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内光线昏暗,夜色中,一个女人趴在一只仰面而睡的大老虎身上。
老虎的肚皮软得像云朵一般,厚厚的肉爪子正搭在她背上,毛茸茸的大脑袋也仰在干草堆上。
黑夜中,她呼吸平稳,即使大多数的伤都在背后,却不知为什么还是忍受着疼痛感仰面而睡。
云识悄悄伸手往上摸,摸到她肩头一块皮毛稀疏的地方后,便知道那地方有伤,于是又慢慢上移,缓缓探头凑近。
君寅的睡眠一向很浅,警惕地察觉到身上海草的举动后,先是不动声色地闭着眼睛,可尖牙缓缓呲出,泛着寒光,似乎蓄势待发。
接着,她便感觉到一道潮湿的冰凉感舔在肩头的伤口上,刺得伤口处的血肉牵动全身一般的疼痛感。
她的呼吸倏地急促起来,猛地翻身将她扑倒,锋利的虎爪转瞬间就攥住了她的脖颈,些许恼怒地哑声问:“你做什么?”
“我,我给你疗伤。”云识被她软乎乎的肚皮压着,被她尖利的爪子抵住喉咙,紧张地连忙辩解起来:“真的!我虽然现在没什么血,但是我咬破了舌尖,想混合身体里的水分抹到你伤口上,这样可以缓解你的伤势。”
“白天的时候我看到了,你的伤口血淋淋的,一点也不像三天前的伤,一定是因为伤口烂了你又把它剜了吧,我给你抹一抹,哪怕只有一点点的血,伤口都不会继续坏下去了。”
“你相信我!”
“何况,我的命现在就在你手上,哪里敢骗你……”她的声音越来越弱,带了几分害怕与委屈感。
即使看不到她的样子,但听着她的声音,君寅的爪子松动了几分。
这颗草,似乎最常说的就是让她相信她。
而她现在,不过一个看不见又带着满身伤的残废罢了,想要复仇,就得靠这颗草。
等到她的伤好了,或即使好不了,发现这颗草在骗她,到时候再把她吃了也不迟。
但在这之前,绝不能让她觉得自己好应付。
“你怎么让我相信你?”君寅的爪子收紧了几分,语气冷漠,温热的呼吸就喷薄在她的脸颊上。
云识的脑子顿时有些短路,可刹那间,又急中生智想到了,只是吞咽了一下,弱弱地回她:“要不,你尝一下我的舌头,真的咬破了,有草汁的味道,我不骗你。”
她本以为反派那么一个怕脏的老虎,肯定不会试的,结果却又听到她的声音。
“好。”君寅应着,语气平淡却又添了几分不耐烦:“伸出来。”
她将爪子摸索着按到女人的两条手臂上,将她整个人都死死按在草堆上,接着彻底趴下去,拿大脑袋靠近她,呼吸越来越近。
云识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明明没有心,却仿佛听到了自己灵魂的心跳声,她只能连忙把舌头伸出来,又紧紧闭上眼。
刹那间,老虎又烫又软的大舌头就从下往上舔了她的脸一遭,期间触碰到了她的舌头,仿若冰与火的交接,将她舌尖渗出的一点草汁舔走了,急剧的温差让她活像一个被调戏了的小媳妇儿,羞到不行。
正经且无形中的调戏最为致命。
她在这里紧张至极,可大老虎完全不把她当人看,只觉得很凉便淡定地收了舌头,细细品尝了一下,发现确实有草汁的味道,还有些甜味,接着出口的声音带着几分警告的暴躁意味:“可以,继续。”
“好,好。”云识有些发抖,被她整只老虎扑在毛茸茸的怀里,甚至一偏头就是她再次闭上眼准备休息的大脑袋,柔顺的毛发贴着她的脸颊,却让她心里发颤。
这这这,万一做不好,只怕大老虎一偏头,尖牙就会刺穿她的皮肤,把她撕碎。
她欲哭无泪,只能颤颤巍巍地微低头再次吻到她肩上的伤口上,亲了一嘴的毛,也只能伸出舌尖去舔舐着伤口。
这是一处用石斧砍出来的伤口,也许因为挣扎过,所以并不是太深,可伤口还是一直从肩头横亘到后颈,又因为被再次剜过,外翻的皮肉被剜出好几道抓痕,浸着血。
真当用舌尖去触碰到如此惊心动魄的伤口时,血腥味传到口中,云识几分动容,差点哭出来,又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让汁液从舌尖渗出,混合水分,慢慢地一寸寸地舔着伤口的血肉,让草汁涂抹到伤口表面。
昏暗的洞穴中,野兽的呼吸声越发急促起来。
像是冰凉的雪抚过皮肉,又渐渐融化成雪水敷在伤口上,细细密密的疼痛感牵连着心脏,让心脏快速跳动着。
正在这时,底下的水草却又忽然趁她爪子松动时将手臂扯出,她连忙警惕地又往上抓住她的手腕,却发现她不过是用手捧住了她的脑袋,接着那冰凉的雪便覆到了她受伤的眼角。
眼角的伤是刺伤,就像是用尖锐的杵子猛地刺入一样,甚至伤口都看不出有多深。
云识捧着她的大脸,甚至下意识撸了撸她脑袋上软软的毛,尽量放轻动作地舔舐着她的眼尾,她软软的睫毛也被草汁混合着水分沾到了一起,她身上透着股血腥味,即使已经很轻了,却似乎有些疼得发抖。
大老虎此时乖巧得过分,只有软软的肉垫子抓着她的手腕,生怕她跑,又呼吸浓重,若是从石洞外往里听,可能会以为是某只潜伏在洞中看到食物后蓄势待发的野兽。
将左眼涂好汁液,云识又转战到右边,格外认真地将伤口周围都舐了一遍,只是弄完后,又有些不好意思地朝她提议:“你能变成人形吗?我这吃了满嘴的毛……”
“还有,你的伤口好像大部分都在背后……”
君寅一言不发,正当她以为她沉默地拒绝了她时,捧在手里毛茸茸的大脑袋忽然就变成了温热滑嫩的脸颊,压在身上的触感也变得不一样了。
“我的四条腿上有很多抓痕,还有背后,漏了一道就撕碎你。”
君寅出声了,可说出的话语却让她本愣怔的脑子猛地慌张无比,吓得浑身紧绷,完全不敢再乱想了。
“好,好。”她应着,连忙打起精神来,握住女人的一只手,往上摸她的胳膊。
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根本就看不到伤口,她只能先摸到,再处理。
君寅也松了一只手,只紧紧攥住她的一只手腕,便微微趴在草堆上。
她什么也看不到,只感觉到女人冰凉的手,每当触及伤口时就会疼得皱起眉,直到有潮凉的舌尖触上,像敷上一层冰雪,又融化成雪水,仿佛将伤口冻得麻木,让她呼吸加重。
海草的草汁混着水分几乎涂满了整条胳膊,让胳膊变得湿润,她接着便又听到她结结巴巴的声音:“君寅,我,我起来了。”
话音刚落,身下的女人就慢慢地从她底下抽出身子和腿。
她无动于衷,只越发攥紧了她的手腕,云识则费力地起身,又小心翼翼地摸到老虎因为趴伏而微微突出的肩胛骨,她记得她这里也有伤,还有后颈。
果不其然,君寅整个身子抖了下,接着哑着声音暴躁道:“你还可以再重一点。”
她的语调,明显就是在威胁她。
云识连忙应了她:“不敢,不敢,我一定轻一点。”
又跪下身趴下去,手缓缓摸到她的后颈,小心地凑近探出舌尖轻轻舔过老虎伤痕累累的后颈。
这里的伤口为深刻的抓痕,抓得皮肉外翻,云识用舌尖去感知伤口的模样和大小,心中越来越心惊,想也知道她该有多疼,仿佛在那一瞬间共情了,渐渐彻底俯下身来,跪在她身边,沿着每一个伤口细细抚慰。
肩后的砍伤不止一道,向背部蔓延,几乎横亘了半个背部。
两边肩胛骨都有不同程度的撕咬伤,些许皮肉都被撕开。
腰部蔓延向臀部的抓伤,大大小小,错综复杂,大腿上也有不同程度的抓伤。
最严重的,是左腿膝盖上被尖利的东西刺穿的伤口,深可见骨,骨头有些挪位,像折了一样,这似乎和眼睛上的伤为同一个杵子所刺。
云识抱着她的腿轻轻将草汁抹到膝盖上时,君寅的身子微微颤抖,因为她还不肯松开抓着她的手腕,所以此时微微坐起来。
她整个后背几乎都被草汁混合着水分涂满,些许黏腻。
她从头到尾都忍受着冰凉的痛感,甚至想着,这颗草想出的馊主意,要是明早起来伤口还招蚊虫,她就把她给吃了,嚼成碎末。
此时更是疼得浑身颤栗,呼吸加快,却强忍着,不肯让那颗海草看出来,笑话她堂堂一只老虎,因为一点点伤就疼得发抖。
可左腿上钻心般的痛感让她疼得不知不觉就微微松了手。
云识没注意到,只是因为将她最后一处的伤也涂满水分后微微起身,撑着身子想爬到她身边躺着。
手心里的手腕忽然就挣开了去,君寅反应过来满心怒火地用手往前一抓,抓是抓到了,可似乎比手腕粗了些许,再往上摸了一下,她发现这好像是那颗草的两根草根之间,摸到手还润润的。
她皱起眉,又往上摸了两下,准确地抓到那根草的手腕。
云识浑身僵硬,等了好一会儿见她没作声才舒了口气,觉得她应该没发现,这才疲惫地躺到了她旁边,躺下来浑身放松下来的一瞬间,就感觉舌头发麻,感觉身体里仅有的血液都用光了,开始昏昏欲睡起来。
直到旁边君寅冷淡的问话声让她猝然乍醒。
“你发情了?”
“我……”云识不知道怎么答,脑子里一团乱麻,可反派却毫不在意地又伸手碰到了她的腿,看那样子是还要求证。
她连忙一缩,躲开她,又欲哭无泪地承认:“对。”
“因为刚刚帮我舔伤口?”君寅微微侧过身,忽然来了兴趣,她自然知道刚刚触到的是什么,起码对兽人来说是这样,这样的事情在当初,她的周围处处可见,雌性们会在交配时这样,可这女人,是水草不是吗?
“你一个水草也会发情?”她又问。
这一句话却不知戳到了云识的哪个点,让她愤然反驳:“水草怎么就不能发情了?”
君寅难得地没有因为她的语气发怒,反而接着问:“水草会对着雌性发情?”
“我喜欢雌性不行吗?”云识紧紧闭上眼睛,感觉这个反派真是她的克星。
又凶又暴躁就算了,还这么八卦,次次戳她命门。
“我第一次见到喜欢雌性的雌性。”君寅又说着,接着淡淡地问:“你刚刚是什么感觉?”
云识忍不住了,睁开眼睛,接着叹了口气,希望用自己最后一句刺激她结束这个话题,便装作认命地回她:“就是……原始本能……”
她欲言又止,第一次觉得自己是真的魔怔了,但刚刚帮她治疗伤口时又可怜她,又心疼她,就是莫名其妙的那样了,就好像似曾相识似的,有了反应。
君寅却出乎意料的,语气很平静,问她:“你是雄性吧?不然不可能会对一个雌性这样。”
此时,反而是云识被她气到了,偏过身子皱着眉反而抓住她的手,边往自己胸口按,边没控制住地吼她:“雄性会有这个?”
“雄性会长我这样?”
“我告诉你,我就是喜欢雌性,我还要和雌性生小水草,关你什么事。”
听到她的声音,君寅忽然冷笑了一声,接着迅速翻身用手抓住了她的脖子,猛地收紧,说了一句:“呵,女人,你敢这么和我说话?”
云识:“……”
果然不愧是玛丽苏世界。
她没回应,君寅就继续道:“我管你喜欢雄性还是雌性,反正伤没好,我过几天就把你给吞了,你就在我肚子里生水草吧。”
云识有苦说不出,只能往肚里咽,可她又忽然想到,反派好像是个性冷淡,难怪会对这方面好奇,可能,冷淡久了,就想尝尝性是什么感觉?
这样想着,君寅却又放过了她,松开了抓着她脖子的手,转为攥住她的手腕,接着往后躺倒。
想到她背后的伤,云识连忙心一惊,提醒她:“你还是趴着睡吧,这样躺着对伤口不好。”
“你管我?”
君寅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强势与霸道,接着又扯她的手腕,给她下命令:“趴到我身上来。”
“啊?”云识震惊了,随即紧张起来:“这这这,不好吧?”
“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霸总。寅又开了口,她无可奈何,只能慢慢挪动身子,扭扭捏捏的,却还是听她的,微微跪起身,最终一腿跨过她的腰,趴了下去。
她浑身紧绷,不仅仅是因为老虎软垫子一样的柔软,还生怕君寅又提出什么无理的要求。
事实上,确实是她想多了,君寅只是一手掐住了她的后颈,一手箍住了她的腰,就像抓着她的手怕她跑,这样箍紧了才心安些,才能睡个好觉一样,呼吸渐渐平稳起来。
可是,这样睡对她来说是一种折磨啊!
她们现在,太近了,若是洞外有月光,就能将草堆上紧拥的两个女人笼罩在月光下,给莹白的肌肤蒙上一层光影。
一个人的紧张到底是有些多余,没过一会儿,云识也昏昏欲睡起来,便撑不住地闭上了眼睛。
待到第二日,她的生物钟让她在洞外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就醒了过来,随即摇晃身下的女人,轻声喊她:“君寅,君寅。”
反派缓缓睁开眼睛,攥紧了她的脖子,她就继续高兴道:“我吃露水记得吗?我都闻到香味了!你放我出去吃点吧,过不了几天我的血就回来了,就能帮你治好伤。”
君寅微微皱起眉,接着微微翻过身,竟感觉身后的伤只有些许压痛感,完全没有了痒意,竟然真的不引蚊虫了。
她的眉头缓缓舒开,刹那间化为了一只大老虎,云识就兴奋的也化为了原身,却刹那间被她抓在爪子里,又塞到嘴里衔住。
她带着她起身,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外面。
云识这才看到外面的光景,洞穴外长着许多长短不一的野草,天色刚亮,草叶上挂着许多蓄积了一晚上的露水,闻起来芳香扑鼻。
那一刻,她的DNA仿佛都动了,早就蠢蠢欲动的叶片忽地伸长,伸到一颗小草下方,小心翼翼地将叶尖即将掉落的露珠触碰到自己的叶尖上,刹那间,透明露珠便沁入叶片表面,被吸收殆尽。
而君寅对此一无所知,只是淡淡地问了她一声:“走哪边,你要怎么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