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点， 电影散场。

沈渔津津有味聊着电影里的反转情节。

陆舒却一路安静，提不起兴致。

沈渔留意到陆舒始终低迷的情绪，也安静下来， 就陪着她默默往回走。她猜陆舒， 应该是在想双人舞的事。

她问过陆舒为什么不再登台，陆舒当时给的说法是当舞蹈演员太累。但今天顾一霓说起双人舞，陆舒显然是想跳的。

是因为以前发生的不愉快，才逃避舞台么？

陆舒的确在纠结双人舞的事。

长期以来她都麻痹着自己，不再登台是因为自己不想。

可其实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她不再登台是因为没办法面对……

所以才不得不放弃舞台。

沉默许久，陆舒才意识到自己的冷场，她看了看沈渔，抱歉笑说：“不好意思，我今天确实有点累。”

沈渔摇头，轻声细语安慰：“没关系。”

时间不早了。

陆舒：“那， 再见。”

沈渔不太放心， “不舒服的话， 我送你？”

陆舒又笑了笑， “不用，你也回去早点休息。”

“陆舒。”

“嗯？”

“以后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 不管开心还是不开心的，都可以跟我说。好吗？”沈渔说得认真。

陆舒愣了愣，“谢谢。”

沈渔扬了扬唇角， 笑容很暖。

跟沈渔道别以后， 陆舒只身往回走， 心事重重。走到小区楼下时， 她收到景惜发来的微信， 问她跟沈渔约会的情况。

陆舒一整晚都心不在焉，根本就没把今晚当成“相亲局”，只感觉跟朋友吃饭看了场电影。

【景惜】我觉得沈渔真的很适合你。

陆舒盯着“适合”二字。

是啊，至少她们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

不知不觉走到了门口，陆舒开了门，客厅里的灯还亮着，但空荡荡。每次她要是回在后面，裴知溪都会给她留灯。

裴知溪还没睡着，听到门外有脚步声，再然后，是一声轻轻地关门。

她准备关灯睡觉，一旁手机跳出一条消息。

陆舒发来的。

她拿起手机看。

陆舒只发了一笔转账过来，备注上写着：晚饭AA。

陆舒背靠着门，很快看到消息回复。

显示对方已收款。

没了。

*

傍晚，排练结束。

舞蹈室里的群舞们都散了。

陆舒一身疲惫，她呆坐在地板上，望着墙上偌大的镜子发怔。双人舞的事，答应还是推辞，她还是拿不定主意。

如果答应。

她能在舞台上跳好顾一霓的作品吗？

压根就没有把握。

陆舒抱住膝盖，低埋头，将整个人都缩作一团。烦闷没有安全感的时候她就下意识这样。

像自己抱着自己安抚。

裴知溪今天没演出，或许是之前总一起下班养成的习惯，路过大排练厅时，她会透过玻璃窗往里边看，看陆舒在不在。

今天陆舒在。

瘦弱单薄的身子蜷着，看起来孤独又无助。

裴知溪知道，陆舒肯定是在纠结双人舞的事，而一提起重返舞台，陆舒自然就会想起当初那些伤心事。

陆舒难过的时候，会很需要人陪，即使嘴上逞强。

原地踟蹰片刻，裴知溪还是准备过去，但才迈开半步，她又停了下来。她看到沈渔走过去了，静静坐在了陆舒身边。

陆舒听到身边有人走了过来。

问她：“怎么了？”

是沈渔的声音，陆舒闷头闭了闭眼，为什么，她会在心底期望此刻走过来的人是裴知溪？

陆舒抬起头，“没什么。”

沈渔同陆舒并肩坐着，凝视她说：“我看你这两天状态不是很好。”

陆舒：“可能没休息好。”

“嗯，今晚回去你好好休息，不要熬夜。”沈渔轻声应，她看陆舒耳畔有头发乱了，伸手帮她理了理。

有分寸，却暗含暧昧的小动作。

陆舒第一反应是拉开距离，也这么做了。

沈渔明显感觉到了陆舒带着一丝抵触，她尴尬收回手，又问：“是在想双人舞的事吗？”

被猜到了。

陆舒没否认。

“陆舒。”沈渔猜陆舒应该是因为当年的事才放弃舞台的，估计是一个心结，“如果你想重新回到舞台，我支持你，我陪你。”

陆舒默然，“我陪你”这句似曾相识的话，沈渔说得远比裴知溪温柔贴心，但她只想对沈渔说“谢谢”。

就在这一瞬间。

她突然直观感觉到感动和心动的区别。

陆舒唇抿着，倏然掀起一股沉闷的难受，重重压着她心口。她很不想承认，可她就是喜欢上裴知溪了。

不仅仅是心动……

是喜欢。

沈渔瞧陆舒脸色越来越差。

“沈渔。”

“嗯？”

“对不起。”陆舒面对沈渔的一再贴心，心生愧疚。

这种情形下，她觉得她实在不应该跟沈渔继续接触下去。

甚至刚刚沈渔碰她头发时，她想到的都是裴知溪。

“干嘛突然道歉。”沈渔隐隐不安。

“我……暂时不想考虑感情的事。”陆舒找了一个温和的理由。

沈渔听出了婉拒的意思，可又有些不想放弃，“那景惜怎么说你想找女朋友？”

“那次是误会。”

陆舒只好如是解释，“不好意思。”

怎么听都像是拒绝自己的借口，沈渔眼底掩不住失落，但还是努力笑着，“你不用跟我道歉的。是不是我太主动了，让你不适应？”

“不是，你很好也很可爱……”

“但你只想跟我做朋友，是吗？”沈渔轻咬了咬唇，接过话。

她也猜到希望不大，毕竟跟陆舒同事这么久，陆舒从来都把她当朋友。如果互相有感觉，不会是这样。

陆舒尴尬笑，不知道怎么说才能让沈渔好受些。可拒绝总是带刺的。

缓了缓劲，沈渔暗暗吸了口气，笑说：“好了，没关系的。我们还像以前一样就好，做朋友。”

“谢谢。”

“要我陪你吗？”沈渔又问。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陆舒说，“我最近心里有点乱。”

沈渔会意，又安慰了一句。

等沈渔离开后没多久，陆舒独自坐了会儿，一个人呆了半个多小时，她收拾好东西，最后一个离开舞蹈室。

结果在走廊里，跟裴知溪碰个正着。

俩人先是面面相对。

然后一齐往外走。

走出剧院以后，陆舒看了看裴知溪，淡笑说：“我晚上还有事，不跟你一起回了。”

裴知溪静默不语。

话这么少闷死算了。

陆舒说完后，自顾自先走了。

室外冷风阵阵。

离春节越来越近，海城又降温了。

陆舒哪也没去，找了个清静的地方，一个人吹风透气。

再顺着熟悉的道路，走走停停，边走边想着心思。

漫无目的闲逛了许久。

又走了一段路，分神太厉害，陆舒一时没注意，路口拐角处有人骑着辆电动车驶过。

等她定神瞧见，车直接刮了过来。

撞得手臂有些吃疼。

“你怎么走路的？”骑车的男人埋怨了一句，“没撞着吧？”

瞧见只是刮了一下，男人又骑着车走了。

陆舒站在原地揉了揉胳膊。

这时有脚步声靠近，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身后问着她：“撞哪了？”

陆舒恍然转身，裴知溪已经走到了她面前……她痴痴望着裴知溪，遇上肯定不是巧合。

她在外边兜兜转转快一小时了。

怎么可能碰巧遇上？

只有一种可能，裴知溪在悄悄陪她。

裴知溪见陆舒魂不守舍的，低头看看陆舒的手臂。

冬日的晚风吹拂而过，裴知溪靠近时，陆舒脸颊被她的发丝轻挠着，带着香气，挠得人心痒。

她目光流连裴知溪脸庞，心间忽然升起一股委屈。

原来喜欢这件事，是不能自己做主的。

陆舒忍不住去看她眼睛，又不想直视她眼睛。

裴知溪低声问：“疼吗？”

因为这一声轻柔的关心在意，陆舒情绪一下有些绷不住，她朝裴知溪小声嚷道：“你跟着我干嘛？”

两人安静对视了一秒。

裴知溪不禁问：“今晚没跟沈渔去约会？”她这一路都跟着陆舒，陆舒始终是落寞一个人。

在排练厅。

陆舒好像拒绝了沈渔。

陆舒失神，是因为太想看到裴知溪在意了么？以至于裴知溪随口提起一句，她都浮想联翩。

“怎么，你这么在意我跟沈渔约会？”陆舒嘴角勾出一个漂亮的笑，微微上扬的眼尾轻佻，又以玩世不恭的口吻调侃着。

裴知溪脸色泛冷，陆舒就是这样一次次的笑，让人分不清认真还是玩笑，搅得她心乱。

她想到那晚陆舒对她的撩拨和亲吻。

然后呢？

转头就去和别人约会暧昧。

裴知溪也冷笑了笑，她直直盯着陆舒，质问着：“招惹完我就去跟别人约会，我不该在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