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照影只是想逗一逗林寒露。
林影后虽然脸嫩, 素来是个讲究人，但鲜少露出这样羞怯含春的样子，颜照影见她这样就心痒痒, 总想逗一逗她。
林寒露神情羞恼了起来, 颜照影咳了一声, 打算见好就收，她刚要开口说话，就被林寒露用力推了一把：“颜照影，你离我太近了。”
颜照影砰得一声撞到了门框上，后背磕得生疼, 忍不住“嘶”了一声。
林寒露慌忙将她扶住, 关切地询问：“没事吧？”
颜照影疼得说不出话来, 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林寒露颇有些局促地站在颜照影身边，想到应该和颜照影解释清楚, 不能再留下任何误会来, 于是绞了绞手指，小声对颜照影说：“颜照影, 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你离我太近了，我很紧张，下意识就推开了。”
颜照影的嘴唇抖了抖，疼得说不出话来, 有一种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的感觉。
林寒露压低了声音, 认真地重复了一遍：“你以后别离我这么近, 我真的很紧张。”
颜照影缓了缓，沉默了片刻后只能说说：“这个你和我说过的, 没事。对了，你怎么会这么紧张？”
“心跳的会很快……”林寒露的声音越来越低，低到颜照影几乎听不见，“你离我太近，我就紧张，因为、因为太喜欢你了。”
颜照影无言以对，最后只能说：“我知道了。”
两人沉默了几分钟，林寒露忽然想起来颜照影刚才的话，于是问她：“你刚刚为什么说不能去外面了？”
“医生刚才叫你先去她的办公室开药，你还没去。”
“嗯，我知道了。”
颜照影想了想说：“你去开药，我去护士站登记，怎么样？”
“好。”
林寒露不敢去看颜照影的眼睛，垂下眼绕开颜照影的位置朝病房外面走去，背影里充满了落荒而逃的意味。
颜照影靠在门边，看着林寒露的背影，脑子里不合时宜地冒出了一个想法。
原来生性冷淡的林寒露，也是会为了她而脸红心跳的。
林寒露这样的反应，她也算了却了多年前的心愿。
意识在自己在想什么，颜照影心头笼上了一层阴翳的情绪，心内不由默然。
她很难说清楚，在和林寒露经历了这么多之后，现在的她到底想从林寒露身上得到什么。
报复林寒露，让林寒露和她一样陷入彻底的绝望之中，这显然不够，这并不能满足她内心的欲求。
然后呢？
颜照影微微眯起眼，思考了片刻后，不打算再去想这个问题。
她想从林寒露身上获得什么，这个答案早晚会自己出现的，不需要在此刻纠结这个问题。
颜照影抬手将耳边的碎发捋到了耳后，走到了护士站跟前，值班的护士看见她，随手扔了一个本子给她，手在本子的下方点了点：“喏，把这个表格填一下，两个床号都填一下。”
颜照影扫了一眼表格，眼睛缓缓睁大了，心道还好没让林寒露也一起来填表。
这个表格不仅要填双方的匹配度、性别年龄、第一次正式标记的年月，是否分手，分手后多久接触到了对方的信息素，怎么接触到的。
还要填这一次正式标记是否为双方意愿，开始时间和结束时间。
前面的内容颜照影填完了，到后面的问题时，护士打断了她：“这个表格需要AO伴侣双方都到场，我问过你们之后，然后才能签字。”
见颜照影脸上露出为难的神情，护士见多了这样的情况，语气熟稔中透着一丝不容拒绝：“请您谅解一下，需要两个人进行正式标记这样的情况很特殊，为了防止出现一些意外的法务纠纷，必须要走这个流程，这个是我们医院的规定。”
颜照影：“……”
她有点不敢想象医院的内分泌科室到底经历过什么。
颜照影低头，拿出手机，给林寒露发了一个微信：“护士说配合治疗的正式标记需要两个人一起到场签字，不能代签，你开完药就来护士站吧。”
聊天框上方出现了“对方正在输入中”的一行小字，消失又弹出，反复几次。
看得出来林寒露此刻有很多话想说，最后通通咽回去了。
颜照影脑子里出现了林寒露满面红晕，捂住眼不敢面对的画面，忍俊不禁。
上一世两个人的症状没有现在这么严重，各自去医院开了药就走了，这一世这样的情况，实在是为难林影后了，需要填问题如此详细直白的表格。
颜照影心内觉得好笑，对护士说：“她去开药了，一会儿就过来了。”
护士见怪不怪，点了点头继续坐下忙起手头的工作来。
二十分钟以后，林寒露提着一袋药过来了。
颜照影把本子和笔塞给林寒露，小声说：“在这下面签字，填好日期，我已经写好了，就差你了。”
一直坐在护士站后面写表格的护士忽然冒出了头，打断了颜照影的话：“诶，先等等，表格不能直接填，得录像的，经由你们本人确认了才可以填。”
护士把桌面上的摄像头对准了颜照影和林寒露，用手势示意两人：“你们挨的近一点，摄像头拍不到。”
颜照影站在原地，身侧的林寒露挪了一小步过来，护士有些不满：“再过来一点，还是拍不到。”
林寒露于是又蹭了两步过来。
颜照影明显感觉到林寒露的身体紧绷了起来，像是紧张，又有些像兴奋。
护士满意地点了点头：“对对对，就是这样，像拍结婚照那样挨在一起。”
颜照影挑了一下眉，她下意识用余光扫了一眼身侧的林寒露。
护士的话头刚落，几乎是同一时间，林寒露站得更笔直了，绷得死死的，像一杆笔直的杆子。
护士说：“诶，好了，接下来我要录像了，告知两位一下，这个医院会存档的，不会泄露出去的，你们放心。”
林寒露没有说话，颜照影点了点头：“好，我们可以理解。”
护士打开录像，拿起一个本，神情认真地询问起两人来：“颜照影女士，林寒露女士，请问你们是自愿接受以‘正式标记’这样的方式来治疗信息素紊乱症吗？没有受到任何人的胁迫，也没有受到任何人的暗示。”
颜照影不自在了起来。
虽然很清楚这里是医院，她们是在做治疗登记，但结合护士之前说过的话和眼下颇为庄重的场景，颜照影恍惚间觉得这是在婚礼的现场，她在和林寒露宣誓结婚，许下一生不离不弃的承诺。
颜照影扯了扯嘴角，目光瞟向了站在身侧的林寒露。
还没等她看清楚林寒露的神情动作，护士就忽然叹了一口气，把摄像头关掉了，耐心地解释道：“两位女士，我忘记和你们说了，你们看不到，但我们这边是有一个倒计时的，超过五秒钟你们没有回答，就会默认失败，三次失败后就不能登记到档案里了，千万别犹豫，我说了以后你们说是的，我们是自愿的就可以了。”
林寒露清泠泠的声音在颜照影耳边低低响起：“好，好的、我、我们是自愿的。”
颜照影：“嗤。”
看来产生这种错觉的人不光只有她一个人，她还只是恍惚，林寒露堪称精神错乱了。
护士露出一个要笑不笑的表情，她的理智告诉她不能在这个时候笑出来，但感情上实在憋不住，因此表情看起来异常扭曲。
林寒露话一出口，自己也意识到了不对。
她抿了抿唇角，羞得无地自容。
她今天的表现，实在是太差劲了，腼腆得厉害，不像一个成年人，倒像一个青春期的小孩。
平日里她的表现肯定会更从容自在一些的，但今天她也受到了信息素紊乱的影响，和颜照影待在一起格外容易动情和羞涩。
颜照影也笑出来了……颜照影会不会觉得她这样过于青涩稚嫩，很煞风景？
又或者，颜照影会因此对她生出一些怜爱之情？
林寒露正在纠结，护士郑重其事地咳嗽了一声，清了清嗓子，对林寒露说：“林女士，情况是这样的，现在不用确认，一会儿我开了摄像头您再确认，您理解了吗？”
听到护士的话，颜照影没忍住，又轻轻笑了一声。
林寒露咬了咬牙，不好意思说话，只点了一下头。
护士说：“那我现在开摄像头了？”
颜照影：“可以。”
护士正要开录像，颜照影突然道：“等等，要不先演练一遍？林寒露，你看你需要吗？”
林寒露有些恼怒：“不用了。”
护士见状，便打开了摄像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颜照影女士，林寒露女士……”
这一次，两人异口同声地说道：“是的，我们是自愿的。”
录像结束，颜照影身体还虚弱着，站得有些累，便往旁边挪了一小步，问护士：“这样可以了吗？”
护士回答说：“你们签一下字，就可以了。”
林寒露注意到颜照影的动作，心里所有甜蜜酸涩的情绪都荡然一空。
她抬起眼，看着低头认真填写表格的颜照影，眼眸中生出了无数幽暗的情绪。
颜照影这么迫不及待地想离她远一点吗？这么厌恶碰触到她吗？
林寒露咬了咬舌尖，逼迫自己冷静下来，千万不要在这个时候失态，叫颜照影察觉到端倪来。
她是个偏执的疯女人，颜照影早就知道了，但林寒露还是希望在颜照影心里，她的形象能更好一些，更完美一些。
颜照影签完字，把表格递给林寒露，发现林寒露的神情有些微妙，皱了皱眉，没有多说什么。
林寒露机械地签好了字，声音滞涩：“我签好了。”
护士说：“那您二位就准备一下吧，在提前约定好的时间后一个小时内按铃，或者直接来这采血就可以了。”
颜照影点了点头，自然地牵起了林寒露的手：“走？”
她好像没有意识到自己此刻的举动充满了亲密的意味，神情十分自在。
林寒露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了一个小小的微笑，声音温柔清润：“好，我们走。”
她握紧了颜照影的手，感受到来自心上人掌心的温度，嘴边的笑意深了几分。
心内所有的阴霾都散去了，变成了雀跃欣喜的幸福感。
林寒露不禁抬手按了按心口，轻声同颜照影说：“我抓住你了。”
——我抓住你了，我就不会放手了。
颜照影没有听清她的话，偏过头露出一个疑惑的表情：“嗯？”
“没什么。”
林寒露低下眼，心里流露出难以克制的渴望来。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不论如何，她都无法回头了。
不管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不管过程有多么痛苦难堪，她都要得到颜照影全部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