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命状不断发下来,各个人员逐一上前接纳,总体而言,波澜不惊。比较出意外的只有陆清远担任工房主事一职,不过也是情理之中。他在武平县主事,大力发展本地矿业,做得有声有色,成绩斐然。现在擢升为一房主事,并无问题。
而刑房主事,落在张博身上。其曾身陷囹圄,在死牢里饱受折磨,差点死在里面。经历这一劫难后,难得他心性平稳,没有偏激,用人做事,都有分寸。
这一点,在镇压城中家族叛乱时便得了明证。
张博在领兵上亦有一套,无奈落难时身体落下病患,很难再冲锋陷阵了。陈三郎干脆安排他当刑房主事,不用太奔波劳碌。而且张博自幼读书识字,饱读经典,执掌此房,足以胜任。
六房主事确定,接下来便是副职执事,以及干事等……
建立六房制后,下面县城便沿用旧制,采取县令县尉等名号,不再用“主事”一称。
其实原本体制已经相当成熟,分工清楚,无需再去改变。这套体制也深入人心,更容易被民众接受。
六房之外,陈三郎还弄了个神学院出来,顾名思义,乃是祭祀做法的。简直为逍遥富道量身定做,成为第一任院长。
道士欣然接过任命状,好不得意。心想书生肚子里就是有货,起的名字既有内涵,又威风八面。
尘埃落定。
总而言之,这一次大会,是陈三郎入主崂山府以来的总结,以及论功行赏。
计算时日,他们前来崂山扎根,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基业稳定。正好借着严冬休整,做出一个阶段性的总结。
创业难,难在人事;守业难,也是人事。
不管如何,总脱不开个“人”字。而当环境变化,境况更改,人心就会变。
这个时候,基业制度一定要具备包容人心变化的弹性和韧度,否则的话,包裹在里面的人随便一挣,便会挣破出来。那么,整个机制,也就散了。
陈三郎召开大会,排坐坐,分果果,正在点上。
众人履新任职,既是奖励,也肩负责任。要知道目前崂山府的形势并非四海升平,无忧无虑。
最大的敌人,蛮军已经蠢蠢欲动。
面对之,诸人必须同仇敌忾,同心协力,这才能度过危机,打出一片新天地。
当然,若真能打下州郡,灭掉蛮军,那么在座众人,都会论功行赏,行清水涨船高,真正的跃上枝头。
有危机督促,有前景憧憬,怎么会不全力以赴?
当所有任命状全部发放完毕,再无纰漏,陈三郎站起来,手举酒杯,高高举起,面对众人,掷地有声道:“生逢乱世,非吾等之愿。然现实如此,不可逆转,奈何?”
顿一顿,继续说道:“古人云:勇者胜,怯者弱,智者谋而后定。是以男儿热血,堂堂正正,当建功立业,光宗耀祖。一言以蔽之:王侯将相,宁有种乎?此言,与诸君共勉!”
下面众人听得热血沸腾,纷纷起身,举起酒杯响应,异口同声道:“多谢公子!”
一饮而尽,酒水入喉,与血共流。
大会到此圆满完成,诸人退散,不过兵房主事江草齐,以及执事莫轩意等几个军方骨干留了下来。
陈三郎又取出一纸,仔细看了看,沉声道:“莫轩意听令!”
“末将在!”
莫轩意赶紧出列。
陈三郎拿起玄武印,在那纸上一盖,这纸军令顿时生效。
莫轩意接过军令,脸色凝重。
陈三郎看向江草齐,缓缓道:“江主事,这次莫执事为先锋,你为大将,尔等当互相配合,不容有失,明白了吗?”
江草齐心一凛,忙道:“属下明白。”
本来这次的军事战略,他刚听说的时候抱有不同意见,觉得过于冒进,存在风险。但当陈三郎耐心分析之下,江草齐却觉得有道理,况且陈三郎决心已定,再反对就没意义了。不如全力以赴,争取捷胜而还。
陈三郎同样慎之又慎,因为这一战,只许胜,不许败,若败,崂山这点基业就将付之东流,毁于一旦。他几经思虑,想了很多,最后终是下了决心,这才有了那次新宜县之行,找到莫轩意,听他分析,并提出制定一套完善的战略方案,再几经推敲,最终定案。
现在,年过了,即将开春,时间已经很紧,是时候开始执行了。
此事乃重大机密,除了兵房骨干,以及六房主事外,别的人都还不知晓,就是谨防消息走漏,被蛮军方面知晓,那就完蛋。
兵贵神速,更贵机密。
“好了,你们下去安排吧。”
“是!”
江草齐等人齐声应诺,退了出去。
偌大厅堂,就剩下陈三郎与洪铁柱两人。
从头到尾,洪铁柱都像一尊铁塔般站在陈三郎身后左侧,一动不动,神色坚毅。
相比当初,亲兵规模有所扩充,增加了三百人。这一队兵直接隶属陈三郎管带,等于贴身侍卫。日常训练,不管是场所还是内容,都是独立的。身为亲兵首领,洪铁柱责任不小。他本无从军经历经验,但天赋凛人,学东西很快。
陈三郎伸手揉了揉额头,脸上竟罕见地流露出一丝疲态来——坐在台上,发号施令,看似手握权柄,威风凛凛,实则肩负的压力也相当之大,非等闲人所能承受得起。
揉了一会,陈三郎低声一叹,忽而开口道:“柱子,开春一战,若形势不利,亲卫亲兵可能都得奔赴战场,浴血奋战,你们可做好准备了?”
洪铁柱再不是那个窝在小山村的懵懂青年,朗声道:“公子尽管放心,若有令下,将士必死战无后退者。”
陈三郎点一点头,操练这一队亲兵,他亲自上阵,制订下不少训练内容,对于他们的战力,颇为了解。不过话说回来,兵练千日,不如一战,唯有真正经历过战火鲜血的淬炼,才能脱胎换骨。
距离这一战,已经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