脑袋又问道:“那她是……在某次意外中被人鱼吃掉的,还是……一直都是伪装成人类的人鱼?”
赵舒清还抱有幻想,幻想着许棠只是在某次出海的时候出了事才会被人鱼替代,但林风的话却打破了她的幻想。
“她一直都是人鱼。”林风对赵舒清说:“很多人鱼的计划,她都有参与。”
赵舒清闭上了眼睛。
她自认为跟许棠的关系很不错,俩人认识那么多年都没有红过脸吵过架,但她同时又明白,自己到现在都无法回国,许棠在其中肯定也是动了手脚的。
还有顾瑶……
赵舒清猛然想起她,自从许棠不接电话开始,顾瑶也找不到了,她和沈清鸣一样,似乎突然一下子就消失了。
“顾瑶和沈老师,他们也是人鱼吗?”赵舒清迫切的问道。
林风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说:“顾瑶不是,在我走之前她一直都是人,至于沈老师……他跟人鱼关系匪浅,或许他也已经变成人鱼了。”
赵舒清还记得沈清鸣刚恢复的时候,病房里总是围绕着若有似无的鱼腥味,他的习惯也变了很多,除了不会用筷子之外还格外钟爱海鲜。
或许,沈清鸣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吃掉的吧。
而这份出国演讲的活动,可能就是沈清鸣和许棠一起决定的。
他们想把赵舒清隔离在事件之外。
今天的谈话让赵舒清感觉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她怎么都没想道,自己身边竟然潜伏了那么多的人鱼。
林风看到赵舒清脸色一会儿黑一会儿白的非常担心,小声的叫了她的名字。
赵舒清揉了揉额角,没有去看她。
“你先不要跟我说话。”赵舒清沉着脸说:
“我需要好好想一想。”
林风看着赵舒清起身,然后坐在了床头沉思,只觉得嘴巴里开始发苦,胃和小腹竟然一起开始疼了起来。
她悄悄的按了按自己的肚子,忍下了那份疼痛。
赵舒清完全没有注意到林风的异样,她现在满脑子都是沈清鸣和许棠都是人鱼这件事情,再结合林风的描述,或许还有很多人都是人鱼。
吃掉对方就能取代对方的身份,那如果人鱼的目标是一些位高权重的人呢?是一些掌握了特权的人呢?
他们随随便便动一动手指,交代下面的人两句话,或许就可以改变国家的政策和命运。
林风说人鱼的计划已经实施快二十年,那么她们真的很有可能已经深入到了政治中心。
赵舒清觉得头疼,她无法确定人鱼的目标是不是仅仅只是繁殖。
如果只是想借助人类的科技生小人鱼,那完全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赵舒清怕的是她们的目标不仅是繁衍,而是取代人类。
这个可怕的想法一旦生出来,赵舒清就坐立难安,她现在需要回国,需要跟许棠当面确认这件事情。
“林风。”
赵舒清想清楚了这些,扭头看向规规矩矩坐在一旁椅子上的林风,忽略掉她不正常的脸色,急切的说:“我需要你帮我做一些事情。”
林风直直的盯着她,语气坚定的说:“好。”
现在,只要赵舒清愿意跟她说话,让她做什么都没问题。
***
自从岸边来了个偷渡的力气又很大的女人后,这座沿海的大城市在这几天接连出现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事情。
这几日连续的暴风雨,狂风卷着巨浪,除了必要的工作人员之外几乎全都按照规定停业,但就是在这样的天气中,依稀有人听见海边传来了美妙的歌声。
那歌声悲凉却又动听,经常在午夜过后响彻岸边。
起初,有人拍摄了段视频发表到了国外的网络上,大家能从发布的视频中看到不远处黑色的岸边坐着一个雪白的身影。
她有着一头浅色的长发,面朝着大海汹涌的波涛吟唱,在模糊不清的雨雾里还能看到她灰色的身影。
“瞧啊,是谁会在暴风雨中向大海歌唱?别不是摆拍吧?”
“摆拍的话未免也太危险了,被海浪卷走的话,可能这辈子再也上不了岸了。”
“啊,我知道这个地方,这个女人一般什么时候唱歌?我愿意冒着大雨去拍摄”
“真的吗?听说风浪越大,女人出现的时间就会越早,今天傍晚正好有暴风雨。”
“勇敢的人最先享受世界,我们等着你最新的视频”
类似于这样的评论还有许多,无论是哪国人,最不缺少的就是凑热闹的人。
很快,对方用户便上传了一条没有任何剪辑的最新视频。
视频中能看得出风浪很大,细密的雨珠都被吹成了倾斜的模样,拍摄的人站在堤岸上,而在堤岸下不远处的礁石上,背对着摄像头的是那个总在风雨中出现的纤细女人。
“我听见她在唱歌了”
拍摄者激动的手都在颤抖,她把模糊的镜头拉到了最大,让众人看清楚那个人的背影,以及那条巨大又呈现黑色的人鱼尾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