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新还坐在阳台,童言希见她或许还需要一点时间调整,站起身。
将手中白开水放到搁到半岛台,从唐佳身边走过,往冰箱去。
唐佳还在刚才童言希最后一句的思绪里,她若有所思的回头,听到童言希问了句:“这么大冰箱,没可乐就算了,连饮料都没有。”
唐佳闻言,接话道:“大冬天少喝凉的。”
“要你管。”
“……”
“我不是管你,我是好心提醒,别到时候又胃不舒服什么的。”唐佳坐到旁边高脚椅子,嗓音平静。
冰箱只有酒和苏打水,童言希没找到想要的,她听到后半句,视线在寒气满满的冰箱中停顿一秒,旋即关上,还未开口,忽地看到阳台的身影起身。
白新的动作,也让唐佳转头。
白新走过去:“你们吃饭么?”
神色如常,已然没有任何低冷的感觉。
童言希与唐佳对视一秒。
唐佳道:“知道吃饭就好了。”
程季青离开的这一周里,白新显然是没怎么好好吃饭的,那张脸本就娇小,如今更显清瘦。
白新走到童言希身边,开了冰箱,似是在选择食材,说:“程季青让我好好吃饭。”
空气稍稍静下来。
不论是唐佳还是童言希,都在此时产生一种浅淡的复杂情绪。
但凡接触过白新的人都知道,白新性情冷血,漠然,无畏无情到可以将所有的东西在她眼里都需要权衡利弊。
显然,白新在改变。
是程季青让她拥有了新的感情,体会到了感情,并且渐渐的在学被爱与爱人的能力。
童言希想起那个明朗温柔的人,如果是程季青,似乎的确有这样的本事。
她道:“不了,我还要去盯后期,马上就走。”
电影拍完最重要的就是后期剪辑,她必须盯着才能放心,本来也是临时赶来的。
童言希说着便要走了,唐佳道:“我送你。”
“不用,你陪白新吧。”
“不用。”
唐佳:“……”
不是,她在北城再怎么也是有口碑的医生,在外面不知道多抢手,怎么到这儿,她倒像个冤种似得。
白新将一颗花椰菜从冰箱拿出来,淡声说:“那个助理找到了吗?”
唐佳:“没,周郁舒还在派人找。”
唐佳听着白新的询问,心底轻啧,刚才觉得白新变得柔软,好说话,都是她的错觉。
或者说,白新的变化只对程季青一人。
对旁的……白新不会手软。
她听出了隐隐的危险。
白新点头,垂眸打开水龙头:“你们回去吧,今天谢谢。”
…
大雪依旧没有停下,快要把北城盖住。
唐佳和童言希走到楼下,唐佳刚给车解锁,身后人道:“你先走吧。”
“做什么?”唐佳回头,就看到童言希拿出手机,依稀能看清是打车软件,她道:“……我送你。”
童言希低头:“不用,我自己打车。”
唐佳手一抬,直接盖在童言希手机屏幕上:“我想送你行了吧。”
掌心盖在手机上,也碰到童言希的手,她后知后觉感觉到熟悉,又微冷的触感,比她温度低。
唐佳顿了顿,声色平稳道:“我在你眼里再怎么样,也不至于让你打车走吧?”
童言希一怔,她缩回手,莫名其妙的看了眼唐佳。以前的唐佳不会这么执着,她若多说两次不,唐佳便不会再多管了。
车徐徐往影视公司去。
童言希坐在副驾驶,抬手擦了擦水雾,望向窗外。
气氛寂静。
唐佳打破了沉默:“万一程季青最后没回头呢?”
童言希没去看她,似是执着于去看外头的白雪,说:“回不回头是程季青的事,做不做,愿意做到哪一步是白新的事。”
有的事,不做怎么知道结果。
结果对就是幸运,结果错就回头。就像当初她做出和唐佳结婚的选择一样,只是她错了,所以回头了。
街道上人烟稀少,树上的叶子已经没两片,在树上挂着,也不过是度日如年。
好在来年春天,它们的灵魂又会长出来。
唐佳闻言,看了眼童言希的侧脸,又收回视线。
隔了好一会儿,车在红绿灯停下来,唐佳数着头顶红灯的秒数。
“那天,你为什么去妇|产科了?”
“什么?”
有些突然,童言希没想起来。
唐佳清清嗓子,提了一句:“我看到你和以前那个谁一起去的。”
童言希‘哦’一声:“她老婆是我上部戏演员,怀孕,我去看看。”
唐佳尾调微抬:“……她结婚了?”
童言希转头:“她结婚你惊讶什么?”
“……”
几秒后,唐佳缓缓道:“我以为你会跟她在一起。”
“?”童言希翻了个白眼:“你有病吧。”
唐佳:“……”
听出那语气有不悦的成分,按理说她不该再往下提了,但也不知怎得,唐佳多问了一句:“你不是很喜欢她?”
童言希恼了,吸口气,忍着那股无名火:“唐佳你是不是没话说,没话说就别说!”
唐佳:“……”
不耐烦的车鸣在后头催促,唐佳没再往下说,只是眼底微暗。
手机在这时给二人的气氛解了围。
周郁舒的电话,唐佳直接点了扩音。
“你助理找到了,白新已经在过来的路上。”音筒里周郁舒抽烟的气息很明显:“你最好来一趟,我未必保得住她。”
唐佳明白那意思,白新对程季青愧疚是真的,但对这个打乱一切步骤的助理,也一定不会手软。
助理归根结底是她的人,她若不去,白新说不定真下狠手。
“知道了。”
唐佳挂了电话。
童言希道:“把我放路边。”
唐佳未有犹豫:“先送你。”
“白新那脾气你不怕你助理出事?”
“现在放你放半路,我就能放心?”
“……”
童言希心口微动,刚才那股子气不知为何压下去少许,几秒后,她转过头去。
都没再说话。
-
南区边缘的旧小区,住的一般都是老年人。
外窗的铁栏风吹日晒后,落泪一般,在白墙留下岁月的痕迹。
高跟鞋走在楼道里,清脆的打破雪天的宁静,稍显得格格不入。门外站着一个女人,是周郁舒的秘书。
见到白新过来,恭敬喊了声:“白总。”
然后双手为她开门。
屋内除了周郁舒,还有另外两个身材高挑的保镖。
瘦弱的女人抱着头似痛苦又似害怕的坐在椅子上,听到有人进来也不敢抬头:“我真的知道错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实在是走投无路。”
周郁舒坐在茶几边抽烟,见白新进来,把烟摁灭在烟灰缸里。
周郁舒刚灭完,跟着进来的秘书已经抽出一张湿巾递过去。周郁舒起身,对白新道:“靠以前一个学生的关系租的,就躲在这儿,所以一直没找到人。”
白新没说话,她走过去,保镖立时送上凳子。
白新没有坐,而后抬脚轻轻抵住凳脚,然后勾到跟前,抬腿,黑丝绒裙摆柔软的从脚踝垂下。
黑色鞋跟踩上凳子,猝不及防的摩擦声,凳子骤然对着女人膝盖踹过去……
惨痛声在屋内响起,助理痛的下意识要去挪椅子,下一秒就被保镖按住手。
“你跟她说过什么?一五一十,一字不落的告诉我。”白新嗓音清冷,神色淡漠。
“没说什么,真的没说什么!”助理疼得冷汗直流,她哀嚎道:“脚,我的脚,白小姐你放过我吧,小程总那里的钱我一分都没拿,是程景找到我,我才鬼迷心窍,是……啊!”
白新闻言,将腿放下。
助理正要松口气,忽然听到白新慢悠悠道:“我不要她的腿,把她手放上来。”
“你,你要干什么?!你敢!”助理倒吸一口冷气吓得脸色发白,她惊恐的盯着白新。
保镖正要上前,周郁舒摆摆手:“我来。”
白新看她一眼,不语。
周郁舒将大衣解了一颗纽扣,道:“想清楚,能想一句是一句,一个医生废了手,不合适。”
话虽这么说,却已经在摆弄助理膝盖前的凳子,再来两次,她的腿说不定就得废了。何况,白新的意思是要她的手。
“不要,不要,我说我想想……我想想。”助理瑟瑟发抖道,大冬天,屋内没有暖气,却是一头冷汗。
助理把能想到的都说了。
最后道:“还有,还有手机的信息,我还没有删。那个手机就在房间抽屉里,除了这些真的没有别的了,我想不到更多了……我跟程景也是说的这些,我知道这件事的严重性,就是逞口舌之快发信息的时候吓唬小程总两句,别的真没有了,再没有跟旁人提过……你们放过我吧,我真的,我保证不会跟任何人说白总的事。”
当时找完程季青她也后悔,在对方直接点明她身份的时候,她就应该收手,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了,尤其那笔钱根本没有拿到。
周郁舒听完,淡声说:“没关系,你可以说出去,不过就是想想未来几十年要过什么日子了。我不是威胁你,我只是提醒你。”
同时示意保镖去拿手机。
很快,保镖将已经划开屏幕的手机交给白新。
…
白新已经不在乎还有谁知道这件事,亦或者程景知道些什么,她只是想知道程季青当时听到了什么。
看完邮件。
白新点开短信,不用专门去找,一眼便能认出熟悉的号码。
不过几条消息,白新却看许久。
周郁舒瞧着那浑身阴沉沉的气压,连她也能感觉到压力。
片刻,白新将手机丢到一旁,眸色幽冷如寒川,她看了眼椅子上惶恐的女人,走上前。
‘啪——’一声,没有完,连着又是几个巴掌。
打完,白新接过周郁舒送来的湿巾,一边擦手一边说:“跟她那些债主通个气。”
明明是最平静的话,听得人却阵阵发寒。
澳门的钱没还完,那边的债主不会放过她,通了气,就等于把人送出去了。什么下场,不需要言明。
助理一听,慌了:“我什么都说了,白小姐我好歹跟了唐医生这么多年,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您,您……”
“你让我跟赌徒谈感情?”白新冷笑一声,说完,阴恻恻盯着那双手。
周郁舒见状道:“唐佳马上过来,她的人让她来收拾吧。”
白新侧眸看向周郁舒,周郁舒又道:“债主那边我通知,剩下的我来处理,你不会在北城任何一个地方再看见她。”
…
黑色保时捷渐渐离开视线,秘书站在周郁舒身边,问了一句。
“周总,刚才白总是吓唬那人的吧?”不是真要动手吧。
周郁舒闻言,笑了声:“吓唬人?”
要不是她刚开口,还真不一定。她手里握着手机,看了那手机的三条短信,她确定刚才那祖宗的眼神,是真要吃人。
周郁舒忽然想起一件往事。
也是陆曼去世的第二个月。
白新捡回去的那只流浪狗,被邻家两个小女生丢石子。
那时候放了学,妈妈让她陪着白新回去,她很清楚的记得那天回到院子时,小白狗额头的白毛染了血。
白新一言不发抱着白狗找到邻家去,正好之前砸过小狗的小孩儿就在外面。
问的时候,那小女孩儿非常调皮冲她们做鬼脸:“是我砸的又怎么样?小畜生乱叫真讨厌!我下次还要砸它!”
然后,她看到白新变化的眼神。
冷质的,阴暗的,就如同刚才白新看到短信时一样。
不同的是那时候白新把狗放下,就地捡了石头。
砸了。
狗伤了哪儿,白新砸了哪儿。
不止如此,砸过狗的人家,白新一个个上门砸,当下被大人拦住的,事后找了单独的机会,也砸了回去。
有的虽不见血,却狠劲儿十足。
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小孩儿,敢靠近白新家的院子。
不过这件事也给后来小狗突然发疯,被社区人员就地处理埋下祸根……
也是从小狗死了以后,白新学会了一件事,隐忍。
斗得过的当场报了,有后患,或者斗不过的虚与委蛇,背地里十倍还之。
刚才白新没有下狠手,是看在了唐佳的面子上。
这个助理从还刚上大学,就跟着唐佳了,是助理,也是徒弟。
如果不是,以现在白新对程季青的喜欢,就那几句对程季青说的话,白新也不会善罢甘休。
周郁舒呼吸里有冬天独有的清寒气息,她望着四周茫茫的雪,鼻腔的雾气转瞬被寒风吹尽。
她不禁想,这一年来,白新的确变了很多。
某种对比上,或多或少有了一丝半丝的人情味儿了。
-
夜晚。
白新侧躺在主卧的床上,枕头床单、被子上还有属于程季青的味道,每一分每一秒格外满足,又每一分每一秒格外煎熬。
她的手上拿着拿着程季青送的那支银簪,脑中浮现下午看到的短信消息。
【你骗我!程季青,你就是个蠢货,活该你被玩弄被欺骗。】
【你就是一只用来缓解人家特殊需求的小白鼠!】
【你不给我钱,我会让全世界都知道你有多可怜。】
白新的手微微攥紧,望着那银簪,心中酸涩放大,程季青怎么能看到这种话呢。
即便是她看见,心口也闷的厉害,程季青当时看到的时候,是什么心情?
该有多难过,多痛苦?
可是即便这个时候,程季青也还是给了她机会。
她现在最后悔的是,当初程季青给她打电话问她的时候,她没有珍惜。
现在,程季青在哪儿,做着什么呢?
白新将脸埋在枕头里,隔了许久,微颤的肩膀才平静下去。
她可以给程季青时间的。
但她不可能让程季青离开她。
永远不可能。
她抓着被子,暗暗用力。
-
程季青倒也还有别的住所,一直不去,也就没让人去打理过,临时打理实在麻烦。
于是偷懒去了宋呤酒店。
悄无声息来的,除了宋呤没有人知道。
原本还是顶层那间,但程季青拒绝了。
于是换了一间豪华大床。
程季青以为她能安静在这里待上两天,然后顺便找找有什么地方,出去散散心。
晚上九点多。
程季青冲完澡出来,空间温暖,她裹着浴袍走到偌大的窗口。
霓虹灯星星点点,远处车辆灯火闪烁,一切如旧。
外头的雪没怎么落了,程季青心里的雪才刚刚开始。
明明不是顶层的套房,可玻璃窗的反射里,却总能看到顶层的影子,房间的风格再不相同,到底同一家酒店,总有相似。沙发套,墙面的画,水杯,桌椅……
刚才洗澡的时候,站在洗手台,她也有这种熟悉感。
她的脑海里很快被杂乱的回忆填满。
包括那个露天泳池、沙发、阳台、浴室……耳边是白新那一句句温润耳语,还有那句‘再也不会’。
即便不是顶层,她还是会想到白新。
程季青烦躁而沉闷,一时觉得这酒店也待不下去。
她总要想起白新。
然后她情绪便不太受控制了。
感情这东西万分复杂,她现在这个时候,暂时不愿去想了,找个陌生的地方,是她目前能想到的法子。
程季青说走就走,来时给宋呤说了一声,走时也只是说了一声。
宋呤听说她要走:【我刚准备过来陪你玩儿呢。】
程季青:【临时有事。】
宋呤:【你实话说是不是难过呢?如果是,我跟你说啊,没事儿,不就是女人么?alpha没几个好东西,我们还是找omega。】
宋呤:【你回来,你喜欢白新那种御姐份儿,有点野有点辣的是吧?我给你介绍。】
宋呤:【我资源多的很,你还不知道吧,圈内人称麻辣小红娘。】
程季青:“……?”
程季青:【不了不了,单身人士是世上最无敌的物种。】
宋呤:【哈哈哈哈,还能开玩笑,那就没事。】
宋呤:【其实我说真的,那个秦语芙不错的,我上次就感觉她对你有点意思,要不你试试。】
程季青:“……”
程季青:【不试,走了。】
白色宾利在北城行驶,在被风吹斜的鹅毛雪中,不知不觉开上北城大桥,她不自觉提速,眼睛直视前方,快速开过。
这个晚上,程季青换了一家酒店。
十点多的时候,她收到了短信。
看到备注,她的心脏沉下去。
点开。
白新:【我走了,你回去住吧。】
白新:【这段时间我不会来打扰你。】
程季青鼻尖一阵发酸,她抬起头长长呼出一口浊气,直到眼眶的热度恢复如常。
她重新低下头,自从加了微信她们已经很久没有用过短信。
以前的聊天记录不多,稍一滑就能看到全部。
最开始她们几天才会发一句,后来慢慢多,再后来……
程季青截断了思绪,她将短信左滑,看着那红色的删除键,默了两秒,点了。
返回到微信,同样,删除了认识以来的聊天记录。
这个过程很艰难,像挖去腐肉一样。
或许……比挖腐肉更痛。
程季青眼睫上沾了水渍,她轻轻拭去。
可是腐肉不挖,如何长出新的呢。
-
北城新年的一月。
程季青没有回过南景,她在这段时间去了几个地方,去过风景宜人的更南面,槐树环绕,山间溪水蜿蜒,草木仿佛不入冬季。
她也去过巍峨的雪山之巅,站在山顶,俯瞰万物。
这两天在乡野村落蹭一碗家常饭,妻妻加奶奶三口人,没有孩子,奶奶养着一只大黄猫在身边,名字也很贴切——大黄。
不爱溜达,不抓老鼠,每天不是在主人脚下贴贴,就是在大门口晒太阳。
无忧无虑,猫生惬意。
她买了一个照相机,每到一个地方拍完照,都会发一组微博照片。
没有多余的话,就只有照片。
评论她偶尔看看,自从和亿新解约后,她的评论区短暂的陷入过的水深火热。黑子不多,更多的是嘲讽看戏。
人嘛,都是这样,挡不住吃瓜的心情。
别人的故事越精彩,看客越是开心。
那几天很多人说程季青炒作无底线。
‘戏还没上就飘了?’
‘花瓶,真的无脑。’
也有一些敏锐嗅觉的:‘内部消息,没付违约金,这本事娱乐圈还有第二个?’
程季青从不关心这些,这些东西都会随着时间慢慢过去。
和亿新的解约并不困难,不过就是付违约金的事。
但是临到解约,那头说,不需要她支付违约金。
程季青知道,是白新的意思,她没有纠结或者矫情。
或许也因为她的随意与无谓,反倒吸了一波粉。
甚至还有人帮她组建了‘橙子超话’。
头像就是橙子。
后来她才知道,这个开超话的人,叫橙心橙意。
底下评论的粉丝也有一些改了和橙子有关的名字,心想事橙,橙王败寇,最离谱的是,早日橙家……
但不得不承认,虽然是网络世界,程季青却感受到了特别的温暖。
她记得很清楚,超话成立的那天,超话主持人‘橙心橙意’就私信问她:【橙橙,你喜欢什么样的应援色?】
应援色?
她的第一部戏都还没有上,这两百来个超话粉丝,连应援色都想好,是不是太快了?
程季青心里感念,又觉得好笑。
她说:【橙子的颜色吧。】
她说:【橙金色?像太阳。】
橙心橙意问:【你今天心情好吗?】
她说:【还可以。】
…
每次看着四周陌生的环境,看着周围人的生活,看着过去翘首相看的风景。程季青便想——拍戏,旅行,猫,她最喜欢的现在都能轻易拥有。
已经很好了。
又什么不好的呢。
今天主人家做的腊肠饭,她抱着猫坐在厨房门口,她想要帮忙,被热情赶了出去。
柴火房暖洋洋的,烧火的奶奶招手让她过去,低声的问她:“小程,村子里有个很漂亮的姑娘,明天我让她过来跟你见见啊?”
程季青抱着猫的手一顿,失笑道:“奶奶,不用了,我明天就走了。”
“哎哟,没事的,以后你们聊得好,她也可以去找你,你也可以过来呀。现在乡下发展也很好的……”
“妈,您别说了,人家小程是城里人,跟咱们不一样,您别乱点鸳鸯谱了。”
程季青还未开口,老太太儿媳妇道:“留个电话倒是可以的,那个心心长得是蛮好的。”
程季青只是笑着婉拒,很快抱着猫跑了。
她走到大门口,乡下的人回家早,外头早就黑漆漆一片了,只剩下东一家西一家传来的饭菜香。
程季青低着头,心道,走的再远,只是一个相似名字,也能将过去一阵的努力,烧的颤颤巍巍。
她现在很好,只是偶尔一下,不那么好。
原本想再去一趟草原,看看那辽阔如天空般的地域。
可惜,因为《猫与薄荷》的宣传关系,她必须要回北城了。
走的那天她给了主人家一些钱,奶奶非追出来还了。
奶奶拉着她的手,那双常年做农活的手干燥而粗糙,布满褶皱,程季青心里却温暖如阳。
“你常来哦,欢迎你常来。”
程季青说好,一定再回来。
临走,奶奶又把一个电话号码给她:“这是心心的,你留个号码吧,我真是越看你越喜欢,我要有孙女就嫁给你了。”
程季青点点头:“好,知道了奶奶,我留下。”
“还有这个。”奶奶把一个彩色的手绳,上头有几小颗红色与蓝色的猫眼珠,递给她:“我们这儿的特色,我自己编的,这个是保佑你的。”
程季青带到手上,不过两日,就已舍不得:“谢谢奶奶。”
车开了一段路,程季青从后视镜还能看到,奶奶抱着大黄猫站在木头门口。
程季青忽然想,她要是有奶奶,应该也是这个年纪吧。
回去是到镇上坐的汽车,再到火车站。
在汽车上,程季青一路望着窗外,街边到处都是小铺,编织的铺子尤其多,人来人往络绎不绝。有过年的气息。
忽然,她视线一顿。
看到路边一个小馄饨摊,她想这世上的馄饨摊,是不是长得都一样呢?
汽车行驶而过,未曾多停留一分。
手机嗡嗡震动,秦语芙的消息。
【你回来了吗?】
实际上从离开宋呤酒店的那个晚上开始,秦语芙就断断续续在跟她联系。
没别的原因,就是宋呤那厮跟秦语芙说她心情不好。
即便她告诉秦语芙她没事,秦语芙最近还是会偶尔给她发喵喵的照片,或者视频。
程季青:【路上了。】
秦语芙:【那还能买东西吗?我突然想起来那个地方特色是编的手绳和头绳,可以的话能帮我带两个吗?】
秦语芙:【来不及就算啦。】
程季青看了眼地方,她记得来的时候前面有个休息区,边上也有卖的。
【行,你要什么样?】
【保平安的就行,谢谢小程总~】
程季青:【好说。】
本来也就是顺手的事,只是彼时程季青还没想到,一个手绳会在不久后的某一天,引发一场风波。
程季青回到北城是十八号。
她将时间排的很满,当天下午回北城,就跟着剧组去了江城路演。
作为《猫与薄荷》路演的第一站,宣传的势头会比其他更大。
时隔一月,大家再聚在一起,都很开心。
无雪,没有雨,晴朗的一日。
路演结束回去,程季青给剧组相熟的人一人送了个小礼物,水杯,头绳,卡片,手套,有当地特色。
晚上六点大家才回了酒店。
明天还有还有一个电影院的活动,然后晚上就可以返程了。
回到酒店,大概剧组也提前说好,房号依旧没有改变。
还是那间一眼能看到最高大楼的地方,她没看,也知道江城的那栋大楼到了夜晚,总归光线一片暗淡。
程季青一身疲惫,脱了衣服准备先去洗澡。
她如今一个人,把自己的生活安排的满满当当,虽然思绪停止了,但身体的确也有倦意。
剧组都很照顾她没有人去提和亿新的事,倒是免了她解释的麻烦。
她揉揉困倦的眼睛,忽然听到门外的敲门声。
打开,看到李云蓝微微惊讶。
李云蓝手上戴着手套,挥了挥手:“嗨,介意我进去喝杯茶吗?”
程季青笑着退开:“您快请。”
李云蓝走进去:“你房间的味道好像比我的香。”
“是吗?我刚进来没注意。”
李云蓝仔细闻了下,那味道又散了,然后才明白是程季青身上的味道。
她敛了敛神,收回思绪,笑道:“有件事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
程季青站在饮水机前,问:“什么事?”
“《一起去远方吧》这个综艺你知道吧?”
“知道。”
程季青点头,她之前在南景的时候,经常看,只有一期草草揭过。
那一次有恐怖密室项目,她不喜欢看这些,当时最恐怖的地方,白新突然回来。嘲笑她胆小,还将遥控器故意拿走。
程季青不动声色吸口气,将那记忆压下去。
听李云蓝道:“是这样的,这个综艺本来找我去的,但是我档期排不开,我看你对旅行很感兴趣,所以想问问你要不要试试?就在下个月,节目口碑不错,我觉得对你之后的曝光,也是有好处的。”
程季青有些受宠若惊,因为李云蓝的咖位毕竟在那儿,其实只要问一句她去不去就行。而且《一起出发吧》这个节目,在国内也算一线综艺。
不缺人去,换谁都行。
换而言之,李云蓝这番话,是人情。
“你要是犹豫,可以先考虑,这两天回复我就行。”
程季青道:“蓝蓝老师,你一个影后再这样就犯规了,对我太好了。”
李云蓝闻言一怔,随即低低发笑,抬起手上的手套说:“拿人手短么,再说了那也是因为你人好,大家都愿意对你好啊。然后你现在一个人,要是有需要可以找我帮忙的。周晴其实也想问你,但怕你心情不好……”
她故作傲慢抬起下巴:“也许我咖位大些,所以就让我一起说了。总之要帮忙说一声就是。”
程季青心有感动,微笑道:“暂时不用了,我就是想自己随性的待一段日子。”
她要是需要早就找了,就是想让自己忙一点而已。
“行吧,就是一个人会很累的,自己注意点吧。”李云蓝说完,又轻声道:“那节目的事,你想想。”
“好的,我尽快回复你。”
程季青认真说了句:“谢谢。”
…
程季青先去洗了澡,之前亿新的戏因为合同关系,有的就此作罢,有的依旧愿意用她。这段时间的都是配角,稍微大头的都在年后。
其实是有时间的。
对她来说也是百利而无一害。
只是程季青也说不明白,自己在犹豫什么。
洗完澡出来,刚好听到手机震了一下。
她眼睫动了动,没有先去看,而是倒了一杯水喝几口,才踱步过去拿起来。
似乎是刻意让自己慢下来。
手机点开。
看到了秦语芙的消息:【我刚才看到微博你在江城,我也在江城出差,有空的话明天晚上要一起吃饭?谢谢你帮我带东西,我请你。】
程季青默了默,明天么。
【要是不方便不勉强,回去再找时间也一样。】
程季青看着秦语芙的话,正好帮人带的东西都在箱子里,也不是不正常的关系,吃顿饭也没什么。
程季青恍然发觉她在说服自己什么。
一时情绪不是很好。
程季青回道:【行,明晚联系。】
消息发出,她望着明晚二字,两秒后关掉手机。
不再去想了。
程季青站到阳台上,视线往远处眺,倏然眼睛眯了眯,她看到远处那栋最高的大楼,周围被橙金色的光带包裹。
在黑夜里一眼能看到。
她微沉的心思稍有缓解,巧了,她还未用过的应援色不就是橙金色么?
-
“您放心,大楼的灯早两天就调过,别的时候不敢保证,只要程小姐到江城,最高楼的灯就一定会亮。”
保证的声音从手机扩音里传出来。
白新站在南阳城区的客厅阳台,外面飘着细雨,她打开窗户朝外伸出手。
触感冰凉,她道:“好。”
她之前住在江城的时候就发现,江城的楼都太暗了。
一眼望去,没有光亮。
程季青总喜欢站在阳台看外面的世界,她想,如果此刻程季青能看到,心情会不会好一点点呢?
哪怕一点点,也是好的。
她有些冷了,把手收回来。
唐佳给她发了条微信:【明天生日怎么过?】
白新暂时没有回,窗户口还有刚才滴进来的雨水,她先拿抹布擦了,擦干净后。
她拿着抹布,发了会儿呆。
她好想程季青啊。
程季青还欠她一个生日愿望,如果她的愿望是让程季青陪她过生日,程季青会答应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