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米哈伊尔的意思,是投入新的兵力,”两个胳膊肘放在桌面上,郭守云双手在一起,又将下巴搁在双手的手背上,两眼看着对面的霍多尔科夫斯基,笑道,“我想这么理解应该是正确的,不过呢,我还是那句话,对军事方面的东西我不懂,列别德将军,你的意思如何?”
“郭先生,”列别德依靠在自己的座位上,慢条斯理地说道,“对于一场战争来说,决定最终胜负的因素有很多,而在这其中呢,双方的兵力对比显然也是一个不可忽视的重要方面,但现在的问题在于,前期咱们在车臣投入的兵力,共有五十二集团军、四十五集团军各一部,两支内务部特种作战部队,隶属高加索军区的两个机动炮兵旅外加两个直升机大队以及相应的航空兵配属部队。核算起来,咱们在车臣已经投入了总计四万人的部队,单纯从兵力的角度来考虑,咱们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再者,现在咱们所面临的困境,并不是投入兵力的不足,而是参战部队蒙受的损失过于严重。基于这两点考虑,我认为现阶段继续增加兵力投放,并不是解决问题的最佳办法,咱们必须更换一线的部分指挥官,至少,负责全权指挥此次作战的司令官必须更换,沙挈廖夫作为前线总指挥官,他的资历太浅了,我在当初……”
“够啦!”不等列别德把话说完,霍多尔科夫斯基已经听不下去了,对方老生常谈的这一项观点,无非就是要将沙挈廖夫换掉,然后起用隶属于郭系的卡赞采夫罢了。他实在想不明白,类似列别德这样的人,怎么就对郭守云如此的看重,难道这老头不知道军方的态度应该相对独立一些吗?其实呢,这时候的霍多尔科夫斯基还没有意识到,他在打算对军方插手的那一刻,就已经选错了路,他过分看重自己的利益与需要,却忽视了军方内部所存在的一些无法调和的矛盾,因此呢,他在选择扶持沙挈廖夫的时候,已经惹恼了刚刚加入郭系阵营不久的列别德一干军方保守派,在这种情况下,列别德等于是被他一手推到郭守云怀里去的。
这世界上不存在什么天才,就算有的话,也少得可怜,那些能够在各方面搏出精彩的人,基本上都是凭借着后天的经验。在过去近十年的时间里,霍多尔科夫斯基也好,维诺格拉多夫也罢,他们同军方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因此呢,军方内部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矛盾纠缠,他们两个也不太清楚,就因为如此,他们在近一阶段实际上做错了很多选择。与此相对的,郭守云盘踞在远东的这些年,始终就没有脱离开与军方的密切关系,而作为他妻子的妮娜,更是出身于苏俄军方世家,因此呢,军方内部的事情他基本上全都门清了,什么问题不能碰,什么问题干涉起来必须谨慎,类似这样的东西他的心里都一本账目,所以呢,当他进入莫斯科之后,尤其是在同联邦军方打交道的过程中,他都能做到游刃有余。就从两人的这一点差别来看,列别德作为一任国防部长,他会选择投入谁的怀抱?诸如这样的答案似乎很容易寻找。
“列别德将军,大家都是明白人,你心里在打什么主意,我清楚的很,”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霍多尔科夫斯基愤怒地说道,“不过我也可以明确的告诉你,沙挈廖夫的位置不能动,任何人都不能动,在这一点上,咱们没什么可谈的!”
列别德是什么人啊,他在叶老头的面前都没有服过软,更何况霍多尔科夫斯基仅仅不过是个由商入政的“掮客”,作为堂堂的联邦大将,国防部长,他怎么能让这种人在自己的面前吆五喝六的。
“那就不要谈好了!”砰的在桌子上拍了一巴掌,列别德猛地窜起身来,瞪着两只大牛眼吼道,“不怕实话告诉你,车臣前线的战事,我原本就没想跟你谈过,联邦对外的军事问题原本就归属于国防部负责处理,你算个什么东西,有什么资格在这里指手画脚?!我告诉你,沙挈廖夫这个人换也得换,不换也得换,现在换掉,你还能多少留下一个有用的人,如果再过上一段时间,车臣的战况仍旧得不到换转,我就提请军事法庭,彻底解除他的军籍!”
维诺格拉多夫毕竟老成持重,他看到情况不对,慌忙在桌子底下拉扯霍多尔科夫斯基的裤腿,不过呢,老霍这个时侯显然是被怒火蒙蔽了理智,他一手指着列别德,大声嚷嚷道:“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列别德面露不屑,他一把抓起桌上的军帽,伸脚踢开身后的座椅,大声说道,“反正我今天把该说的都说清楚了,具体怎么选择,权力在你自己的手里。霍多尔科夫斯基先生,如果你还算明智的话,最好听我一句劝告,克里姆林宫的事情也好,政府各部的事务也罢,类似你这样的人,都可以毫无顾忌的插手,但是有一点,军方的事情有军方自己规则,这其中的游戏,不是你这样的外行玩得起的,别以为有那些右翼的政党支持你就可以肆无忌惮,告诉你,如果车臣的战事短期内得不到好转,一旦出了问题,谁都保不住你。”
将这些话喊完了,列别德似乎没有心情再在这里呆下去了,他把手一挥,大声说道:“我们走,这样无聊的会议,咱们不参加也罢!”
看得出来,列别德在联邦军界的确很有威望,随着他这么振臂一挥,会场上呼啦啦站起来一片人,而且无一例外全都是肩膀上将星闪烁的老资格。
“干什么?你们以为这是菜市场啊?想来就来,想走就走?”面无表情的咳嗽一声,郭守云皱眉说道,“全都给我坐下,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成什么样子?!”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那嗓门至少比不上霍多尔科夫斯基与列别德,不过呢,就像人们常说的那样,“有理不在声高。”他这是有威不在嗓门大。简简单单的几句话一出口,会场的局面顿时冷静下来,刚刚起身的诸位将军,悄无声息的重新落了座,而列别德呢,他站在那里犹豫了一下,虽然没有重新坐下,可也将手上的帽子重新放了回去。
“诸位,我想大家应该都清楚,争吵是解决不了任何实际问题的。”看着站在对面余怒未消的霍多尔科夫斯基,郭守云仍旧是那副面无表情的死样子,他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这个不太了解军事的人都知道,车臣前线的战况很严峻,有很多问题迫切需要得到解决,在这个时候,咱们之间的争吵,只能让前线的士兵蒙受更大的损失,让联邦承受更加沉重的负担。各位啊,你们这种态度是不是有些过于儿戏了?”
会议室一片安静,刚才吵嘴的现在不吵了,就连霍多尔科夫斯基都悄无声息的落了座。
“列别德将军,”简简单单的便将会场主动权抢到手,郭守云脸上笑容看上去有些虚伪,他侧过身子,用胳膊肘在列别德的肩膀上蹭了蹭,说道,“我知道这段时间因为前线的事情,你的情绪非常不好,不过呢,有些事情你也不能把责任完全推到别人的身上。”
“守云……”列别德有些愕然,他扭头说道。
“你听我把话说完,”郭守云摆摆手说道,“对于咱们这些人来说,联邦内部不管是军方还是政界,可能都存在着很多的派系分歧,我知道大家对此都是讳莫如深的,可我不在乎,该说的我始终都要说出来。可换一个角度来考虑,在联邦民众一方呢,他们可不在乎什么派系斗争之类的事情,对车臣的战况,他们只关心胜负,只关心联邦的损失有多大,而咱们这些人要想保住现在的地位,就必须让他们感觉到由衷的满意,而不是糟糕的愤怒。你们说是不是?”
“守云说的不错,”挈廖缅科说道,“可现在的问题在于,车臣前线的指挥官如果不更换,那么战局就无法从根本上得到扭转,战局不扭转,民众由此而产生的愤怒便无可避免。最重要的是,前一阶段战事所带来的负面影响,必须有人站出来负责,如果不把沙挈廖夫撤换掉,我们怎么向联邦公众交代?”
“说到底还是那一套老调子。”霍多尔科夫斯基坐在对面,冷哼一声说道。
“呵呵,老调子也好,新调子也罢,只要能解决问题不就是好调子?”郭守云微笑道,“米哈伊尔,就像列别德将军刚才所说的,咱们这些人都是外行,军方的事情咱们说了不算,在关键的问题上还得听从他们的建议,否则的话,将来一旦出了问题,大家谁都吃罪不起。嗯,我看这样吧,沙挈廖夫既然必须换掉,那就换掉好了,至于说新任指挥官的人选,就由卡赞采夫来接手,他在过去六年的时间里,始终在高加索军区,车臣的情况他了解,再者,他在联邦军方也算是一个老资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