橘政宗的尸体是在第二天被发现的。
由于罢工和辞职都取消了的缘故,第二天源氏重工的上班时间并没有变化。
清晨一大早,打开门之后,涌入大厅内部的社畜们就注意到了不对。
一进门,他们就闻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光是血腥味其实没什么。
尽管源氏重工很多文职人员没有经历过什么生死战斗,但在昨天死侍群袭击的时候,他们还是旁观看到了尸山血海的。
单纯的血腥味对他们来说,甚至有点熟悉。
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是昨天清理部门没有清理干净导致的。
这时,有女职员睡眼惺忪的揉了揉眼睛,视线下意识抬高,看向了大厅偏天花板的高度。
然后,她就看到了,正对着大门的巨大立柱之上,大约七八米左右高度处,有一个垂着脑袋立于空中的黑色和服的老人的身影。
仔细一看便能发现,老人不是悬浮于空中,而是被一柄白色剑柄的长刀穿过胸口钉在了柱子上。
红黑色的血汩汩流出,干涸在柱子之上,形成一个扭曲的图案。
“啊——!”
伴随一声高亢的女声尖叫而起。
被扫清了困意的社畜们纷纷看了过去,而后也纷纷注意到了被钉在立柱上的老人的身影。
杀人案件不算什么,可敢将尸体挂在源氏重工的立柱之上,那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了。
正在众人或惊惧、或愤怒、或无感的注视下,突然有人心生疑惑。
“这件衣服的款式,是不是有点熟悉?”
一语惊醒梦中人。
和服虽然是日本传统服饰,但在会社上班的时候还是要求穿正装的,也就是西装。
在源氏重工内部,即使是高层管理,一般也是遵照大型公司会社的制度,平日里能穿和服的人不算多,而这么一身标志性的和服,众人更是十分有印象。
不只是因为和服的主人经常在源氏重工视察,还因为他们绝大多数人昨天才刚见过这位。
“该不会……”
想到某个爆炸性的可能,顿时不少人吞了吞口水。
而后,有眼尖的大着胆子靠近,从下往上去看,立即便确认了那个熟悉的面容。
“是大家长!大家长被杀了!”
这一呼声立即引起了大规模混乱。
蛇岐八家大家长橘政宗,虽然在昨天已经退位,但以他的威望拥戴他的人的确不在少数。
就算是对高层老板无感的人,也难以在眼前的消息下保持冷静,就算是退位的大家长,也是蛇岐八家曾经的领袖,更别说他就算退位也是橘家的家主。
有谁有这个胆子,敢对大家长出手?
又有谁有这个实力,能够越过大家长的保镖?
然而,在铁一般的事实面前,所有怀疑都烟消云散,特别是当有人发现,橘政宗腰间悬挂着的象征着橘家的家主戒指的时候,没有人还有疑虑。
这一爆炸性的消息,急速的蔓延了出去。
等到执行局的人前来封锁现场的时候,已经传遍了整个蛇岐八家。
在众目睽睽之下,橘政宗死得不能再死。
显然,这种死法是不能复活的。
没过几分钟,源稚生的身影就出现在了现场。
“少主,大家长遇害时间是昨天凌晨三四点左右,敌人动作很干净,一击毙命。”
刚到,工作人员的报告就让他头脑一阵眩晕。
他本以为能听到抢救的消息,没想到直接就是尸检。
橘政宗死了,相当于自己父亲的这个男人不在了。
越过工作人员,他已经看到了橘政宗的尸体,他身体猛地一颤,差点要扑倒在地。
和三天前的风平浪静完全不同,这三天里,出乎意料的事情一件又一件的发生,让他应接不暇的同时,又极度疲于应付。
看着源稚生脸色苍白的样子,樱悄无声息地上前扶住他,然后代替暂时说不出话的源稚生对工作人员问道。
“大家长是在哪里遇害的,第一现场在哪里,当时保镖在哪里,有没有凶手线索?”
橘政宗虽然被解除了大家长权限,但他的护卫保镖团队是没有撤的。
以他身边的护卫,如果有谁想对他出手,至少也会留下言灵的痕迹。
通过这些痕迹,能够相当程度缩减嫌疑人名单。
樱的询问十分专业高效,源稚生听到后也看了过去,想要知道到底是谁对橘政宗出手。
然而——
“报告,现在还没有查出来。”
工作人员一脸羞愧地说道。
“根据调查,大家长在当时没有保镖随从,而是选择了独自出行,护卫队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听到这话,樱微微皱眉。
“大家长怎么会独自出行?你确定护卫队的言辞可靠?”
除了一些机密设施不宜携带保镖之外,其他时间,特别是外出时候,护卫队是标配。
这个制度还是橘政宗想到的制度,就是为了特意保护家主们的安全,防止猛鬼众袭击,身为发起人的橘政宗怎么可能自己一个人出行?特别还是在现在这个敏感的时机。
“确定可靠。”
工作人员立即点头。
“根据护卫队的报告,大家长经常脱离护卫队独自行动,并不是第一次这么做,所以他们才没有太多防备。”
护卫队说白了也只是听人命令的保镖,他们还真不敢不听橘政宗的吩咐。
至于橘政宗离开他们是去干什么,那就是大人物的机密了,不是他们应该知道的事情。
“辉夜姬也没调查到线索?”
樱继续皱眉问道。
日本的监控设备并不算多,可只要不是特意避开,应该多少能有点痕迹。
“没有。”
工作人员摇头。
“大家长离开的时候自己特意避开了能被监控的区域,查不到他去了哪里。”
“……”
樱这才明白为什么查不到线索。
一大半原因就在橘政宗本人身上。
目前的状况很明显,橘政宗想要做些什么事,于是他离开护卫队,避开辉夜姬监控到的范围,消除了一切能找到他的线索,独自一人去了某个隐秘的地方。
然后,他就被人杀了。
杀他的人到底是和他碰面的人,还是单纯跟踪到他的人,目前都不清楚。
毕竟他们目前连第一现场都没有找到。
除此之外。
“虽然大家长以前也是执行部精英,但他现在的状态,能对他一击毙命的人不在少数。”
樱如此判断到。
如果是战胜了护卫队然后对橘政宗出手的话,那倒能划定袭击者实力范围。
可惜橘政宗年纪已经大了,血统也不算强,更不要说之前还因为谢罪切掉了手掌,完全无法持握武器,手无寸铁的他甚至未必打得赢持有武器的普通人。
这么看的话,嫌疑人范围就有点太广了,无论是蛇岐八家还是猛鬼众,能单杀这个状态橘政宗的都不在少数。
“但是,能在辉夜姬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将大家长送回这里的人,身手必然很好。”
樱如此判断到。
敌人故意将橘政宗的尸体挂在柱子上,使其万众瞩目,有可能双方曾经结怨。
痕迹鉴定也没有检测到梯子一类的用具,说明敌人是真的凭空将橘政宗挂上去的。
能够做到这一点的人,就不多了。
“是!”
听到这话,工作人员心中一凛,立即点头。
他原以为橘政宗手上的伤口是凶手弄的,还有些疑惑时间对不上,可听樱的意思,在此之前大家长就被切掉了全部的手指?
这到底是犯下了什么罪行,才会遭到这么严厉的惩罚?
联想到大家长刚退位就被杀,工作人员看了一眼源稚生,感觉案件扑朔迷离,自己似乎是卷入了什么不得了的斗争。
报告完之后,工作人员立即退了下去。
源稚生在橘政宗的尸体面前半跪下来,握住橘政宗那残缺的手掌。
他亲手斩下来的伤口,他自然是无比熟悉的。
看着这导致橘政宗无法反抗的伤势,他不禁想到,如果当时他没有对橘政宗施以如此刑罚,或者给橘政宗留下一个手掌的话,是不是橘政宗就有能力反抗,不会就这么被杀?
“少主……”
樱担忧地看着源稚生。
“通过言灵调查的话,应该能找到线索的,您不要忧伤过度。”
想要在没有使用道具的情况下,将橘政宗尸体挂上去,必然是用了言灵,能做到这一点的言灵并不多,所以调查起来也不是没有头绪。
听到樱的话后,源稚生沉默不语。
半晌后,他才站起身来,表情也变得冷硬无比,仿佛覆盖了一层铁铸的面具。
“不用那么麻烦了,去找绘梨衣,问她苏墨在哪里。”
感受到源稚生语气中蕴含着的雷霆愠怒,樱微微一惊。
“少主,你认为是苏墨做的?”
虽说也不排除这个可能,但这么思考是不是太过于武断了?
而且——
“苏墨先生毕竟是本部使者,如果没有证据的话,蛇岐八家现在不方便对他对手。”
“比起苏墨先生,猛鬼众的嫌疑难道不是更大么?”
为了防止源稚生失去理智,樱在一旁劝诫到。
现在的蛇岐八家已经不再孤注一掷,需要重新考虑和学院本部之间的关系。
作为学院本部的使者,苏墨的身份十分关键,并不是能随意出手的对象。
哪怕他涉嫌杀死橘政宗,却也不是源稚生能批捕的对象,按照学院本部的等级划分,只有昂热有资格处置苏墨。
而且,就算是苏墨做的,为了抹杀反对派而暗杀了橘政宗,他也没有必要将橘政宗尸体挂出来吧?
这种赤裸裸的挑衅,除了激化矛盾之外没有任何意义,橘政宗和苏墨之间也没有什么私仇,樱很难想象对待绘梨衣那么温柔的苏墨会做出这种事情。
听到樱的话,源稚生默默摇头。
“就算不是他!也必然和他有关!”
他的语气无比坚硬。
自从苏墨过来之后,离谱的事情一件又一件的发生,虽然没有明显证据,但源稚生仅凭直觉就可以判断,橘政宗的死肯定和苏墨有关。
或者说,这些天里蛇岐八家发生的事,就没几个和他无关。
至于猛鬼众,且不说他们有没有实力将尸体运送进源氏重工,就算有,他们怎么可能知道橘政宗会去哪里?
橘政宗和猛鬼众又没有什么关系!
想到这里,他默默的看向樱。
“放心,身为源家家主,我不会贸然对学院本部来人出手。”
“但如果确定了是他的作为,等这次事件过后,身为政宗先生的学生,我也有为他复仇的义务……樱,不要阻拦我。”
在被橘政宗调教的性格下,源稚生不会因为私人感情而破坏大义,违背家族利益。
但,等到他做出决定,双方接洽完毕后,那就是他以私人身份复仇的时间了。
橘政宗待他如亲子,他又怎么能不为父报仇?
听到源稚生的话,樱本来很想劝他三思而后行,但在他请求的眼神下,少女终究是低下了头,选择妥协。
“……是!”
她是源稚生的听话的漂亮女孩,没有别的选择可走。
“谢谢!”
源稚生微微点头,而后立即吩咐道。
“等各位家主抵达悼念政宗先生之后,立即召集各位家主召开全体会议……前任大家长刚退位就发生这种恶性事件,看来有不少人在小看家族,群龙无首终究是不行,我们必须推出新的领袖。”
听到这话,樱再次一惊。
“少主的意思是,您要准备接任大家长的位置了?”
一直以来,源稚生对于权力都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即使在昨天橘政宗卸任后,他也完全不急于继承大家长的位置。
没想到,因为橘政宗的死,导致他突然开窍了?
“嗯。”
源稚生点点头,也并不否认樱的说法。
看着橘政宗冷却的尸体,他摇摇头道。
“无论是想要帮家族渡过难关,还是帮政宗先生报仇,都必须有人主动站出来。”
“我之前太过任性,辜负了政宗先生的教导,不过现在弥补起来也不算晚,无论是家族还是复仇,没有力量的话什么都做不到。”
如此感叹着,生平第一次,这只慵懒的象龟将手伸向了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