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气数和选择论是可以相通本质,那就你自己来说,你转来的是灵魂,哪怕是西面楚歌,生死存亡时,也有一个选择——可抽身而走,那这个世界上,就等闲断绝不了你的气数。”知道了她的想法后,方信就如此说着:“这就是气数和选择论相通,无论何法何门,与个人来说,灵魂凝聚不散,就获得了大气数,只要存在,就有希望,所以,不朽之道,最忌的是玉石俱焚。”
听了父亲的话,萧安宁虽然出于阅历和经验,不能从本心上来深刻理解,但是穿越者的立场,却能加快其领悟。
她若有所思,理论上却是明白了。
方信继续说着:“你也知道,人世间,只要十年时间,夫妻父子也会生疏,何况朋友呢?十年变故人心,这就已经把握不了。”
地球上,方信所在之国,50年削平天下建国,何等意气奋发,到了60年,就已渐渐生出新的弊端,到了80年,这区区三十年,人事兼非,世事都起了变化。
“一旦时间靠近百载,这国这民,都风云变幻,要是千载悠悠,那只有沧海桑田四个字,就连以前你生活的痕迹,都未必能找出丝毫来。这无论寄托的是什么,都仅仅只是腐朽之物。”
“唯修者,应世取道,借假修真,真有不朽者,这国家民族,渐渐也是身外之物罢了,我立大范皇朝,号太祖,子息延续,代代为帝,何等尊荣,如今已有二百三十年,我又何尝真正在意了。”
方信眸子平淡而清亮:“万物洪流而下,就算是千古一帝秦始皇,真的修炼成功,能夺舍再生,也不得不抛弃原本的大秦和赢氏,就算它转世为人,顺应新的潮流,再建皇朝,也不是关中老秦的天下了,或汉或楚或唐或宋,不但名号变了,血脉、法度、地理、人事,都全数变了,也就是一点想念罢了,若是坚持要守着原本的大秦和赢氏,道行再高,功德再厚,也只有折尽陨落的下场——世上哪有万世不朽的皇朝?”
方信最后平淡的说着:“心若不平,不能修道,这平不是无情,实是有情而不累,我能不朽,不是我负国家,而是国家已经跟不上我的脚步了,别说无恩于我的国度,就算是自己亲手建立的,又有如何?那跟不上步伐,应该灭亡的,就让它灭亡吧,又有何足言之!”
萧安宁心中大动,默默念着:“心若不平,不能修道!”
一时间,外面雨点满满,楼上蜡烛点点,凝神思考,遥想一人举步,举国万世都不能跟随,只有渐渐远去,竟然痴了。
道理归道理,生活还是生活,次日,方信继续和萧安宁过着生活。
方信这个身体,已是宗师,看起来,不过三十,只穿件宽袖黑袍,一双千层布鞋,看似简单,却清清萦绕,纤尘不染。
萧安宁一袭淡紫色衣裙,娇颜如雪,举止投足间流露出一股从容高贵的气息。
两人却应着同样是府中上等客卿周真的邀请,还在万胜府“小安居”三楼雅座上会客,这还是第一次见面——以前他去办事了。
到了门口,才见这个上等客卿周真,他是一个二十余岁的青年,瞳仁黑幽,风度翩然,周家在公府里,已经安身四代一百年了,身份待遇,自然与众不同。
周真微微一笑,上前见礼,说着:“见过方先生,方小姐!”
一面说,目光不经意的,就打量。
方信拱手还礼,笑着说:“周先生!”
周真再一拱手,又将手一让说:“实在是久仰你的大名了!我等上楼再说,如何?”
方信点头,跟了上去,周真边走边从容说着:“方先生,你那安然居的文章,真是让我倾倒。”
“忘情于自然,与世无用方能久,此庄子与物化也,然颜渊死,孔子恸之,此身尚在,何忘于怀,以情从理,可忘情乎?”
“吾不能去自然之性,是以人在天地,其身出性情,圣人以自然运,贤人以性情用,及其身,有情而不累,亦当曰自然。”
“这写的何等淋漓近道,后来,方先生几次出差,都干脆利落,薛昱珍、张清南、离州十三盟、裴咏德,这些都是一等一的豪强高手,在先生的手下,却立刻土崩瓦解,真是让我深为佩服。”
说话之间,就到了雅居,方信淡淡一笑,说着:“这是周先生厚爱,竟记得这些,不过这些只是小术,不足挂齿。”
说话之间,就有伙计迎接出来,连忙上前行礼,说着:“哎呀,方先生,您又来了,快快请进!”
周真随手就一块银子丢了上去,说着:“今日我来请客!”
那伙计也是识货人,拿来一看,这是十两银宝,正经是官炉中出的九八折色的官银,顿时笑来着打躬:“这位公子,您要什么菜?”
十两银子,办上一桌上等菜肴绰绰有余了。
“我们就三人,上一些上等菜,你看的办,多的都赏你!”周真随口说着。
伙计笑的和猫眼一样,深深行礼:“谢公子的赏,请公子入座,楼这就上来!”
片刻之后,酒菜都上来了,三人举杯同饮,举筷用菜。
萧安宁多吃少说,只是听着两人交谈,两人都算是风雅之士,又是同僚,渐渐说的入趣,这周真原本觉得,方信还有些虚名,现在见得他,飘逸潇洒,言辞之间,英气风流,不禁大起敬慕之心,对方信又是重新认识。
几杯饮过,周真突地脸色一红,说着:“抱歉,容我用药!”
说着,他就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小瓶,一倒,出来二颗蜡丸,拍开,就酒仰首一口气服下,片刻之后,才缓了过来。
萧安宁见了,诧异的问着:“你这是受了伤?”
“是啊,我受了点伤,上次斩杀华书凌时,内脏受了一些伤,正在调养。”周真趁此机会,注视着她。
萧安宁在这个世界,也不算太幼小了,可以结婚了。
天真与丽质,还有那种狡黠,同时出现在她身上,极是动人,难怪公子都起了心思。
方信自然会看病,但是他却不会如此,当下安慰几句,又把话题转移,说笑一阵,周真又问方信说:“方先生,你那园子,秋叶落时,附近士绅人家,都要集会论文论武,不知今年,可举行?”
方信淡然一笑说着:“这是雅事,不过,举办这种秋宴,按照规模,前后三日,起码必须数千金,我现在却是不足。”
像方信这样的园林住宅,单是每年的维修维持,就要三百两银子,更加不要说丫鬟侍女之类的开支了。
附近田地,只能供应基本维持,有什么额外消费,都必须方信来赚钱,既然如此,就不必打肿了脸充胖子。
周真听了,不由微笑,说着:“这的确是一个问题,不过,方先生如是有意,我可捐助一些,相信公子也会赏一些,这费用就有了。”
“一年举行,靠捐助赏赐也罢了,年年如此可不行,这事不可为之,不过,如是周先生等府中同僚,以及一些亲近之人前来,设几个小宴赏叶观雪,还是有的。”方信淡淡的一笑,说着。
“如此甚好!”周真听了点头应是。
这个世界也不是空想世界,原本这园子属于公府,一年花三千两举办个秋宴,那是雅事,但是现在方信是主人,再举办这种规格的宴会,本身就不适宜了,更加不要说经济问题,就如方信所说,偶然举办一二次无所谓,多了谁也受不了。
酒菜之后,不上饭,却上了饺子。
用一种非常纤细的面皮包裹着虾仁而制,非常美味。
小安居雅房中送上这个,自然有其独到之处,就算已经酒足菜饱,但是一小碗奉上,馅香而滑,皮薄而嫩,汤又极香美,在场的人都吃上一碗了,周真也很是欣赏。
吃完后,伙计收掉了碗筷,扫清了桌子,又上了香茶。
周真喝了一口,放下杯子,衷诚说着:“这里不错,以后我也天天来吃了!”
方信笑笑,这个世界再有武功,也是有生活有经济的,公府上等客卿,年俸300两银子,奉到节气还有赏赐,算下来大概有500两银子。
但是这样收入,要天天来吃这雅居,却还是不足了,因此说着:“只怕钱还不够啊!”
“所以我们才要出任务呀!”周真似乎就等着这句,他立刻回答的说着:“方先生,我有一次任务,你愿意与我一起共事不?”
客卿,既然有“客”字,那就自然不一样,和帮会的“供奉”一样,平时是不干活,有事再请着出动,当然,不能和压榨部下一样随意差遣,一年一般只会派遣几件,既然这样,有额外工作,也必然会有额外薪水了——名义是“赏赐”
所以这次方信出动,斩杀了劫货者裴咏德,抄得银货十六万三千两,结果就有赏赐下来——5000两,这实际上是公府或者许多大户的规矩,而且还是年例中的事,赏赐比例不大的情况。
江湖客,这点本薪又算得什么,练得一身上好武功,难不成就是作人护院?
不过,若不想直接变成盗贼或者黑道分子,又不想作公门差役,或者当兵从军,那走所谓的“先生”之路,那就是最好的途径了。
“哦?”方信听了,就笑了,说着:“有这事,也不错,不过我有几个要求。”
“方先生请说!”周真一怔,笑的问着。
“第一,任务情况必须告诉我,别让我什么都不知道。”方信提出这点。
“这个当然。”最忌讳的就是不知根底,不知深浅,一脚踏入,万劫不复,这点周真很是明白。
“第二点,就是我只管一事,不管首尾。”
这点周真一琢磨,明白了,原来这人是怕麻烦的那种,只管杀人或者中间一点事,其它的事情不管的那种——这恰巧是公府最喜欢,也是他最喜欢的人。
不管首尾,就是不要权,这种人如果又有本事的话,绝对受到欢迎,周真浮现笑意:“这点也可以答应。”
方信说着:“第三点嘛,我喜欢快银,事后要去旅行消遣,你觉得呢?”
“这更是应该!”周真大喜,说着。
“那就没有什么要求了。”方信说着,周真应该就是府内来安排试探的人员了。
只是,如此无端心情,世界似乎变成黑白。
楼外有风,有花开,有花落……窗帘深垂,黑白分明,举世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