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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8章 番外3:阿提拉全面战争

汉阙 七月新番 3890 2024-02-26 21:50:17

六合四年(公元前48年)年底的时候,一起传到河中都护府的除了天子驾崩的消息外,还有麒麟阁二十功臣排名。

“第十三:灭胡将军、河中都护、堂邑侯赵汉儿。”

都护府治所苦盏城中,赵汉儿的打扮亦胡亦汉,结着汉式的发髻蒙帻,上身右衽,下面却又穿着方便纵马驰骋的胡裤。河中都护府的汉人骑兵多是如此打扮,还在头盔上前插貂尾,以为贵职。这导致河中地区貂尾价格激增,去年甚至引发了一场对西方里海北岸貂产地奄蔡(阿兰国)的征服。

“才第十三?”

入选麒麟阁功臣,这是多少人都艳羡的荣耀,但河中副都护文忠却在屏退众人后,为赵汉儿抱起了不平。

“先帝说是要论今代群臣肱股之功,可实际论起来,却颇为不公。”

文忠当着赵汉儿的面诽谤起高宗来:“其他人也就罢了,那郭翁中,不过是一莲卤轻侠,籍籍无名,灭匈奴之役时只是孙连城手下小屯长,焉能为游侠将军入中朝参与决策,更入选麒麟阁?”

孙连城,就是孙万万的字,当初他也富贵封侯后,任弘替他所取,用的是战国时“价值连城”的典故。

而文忠对郭翁中这十年间迅速被先帝器重提拔意见很大,大概是朝中炙手可热的佽飞军诸校尉都曾作为任弘旧部,如今却忘了他们是如何发迹的,自成一派。

文忠的小心思,虽不在朝中却依然被封为“灭胡将军”的赵汉儿门清,只笑道:“非独郭翁中,韩飞龙等人,不都在我之下么?我知足了。”

文忠摇头道:“将军之上三人,皆功勋不显,恐怕不独是我,天下人皆不服也。”

“所谓‘古者人臣功有五品,以德立宗庙定社稷曰勋,用力曰功,以言曰劳,明其等曰伐,积日曰阅’。”

“杜延年本霍氏之党,虽著《小杜律》规正汉家律法,然不过是进言之劳。”

“张敞虽治理京兆尹井井有条,然其能为丞相,不过是附贺王骥尾,至多是明等之伐。”

“至于第十的丙老丞相,为相十余年间无甚建树,顶多是积日之阅,陛下只念其当初为郡邸狱令时的救命之恩,便倍加敬崇,实在是以私混公。”

他也聪明,只拎出这三个文官说事,再往上就是任弘的老婆,赵汉儿一贯忠于任氏,这些年奉任弘之命,尽心辅佐任白治理河中。

文忠点评完这三位后,朝赵汉儿拱手:“以上三人,较之将军之功,大不如也!”

这倒不是文忠胡吹,赵汉儿在杂号将军里,确实首屈一指,早些年跟着任将军西征北战,斩了先贤掸之类的“小功”就不提了。就只说郅居水决战,虽有段宗会铁骑破阵在前,但最后却是赵汉儿逼得虚闾权渠单于自杀。多年后的大宛孩子役,又配合乌孙兵包围了郅支单于,一举将其斩杀。

因其两灭匈奴,故号“灭胡将军”。

之后十年,赵汉儿又曾破月氏王,镇康居,在任弘灭乌弋山离国与其宗主安息交恶时,一度向西抵达安息故土帕提亚,从北面给安息造成了巨大威胁,迫使忙于内战中的安息不能支援乌弋山离。

文忠道:“而现在,将军又奉贺王之命,随贵山侯征降了奄蔡,扩汉境至大荒北洲(欧洲)。”

这还是去年的事,奄蔡国又称阿兰聊,其位置在里海北岸,横跨一条从北向南流入里海的大河两岸,人种黄白混杂,习俗与康居类似,曾一度臣属于康居王,后来又在粟特人游说下遣使向汉称臣。

但河中都护府制度与南方的身毒都护不同,身毒是任弘之下以武功爵大肆分封,但河中真正的统治者贵山侯任白却需要扮演“单于”的角色。带着移居此地十余年,已经穿上胡服,被任弘称之为“大汉哥萨克”的汉人骑士,以及乌孙、康居、月氏人仆从骑兵,隔三差五出去抢掠,将这些本地主体部落凝聚在都护府旗帜下。

于是,奄蔡王只因抱怨了都护府索贡的貂尾太多,就被已经除了安息再没仗打的河中都护府列为征服目标。

奄蔡在苦盏城西北两千里外,这距离对在康居草原上驰骋的骑兵来说不算什么,只一个月,任白和赵汉儿就带着乌孙、月氏、康居四万余骑杀到了奄蔡。

这奄蔡国也是奇,明明是游牧者,打仗却以马拉战车为主,虽然拼死抵抗却无法战胜河中的大军,很快就向西败走。

而赵汉儿与任白也兵临奄蔡境内的大河,这条河被任弘在地图上称之为“伏尔加河”,也不知何据,倒是赵汉儿听当地奄蔡人是这么发音的:

“Atil。”

阿提拉。

这触动了赵汉儿,阿提拉,正是他的匈奴名。来自多年前随任将军救乌孙时假扮匈奴贵族的经历,将军随口一取的化名,赵汉儿很是珍惜,用到了现在。

如今居然撞上了同名的河流,这是巧合,还是命定?

赵汉儿见伏尔加河沿岸多是森林阔野,多有白桦木,入里海之处沙洲沼泽、苇荡浅滩,向西则是广袤的大草原,土壤黝黑,农牧皆可,不由心生喜爱。

“这是好地方啊,难怪奄蔡能养活十余万人。”

按照任弘在“天下九洲舆图”上所画,越过这条河,就是另一个大洲了,赵汉儿本想继续进军,追逐向西迁徙的阿兰人,去看看彼岸的土地,却不想任弘一纸军令,让他们击服奄蔡诸部落后,便罢军而还。

这显然是为了配合任将军对托勒密埃及的远征,既然身毒精兵几乎空出,那河中就得稳一手,任白去身毒镇守,赵汉儿则带着乌孙、月氏、康居骑兵在奄蔡抢了一通后回了苦盏。

然后就待到了现在,既然天子驾崩,于情于理,任弘都是要回去参加葬礼的,不日就将从月氏北上,途经大宛,召赵汉儿去相见,大概是要安排他镇守河中。

这也是今日文忠对着赵汉儿抱怨先帝封赏不公的原因。

但赵汉儿又不是韩敢当那憨憨,当然不会被一激就上当,只笑道:“不管于吾等公与不公,至少陛下临终前封将军为王,乃实至名归也。”

文忠道:“没错,虽是封为外诸侯,绕过了白马之盟,可实际上谁都清楚,殿下如今是大汉唯一的异姓王。”

赵汉儿眯起眼:“副都护何意?”

文忠压低了声音:“君不闻淮阴侯之事乎?”

“淮阴侯韩信,出陈仓,定关中,又围雍王,灌废丘,下三秦。高祖败于彭城,天下尽背汉投楚之际,韩信涉西河,虏魏王,擒夏说,引兵下井陉,诛成安君,徇赵,胁燕,定齐,南摧楚人之兵二十万,东杀龙且,西向以报。此所谓功无二于天下,而略不世出者也。”

“然高祖虽封其为齐王,实有留侯蹑足之疑。后韩信又不听楚使及蒯彻之谏,围项羽于垓下。等到楚亡之后,挟不赏之功,使得高祖震恐,便被夺了齐地,封为楚王。”

“可势在人臣之位而有震主之威者,岂能不受怀疑?遂有高祖伪游云梦,束韩信于车后,废为淮阴侯。纵是韩信这时候再反击也来不及了,最终竟为儿女子所诈,被昔日举主挚友萧何骗杀,身首分离,三族夷灭,为天下哀。”

文忠讲完了韩信的事迹后,意味深长地说道:“自古以来,勇略震主者身危,而功盖天下者不赏。贺王殿下之勋,胜过了韩信,恐怕朝廷也已心生忌惮。先帝将其列为麒麟阁第一,又封为王,不过是以齐地封韩信之故伎也。”

“为何与我说这些?”

赵汉儿面色未动,反问了文忠,旋即却又笑了起来:“看来,你早就同殿下说过类似的事,但没用?难怪殿下此番召我去大宛,却独不唤你,知臣莫若君,恐怕是知道你又要以此言游说,索性不想听了。”

赵汉儿是清楚的,这文忠颇有诡谲之计,曾为任弘游说贵霜反叛月氏王,又曾作为使者,带着一群卫士拿下了罽宾国。

但此人也对朝廷十分敌视,颇有希望任弘在河中与身毒西向称帝,与汉朝分庭抗礼的期冀。

文忠被看穿了,有些小尴尬,赵汉儿继续猜:“所以,你想让我出面,阻止殿下回朝以防重蹈韩信覆辙?你是以为,新帝和太皇太后、许皇后欲效仿高皇吕后,而朝中韩敢当、辛庆忌、甘延寿乃至于张敞、黄霸等都会与之配合,做‘萧何’之事?”

赵汉儿对殿下回朝是一点不担心的,如今朝廷可以说是被“任党”们一手控制。先帝虽然也提拔了郭翁中等辈,又给予金、张、史、许高官厚爵,但这四姓年轻一辈无一入选麒麟阁,确实是扶都扶不起。中兴之臣们与任氏的关系是难以切割的,纵过了这么多年利益已有不同,然情谊还在。

“别人我不知道。”

赵汉儿想起一起在破虏燧和西域出生入死的老伙计,露出了笑:“但韩飞龙,倘若真要他在朝廷和殿下之间选的话,我知道他会选哪边。”

在民间威望亦然,不吹牛地说,任将军就是大汉战神,若是回去有人要谋害他,一声令下,定能有十万大汉儿郎奔来相助。

所以赵汉儿根本不担心任弘此去的安全。

“不,不是劝阻。”

这次他却是料错了,形势已变,文忠的想法也已变得更加激进,更加疯狂。

东西并帝,划葱岭而治,那是先皇在的时候,当时即便任弘回去,确实无法与之相争。

可现在嘛……

大汉朝廷,不就剩下孤儿寡母了么?只要贺王愿意,还不是任意欺凌!

“新君继位,主少国疑。”

文忠道:“我听说今年关东还发生了水患,波及十一个郡,不少地方大饥,人心不安。”

“值此非常之时,天下苍生,无不盼望着殿下以大司马大将军的身份,回去主持朝政!”

这是反客为主的好机会,此去入京,上策是待下来,控制朝局,再徐徐图之,即便不代汉,也可为周文王。

若是新皇帝和两宫太后不愿让贺王留下,那便直接联络旧部,击溃新八校和佽飞军,夺了长安!挟持皇帝,号令天下!

纵有一二勤王之辈也无须多虑,在文忠看来,河中都护府的乌孙、月氏、康居可在赵汉儿和任白带领下,东进击得西域,下凉州,入长安支援。

而那些缠着头巾的身毒土人勇士可得数万众,亦能与陈汤及淘玉军走海路,反攻交州,控制南方。

如此,天下唾手可得。

但不管是上策还是下策,文忠都没法亲自去献,因为任弘仿佛料到了他要说什么,不太想听,直接下令要他驻守苦盏。

文忠只能双手向赵汉儿奉上自己的信,并希望赵汉儿能代自己劝一劝任弘。

“在河中与身毒,追随殿下最久的人,最忠于殿下的人,莫过于堂邑侯。还望堂邑侯能劝劝他!先帝已崩,无须愚忠于汉室,长安唾手可得,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啊!”

……

文忠在苦盏城焦虑地等了几天,赵汉儿才从大宛返回,告诉了文忠任弘看完那封“死谏”之信后的答复。

“殿下说。”

“他想回家。”

文忠大喜,这是任弘想要返回大汉执掌乾坤的意思么?但赵汉儿却还没说完。

“殿下说,他原以为家在身后,现在才知道,家在前面!”

这下文忠有些懵了。

把昔日的家留在背后,迈步向前寻找新的家园,这是赵汉儿昔日逃离匈奴进入汉境时,曾做过的事。

赵汉儿又想起在大宛城外与任弘阔别时,这位刚完成人生大目标,只想去参加完老友葬礼,好好歇一歇安享晚年的“大司马大将军”的话。

当时任弘扯了一根蒲公英:“生生不息,一代传一代,大汉亦是如此啊。每一代皆有自己的使命,高皇帝一统天下,孝文无为而治恢复民生,孝景平七国之乱,孝武扫平四夷反击匈奴,孝昭与霍大将军改前代之弊与民休憩,高宗孝明皇帝与吾辈麒麟阁二十功臣,则是灭了匈奴,报九世之仇,让大汉照临四方,突破了小天下之限,而知九洲方舆之广。”

下一代汉家天子的使命,又是什么呢?

“守成,守住我与先帝打下的赫赫江山,如此而已。”

他会不远不近地看着故土,看新朝廷蹒跚迈步,要是走了歪路再说。

任弘又一张口,将蒲公英上面的种子悉数吹走,随风飘得到处都是。

“如果说大汉是根茎,那吾辈,已是随风而出的种子,在四处扎根开拓,让汉家楼阙,遍布九洲。”

不只有长安未央那几座,才是汉阙啊。

然后,他的手便拍到了赵汉儿肩上。

“归汉,我如今名正言顺封王了,你想不想,也拥有属于自己的国家?”

心中一动,不知为何,赵汉儿想起了名为“阿提拉”的河流,那宽阔浑浊而平静的大河,总会在他梦里反复出现。

赵汉儿撤军时,在伏尔加河西岸立了一个营寨,插上了汉旗,还打算以后将大汉的西极铜柱移到这——白虎柱确实是长了脚的。

这下大汉疆域真就“横跨欧亚”了。

在明白任弘的决定后,赵汉儿眼前仿若浮现了那广袤无边的土地,也给出了自己的回答,重重颔首。

“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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