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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我要走了

我不想和你一起重生 飞鸟印 1808 2024-01-13 11:10:42

A4纸上散发着一股油墨味。陆离记得学校外的书店里卖的盗版书就是这个味道,带着一点纸的木香,又带着劣质墨水的臭味。寻猫启事上的字迹是手写的,字迹并不算好看,歪歪扭扭,与其说是在写汉字,不如说是在写英文。

“爱猫走失于坦洋路十字路口,请知情者联系XXXX,提供有用消息者酬谢,寻得爱猫者重酬!”

“你自己写的?”陆离拿刷子沾了点浆糊,往墙上抹了抹。

“嗯。”温琥珀皱了皱眉,小鼻子一阵猛吸,“鼻子有点痒。”

“你挠挠就行了。”

“我手上全是浆糊。”

听到这话,陆离低头看了看自己那五十八块一件的打底短袖,拿衣摆当抹布擦了擦手:“我给你揉揉吧。”“嗯。”温琥珀也并未拒绝,而是将面庞凑近陆离,乍看下去好像是等待恋人轻吻的小媳妇一样。

陆离轻轻捏了捏她的鼻头,手感清爽:“还痒吗?”

“还有一点。你再揉会。”温琥珀的语气很随意,似乎并不在意陆离与她有肢体接触。

女孩子总是这样,她稍微与你接近点,男人便会浮想联翩,陷入某种不可自拔的谵妄幻境。她是不是喜欢我?一旦这样的想法出现,便成为了爱情中的失败者。

陆离看着近在咫尺的精致脸蛋,觉得氛围有些尴尬,找了个并不太合适的话题:“怎么不去学校了?”

“……太伤心了。”或许是因为四下无人,阳光被高墙遮蔽,阴影给予了少女自欺欺人的安全感,她选择说出了实话,“输的太难堪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其他人。而且,我发现我其实也没有那么特殊。”

“我还以为你真的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呢。”陆离半是调笑。

“怎么可能呢?人生活在社会环境里,怎么能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看法呢。哪怕我不说,但内心也时刻受着煎熬,坐在那儿的每一天都如同坐牢,最怕的是窗外有人经过,指着我说‘看啊,那个就是温琥珀’。”

她的语气忧伤,少了平日的矜持,多了一丝真情流露。

“输了比赛,丢了猫,还……唉。”话题忽然中止,她似乎并不想告诉陆离某件事。

刨根问底是自贬之道,陆离识趣地没有用语言压缩她的安全感,而是转而说:“你可以做点什么去缓解内心的压力,除了画画,你可以唱唱歌什么的……”

“我一直在做。”温琥珀摇了摇头,“好了,别捏了,鼻子不痒了。”

“哦哦。”

“我一直有在写信。”

“写给谁?”

“不知道,写完一般就自己烧了。”温琥珀看了眼陆离,“如果只是寻常的苦恼,在信里写下自己的真实想法,第二天起来时再阅读一遍,便会发觉昨天的自己多么可笑,然后就会把信烧掉,就当烧给昨天的自己。”

你还真是浪漫,给昨天的自己烧信。陆离无声地笑了笑。

“可如果是一些无法解决的困扰,连自己都理不清头绪的话,在信纸上就什么也写不出了。第二天起床时看着空白的信纸,昨天的忧虑就又爬上心头,我就会把这种信寄出去。”温琥珀此刻明显感性了许多,说了许多她从来不会说的话。

陆离警觉了几分,佯装随意:“寄到哪?”

“因为谁担忧就寄给谁。”温琥珀笑了,似乎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我一共寄过三封空白信,一封给我的亲生父亲,一封给我的礼仪老师,还有一封寄给了未来的自己。外交官先生太势利了,我初到安柏家时很怕他,就偷偷寄了一份空白信,他还以为收到了恐吓信,吓得一个月没有出门。”

听起来并不像一个有担当的好男儿。前世时陆离见过几次温琥珀的亲生父亲,只觉得他是个喜欢夸夸其谈的商人,或许还有点瞧不起自己。

“礼仪老师又势利又刻薄,还总是挖苦我,于是我给她也寄了一封空白信。她以为是她过世的丈夫写的信,从那以后她每天会佩戴一个十字吊坠来上课。”温琥珀笑得很淡,很真实,“最后一封空白信我寄给了未来的我,我不知道我的未来会怎样,我只希望未来的我足够幸福,足够开心。”

陆离静静地听着,等到温琥珀说完,他才说:“琥珀同学,请问在什么情况下你才会每年都向某个特定的人寄空白信?”

奇怪的问题。温琥珀古怪地看了陆离一眼:“有人向你寄过空白信吗?”

“嗯。有,每年都会寄。她曾经是我最好的一个朋友,有一天我们因为一些很小的事吵架了,然后她就突然离开了。”陆离看着温琥珀的眼睛。

“陆离。”她的语气忽然严肃起来,“从来没有什么小事会导致两个人分道扬镳,只可能是她长期在忍受着什么,直到某一天实在受不了了,才会选择再也不见。而她之所以向你寄空白信,可能是因为她有话想对你说,但又因为矜持或别的什么原因不能说,只能以这种方式保持你们之间的联系。”

陆离大脑短暂地空白了,他干笑两声:“是吗?我还以为她在嘲讽我……哈哈……”

温琥珀继续贴着寻猫启事:“社交的载体其实就是感官。气味、触觉、视觉、听觉,这就是社交的形式。哪怕一个人死了,只要他生前让邮局定时向他的爱人寄礼物,送贺卡,用刚烤好的曲奇饼唤醒她的味觉,用文字抚摸她的思维,那他其实就依然活在她的心中。你的那个朋友一定也是这么想的,她每年都向你寄空白信,或许是因为她不想被你忘记吧。”

“……”

“你去找过你那个朋友吗?”

陆离只觉嗓子有些干涩:“没有。”是啊,为什么没有呢?为什么他当初没有去找温琥珀呢?他就像一只风筝,其实早已被拉风筝的女孩牵住了,可惜那个放风筝的人并不是雪莉·安柏。

“那太可惜了。”温琥珀似乎觉得更深入了陆离的内心,赫然有些雀跃,“你的朋友一定很难过吧。是你的小学同学吗?”

“……嗯。”

一声迟疑的嗯之后,二人再无对话,默默地刷着浆糊,一时间,巷子里只剩下纸张翻动的唰唰声。

突然,温琥珀说了一句:“我要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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