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白榆醒了。
光明重新降临在她周身, 她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视野逐渐清晰,素净的白色天花板让她分外陌生,她迟缓地动了一下身子。
下一秒, 伊挽月出现在她的视野里。
一如她昏迷之前, 伊挽月就这么突然出现了, 让人欣喜又意外。
“白榆。”
看见她醒来, 伊挽月终于松了一口气。
天知道她刚才看见秋白榆满手血昏倒在地时,内心有多害怕。
她甚至不自觉开始责备自己。
要是她没出门就好了, 要是她一直陪在她身边就好了……
“我们这是在哪?”
秋白榆东张西望,从她屁股下的病床来看……病房。
“医院?”
“嗯,”伊挽月道, “你刚刚昏迷了,手上都是血,我就赶紧把你送来了。”
伊挽月眉尖轻蹙,手轻轻搭在她的手臂上, 就像是怕她碰碎了:“身上还有什么地方不舒服吗?”
秋白榆意识逐渐回笼。
她想起晕过去前看到的血色, 于是抬起自己的左手。
手心缠满白色的绷带,都已经处理包扎好了。
她慢慢放下手, 望着伊挽月, 神情温和。
“没有了, 别担心。”
除了手掌受伤外, 她现在目朗神清, 脑子无比清醒,已经没有大碍了。
那惹人烦的系统好像不会再缠上她了。
秋白榆眨了一下眼睛。
系统……
她记得在昏迷之前有个声音在跟自己说话。
很清晰的声音,清晰到她现在醒来还记得。
【我是挽月的系统, 我姓白。
【你可以叫我,白芷。】
白芷……
她望着伊挽月, 启声问:“你的系统她是不是有自己的名字?”
伊挽月说:“是。”
秋白榆又问:“那她是不是叫白芷?”
伊挽月忽然笑了,亲昵地将她的鬓发挽到耳后:“是的,现在她也是你的系统了,有她在,不会再有别的系统来伤害你了。”
秋白榆如梦初醒。
原来系统管理员都有自己的名字。
也是,不是谁的系统都跟她的一样,没有名字,不讲道理,只会烦人。
“好,”她欣慰道,“入侵计划圆满成功就好。”
她终于干掉狗系统了。
她终于不用再被它烦来烦去,不用再担心自己会突然被狼狈地惩罚了。
“但你是怎么突然回来的?”
秋白榆困惑地望着伊挽月。
“你不是说等小敏放学了再接她一起回来吗?”
伊挽月解答道:“白芷通知我了。”
她原本在后花园里坐得安安稳稳,岁月静好,突然就接到白芷的通知,要她立马回到自己的住处,因为秋白榆出事了。
秋白榆出事了。
听见这六个字,她二话不说就离开伊家,驱车往回赶。
当她心急如焚地打开家门时,就看见秋白榆倒在客厅里,旁边是破碎的玻璃杯。
她吓坏了。
她不敢想象自己要是再迟一步会发生什么事。
“对不起白榆,”伊挽月自责地垂下脑袋,语气中满是愧疚与心疼,“要是我今天不出门就好了,要是我一直陪在你身边就不会出事了……”
而后,她的头顶被秋白榆很轻很轻地摸了摸。
“不关你事,错的是我的系统。
“是它自己野蛮不讲道理地对我出手,跟你没关系,不要怪自己。”
“我反而要谢谢你,”秋白榆说,“也谢谢白芷,是你们救了我。”
伊挽月及时将她送医。
白芷迅速入侵系统,拿到所有权限,及时将她从狗系统的魔爪下解救出来。
多亏有她们,否则她这会肯定还跪在家里的地板上头疼欲裂呢。
【不客气,秋小姐。】
她忽然听见昏迷前的声音回应自己。
她眨了眨眼睛,又眨了眨眼睛,心情颇是微妙。
从前她的系统是人工智障,现在对面突然换成了活生生的人,感觉真是大不相同。
受过最高级的惩罚之后,她甚至有重获新生的感觉。
“哇……人工感觉就是不一样。”
她面不改色地感叹着。
伊挽月一听这话就知道白芷在回应她,看着她这副模样不免觉得好笑又可爱,不禁轻笑出声。
【是的,我们人工的比非人工的好,】白芷笑着说,【从今以后,有我们在,你可以安心过自己的生活了。】
他们已经全面入侵秋白榆的系统,获取了管理员权限,关闭所有惩罚功能与任务程序,使其成了一个只能用来和宿主交谈的系统。
而其上级系统,他们也在尽力排查,等找到之后自有一系列的应对之策,这一步就不需要告诉秋白榆和伊挽月了。
她们只需要过好自己的人生。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秋白榆在问系统。
“你们是不是一直在监测我的状态?”
白芷并没有否认。
【是。
【你的系统配有惩罚功能,所以我们会监测你的状态,一旦你感受到痛苦,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挽月查看你的情况。】
就像今天。
秋白榆的状态很不对,似是前所未有的痛苦。
于是她小小地开了一下监控,想看看秋白榆的系统在做什么,是不是它导致秋白榆这么痛苦,然后就听到它在冰冷的警告秋白榆,不停地重复那两句话。
再然后秋白榆的痛苦层级越来越高,越来越高……
显而易见,系统对秋白榆用了高级别的惩罚。
——是时候了。
她当时如此想。
就现在,她要立即全面入侵,夺取管理员权限,否则那么努力反抗的秋白榆估计要疼死了。
结果很不错,她成功了,拿下了权限,也救下了秋白榆。
但她很好奇——
【你的系统为什么会突然惩罚你?】
白芷的话让秋白榆再度回想起方才发生的事情。
她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忽地勾起唇角,笑了一下。
“小敏的黑化进度条清零了。”
伊挽月和白芷听到这话,双双诧异了一瞬。
清零了?
怎么做到的,发生什么事情了?
“怎么清零的?”伊挽月问。
秋白榆摇了摇头。
“我也不知道,系统突然播报任务目标进度清零,跟着就开始折磨我了。”
虽然不知道秋子敏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事情,虽然最高级别的惩罚真的痛到让人想死,但只要黑化进度彻底清除,那一切都值得。
真是太好了,她们的子敏终于彻底摆脱这场厄运了!
伊挽月心疼地看着她。
她不在家的时候,她一定吃了很多苦头……
“几点了?”
秋白榆忽然问。
伊挽月看了眼时间:“快三点了。”
秋白榆起身。
伊挽月连忙按住她的肩膀:“怎么了?”
秋白榆道:“要放学了,我们去接她。”
她迫不及待要听听这孩子今天的校园生活了。
伊挽月皱起眉头:“我去就好了,你留下来好好休息吧。”
她真怕她等会又出事了。
秋白榆握住她的手,目光明亮地望着她:“别怕,我已经没事了,就像你说的,不会再有系统伤害我了。
“走吧,我们一起去接她。”
轻柔的话语如春日吹来的风。
期盼的目光落在伊挽月的身上,炙热又动人。
她看着秋白榆的模样,反复确认她已经安然无恙,片刻后终于妥协了,语气温软:“好吧,我们一起去接她。”
“但你要等等,我要去找一下医生。”
伊挽月找医生问了很多关于秋白榆伤口的事情。
怎么换药、什么时候换药、要不要忌口……全问了个遍,问清楚才带着秋白榆离开。
俩人一齐走出医院。
秋白榆回头看了一眼,忽然问道:“病房充足吗,我这么点小伤躺病房里会不会占用医疗资源?”
伊挽月打开副驾驶座的车门,笃定道:“不会,病房够。”
秋白榆坐进副驾驶座上,抬头道:“真的?”
伊挽月笑着点点头:“相信我,这是我家的医院,我很了解。”
秋白榆:“……?”
她看着伊挽月将门关上,而后默默地扶住额头。
——真是被自己穷笑了。
…
放学了,秋子敏戴上自己的电话手表,收到姨姨们发来的信息——她们已经在校门口等她了。
她告别乔明雪,转头背着书包开心地往校门口跑。
一出校门口,她第一眼就看见秋白榆和伊挽月了。
她们并肩站在学校门口旁边,一直在等着她。
很快,她注意到秋白榆的手了,眉头顿时就皱起来了。
秋白榆看见孩子快步走到自己面前,小心翼翼地捧起自己受伤的左手,小脸都要皱成一团了:“姨姨你的手怎么了……”
秋白榆笑着摸摸她的脑袋,没瞒着:“姨姨不小心把玻璃杯砸碎了,划伤了手。不过你不用担心,挽月姨姨已经带姨姨去医院找医生处理过了,只要姨姨好好休息,它很快就会恢复了。”
秋子敏听得心揪:“姨姨你下次一定要小心一点!”
秋白榆点头:“嗯,姨姨以后会小心的。”
伊挽月也伸出手摸摸秋子敏的小脸:“别担心,姨姨会照顾好白榆姨姨的。”
秋子敏看着秋白榆受伤的绷带,轻轻地点了点头。
“今天上学有什么想跟姨姨们分享的事情吗?”
秋子敏听见秋白榆这么问。
她抬起头,看见两双充满期待的眼。
姨姨们看起来很想听她分享学校生活,她一下就笑起来:“有哦!”
她一边说,一边比手划脚,把体育课上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秋白榆和伊挽月。
说完之后,她骄傲地挺起胸膛:“我现在不怕他啦,我很厉害!”
她现在可以保护自己,还可以保护小伙伴了!
秋白榆和伊挽月听完后面面相觑。
伊挽月严谨地确认了一下体育课的时间,确实和秋白榆的系统播报任务目标进度清零时间相近。
二人恍然大悟。
原来0.5%在这……
不是要一个完整的家,不是要一个爱自己的奶奶,而是拥有反抗、保护自己的勇气。
她终于做到了。
秋白榆和伊挽月释然一笑。
“小敏同学,你做的很棒,”秋白榆说,“你勇敢地拒绝了自己不喜欢的事情并且保护好自己,真的很棒。”
伊挽月在一旁补充道:“你的好朋友明雪,她勇敢地挺身而出站在你面前保护你,她也很棒哦。”
秋子敏听见自己和好朋友都被夸了,登时高兴地不行。
“那我今天可以多吃一根淀粉肠吗?”
“行,”秋白榆点头了,“你和挽月姨姨随便吃吧。”
她抬起受伤的左手:“我就暂时不参与了。”
“姨姨你要快点康复哦!”
秋子敏叮嘱完,高兴地拉着伊挽月往学校门口的小摊去了。
伊挽月回头看了眼秋白榆。
秋白榆冲她扬了扬下巴。
伊挽月无奈地笑着和孩子去买吃的。
秋白榆留在原地看着她们离开的身影,抬起头时烈日灼灼,明媚无限。
周围的空气变得清新。
她的世界焕然一新,如获新生。
生活变得美好了,未来好像也会一直如此美好。
不对。
秋白榆突然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心动预告。
伊挽月有喜欢的人了,而她还不知道那个人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