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班头在慈善堂呼来叱去,浑不将赵然这个正儿八经的道院执事放在眼里,赵然恼怒之余,也在暗暗琢磨,这到底是哪里来的二百五,行事根本不讲规矩!
赵然费了半天力气,又跑衙门又出银子,还亲自设计并监督施工,好不容易将慈善堂操办起来,就是为了这家善堂能够一直运转下去,长期给自己提供功德力,并为自己将来做更大的事情夯实基础。
如果今天这件事情让刘班头得逞,如果他赵然连这些投奔他的贫苦百姓都护持不住,那么今后还会有人敢在这慈善堂逗留下去么?这家慈善堂还能有效运转下去么?今日的事情,不仅是一家慈善堂的事情,关乎到的是他赵然的信誉问题,如果他今天任凭刘班头搅风搅雨而无力惩处的话,他的修行之路必然会遭遇重大挫折。
既然刘班头不好好说话,那赵然也不想和他好好说话了。他径直走上前去,将还在跪着的李管事扶起,亲手为李管事解开绑缚在身上的绳索,口中安慰道:“贫道晚来一步,老先生受苦了。”
李管事愤愤道:“赵方主,这帮杀才欺人太甚,老夫只是上前理论两句,他们便动手打人。”
赵然点头道:“老先生勿恼,贫道替老先生做主。”
赵然动手解开李管事的绑绳,立即就有两个差役上前制止,喝道:“好大胆子!住手!”
赵然猛地转过身来,指着两个差役的鼻子骂道:“狗一样的东西,贫道乃无极院方堂方主,尔等待要怎样?莫非还想绑了贫道?”
说一千道一万,赵然毕竟是正经的受牒道士,而且还是道院执事,放在平时,这两个差役连上前巴结的机会都没有,如今被赵然近距离指着鼻子怒骂,一时间还真被镇住了,偷眼向刘班头望过去。
刘班头脸上似笑非笑,挥挥手招呼两个差役回来,冲赵然道:“也罢,便卖道长个面子,这老头就放了,刘某不予追究。剩下的,道长就不要插手了。”转过头来向几个跟班道:“照我刚才说的法子,查人!”
“慢!”赵然不得不再次挺身而出:“刘班头你究竟要查什么人?此事不可不说清楚,否则贫道绝不容许你擅自祸害百姓!”
“祸害百姓”这顶帽子一扣,刘班头微微动容,这个罪名可不是好当的,于是不得不郑重解释道:“便告诉你也无妨。县中受了状纸,有些欠债不还的刁民逃到了你这里,刘某受我家老爷所托,前来拿人!”
大明最重人命和盗抢之类的案子,赵然最担心的就是这个,现在证实了案件涉及的是“经济纠纷”,他心中松了口气,又问:“逾境拿人,可有文书?”
“公文已发至谷阳县衙,不信你可自去衙门里问你家孔县尊。”
“此善堂为我无极院所办,乃属道产,你来此地拿人,可有西真武宫出具的公文?或者你平武县中阳院公文?”
大明朝跨境办案,概例需要移送公文,比如这次刘班头到谷阳县办案,就需平武县给谷阳县出具公文,当然,谷阳县若是不卖平武县面子,平武县的衙役仍旧不能在谷阳县执法,除非平武县搬出府衙的命令来,不过一般来说都不会强硬拒绝,否则就等若撕破脸了。
同理,如果案情涉及道门,那么除了官府的公文外,还必须出具道院的公文,要么是中阳院请求无极院配合的公文,要么是西真武宫要求无极院办理的命令,否则就是违法。
赵然问题一出口,就见刘班头皱了眉,心中立刻大定,追问道:“究竟有没有?还请刘班头拿出来,否则还是请回吧,等着我无极院向贵县问责。”
刘班头当然不可能就这么回去,因道:“原先并不知你这慈善堂是道产,故此进来拿人,如今人犯已然拿到,你这慈善堂便有包庇之罪!想要公文么?这个简单,待刘某回去后,自然有董县尊移文中阳院,请中阳院出具公文便可。”
赵然冷笑道:“什么人犯?没听说过!你刘班头擅闯我无极院所设之善堂,作威作福、搜刮民财、欺压良善,真当我无极院是好欺负的么!”
刘班头怒道:“你这道士好不识趣,如今人犯已然束手就缚,难道你还想抵赖不成……”
赵然也不理他,来到大鹏面前,冲着被衙役驱赶拘禁于此的百姓,朗声道:“乡亲们受苦了!”
也不知是谁带头,百姓中便有人大喊:“赵道长,您发发慈悲,救救我等!”
有人带头,立刻群起响应,都纷纷求告起来:“道长大慈大悲,小民等活不下去了!”
赵然深深叹了口气:“当今圣上英明神武,我大明天下四海承平,各地百姓安居乐业,实为盛世之象!但无论何时何地,总有宵小之辈趁隙而入、钻营狗盗、欺压良善,故有今日之事。但尔等放心就是,我道门向以拯救黎庶之苦为己任,想百姓之所想,急百姓之所急,断不会坐视尔等为恶人所欺!好教诸位乡亲得知,只要有我道门在,便有慈善堂在,有慈善堂在,便有乡亲们的一口饭吃!”
他跑过来发表一通演说,当然不是吃饱了撑着没事干,也不是要给自己刷民望,树立什么高光的形象,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为了保持住百姓们对慈善堂的信心,让他们相信慈善堂能给予他们庇护,同时也是要让这些人给自己作证,自己动手收拾这帮平武县来的差役,是完全合情合理的。
至于怎么个收拾法,那还用问么?赵方主刚刚炼制成功一套月鸣幻景阵盘,正好拿这些差役试手。
赵然指着刘班头等人,语调中满是悲愤:“在如此盛世之中,在朗朗乾坤之下,竟然有恶差行此不法之事,强自搜查道院、胡乱摊派罪名,鱼肉乡里、盘剥百姓,乡亲们,是可忍孰不可忍!你们能忍么?反正贫道是忍不了……”
百姓的情绪被赵然一通话给完全调动了起来,这些人绝大部分都是地地道道的穷苦百姓,早吃够了官差的苦头,如今好不容易有个活命的地方,没想到这些官差又跑来生事,心里早就憋着怒火了,如今被赵然鼓动,当即就轰然响应起来,纷纷嚷道:“请道长为我等做主!”
“惩治恶差!”
“还天下朗朗乾坤!”
刘班头又惊又怒,喝道:“姓赵的道士,切莫在此胡言乱语……”
赵然见民意可倚,心中有了底气,刚要动手,忽然见到人群中呼喊最卖力的一个人正是金久,也不知他何时溜了进来,而且还没穿道服。见到了金久,那么想必关二他们也差不多该到了,于是赵然再往边上看去,果然见到关二等人正从大门外围观的人群中往里挤。
赵然冲金久使了个眼色,嘴角又往大门处一努,暗道老子要动手了,你回头跟关二他们堵住门口,别放跑了这些差役。
就见金久愣了愣,似乎没能“领会精神”,赵然暗道你个笨蛋,嘴角又往大门外努了努。
金久恍然,脸现坚毅之色,重重点了点头,猛然间振臂高呼:“乡亲们上啊!打死这帮狗杀才!”
群体事件往往都是这样酿成的,只要有人带头,老百姓们非常容易陷入高亢热血的氛围之中。金久这一嗓子如同引爆了火药般,人群顿时从大棚下汹涌而出,将刘班头等十多个平武县差役卷了进去。
我靠!老子不是这么设计的!赵然顿时目瞪口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