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普云寺。
慈空正在普云寺里忙得不可开交,迎客僧告诉他天机他们来了,天机乘着他的大马车,和段双全、金总捕头一起来了。
慈空感激今天天机道长帮自己说话,赶忙跑去迎接,天机的脸色更加苍白了,他从马车里摇摇晃晃的下来,并没有去贵客室喝茶的意思,只是对慈空附耳说道:“咱们去你的禅房,有东西给你。”然后径直的指挥手下赶着马车进了慈空禅房的院子里。
在慈空的禅房里,天机命人把一个大箱子从马车上抬进来,慈空打开一看,吃了一惊,里面赫然是两架神击弩和一捆弩箭。
“我们怕对方武艺太好,所以就拿了这两件东西给你。很好操控的。”段双全笑着说道。
“这件事情下手要狠,收尾更要干净!”坐在椅子上的金总捕头说道:“慈空,按我们定的计划,你是第一个接战的,一定别让他们跑了。也不要走漏风声。”
“放心。”慈空胸有成竹的一笑,“我手下的武僧都是身手很好的,我已经命令选中的五十个人从寺里的侧门出去了,在山腰集合,一会就把武器和衣服都发给他们。”说到这里,慈空停了一下,看了看天机和段双全,后者正脸色苍白的斜坐在自己的床上,一字一顿地说道:“济南武林也不是那么好惹的,如果今晚他们敢来就让他们知道厉害。”
“哎,我一直在想杨振凡他们为什么要拿请柬,他做了那些事情,还要请柬干嘛?我怀疑,”金总捕头皱着眉头说道:“他和袭杀丁、唐公子的那些人有关。因为拿请柬只能是把丁公子他们拖在济南。”
“对。”段双全应声道:“也只有他因为这两张请柬丧心病狂,和丁公子他们有仇,有可能早有预谋。”
慈空听到他们谈起了杨振凡,心里很不是滋味,但也不能不表示一下,叹了口气说道:“他大概得了失心疯吧,这么多年苦苦熬出来的地位名声都不要了,还杀了那么多人,疯了。”
这个时候天机又想起了邱明林,一口血又吐了出来,撒得衣服前襟上到处都是。慌的其他三个人围着他又是抚背又是安慰又是擦拭。
“天机啊,”金总捕头看天机这个样子摇了摇头,“你要不先下山休息一下吧?最近这两天,你觉也没睡好饭也没吃好,明林又出了这样的事情,你这样身体会受不了的,要节哀顺便。”
天机拭了拭眼中的泪光,说道:“我没事。就是太累了。慈空,能不能我在你这里小憩一会,运运气疗伤?”
慈空赶紧答应,和段双全他们把天机在床上安顿好,又叫了一个小沙弥时刻和天机带来的那两个手下站在门外听天机的差遣,就拉着段双全和金总捕头去别的院子里商量了。
天机听他们三个走出院子,在床上躺了一会,坐了起来,推开门吩咐手下从院里的马车上拿出一个瓦罐来,对那个小沙弥说道:“小师傅,这瓦罐里有些药液,你能不能现在帮我热一下?”
小沙弥连忙捧着那瓦罐出去厨房那边去热药了,看着慈空的这个院子里只剩他和手下三个人了,天机笑了起来,对那两手下说道:“快动手吧!”
入夜。城门。
丁玉展和唐博还有王天逸被天机道长领着五岳行会的几十个人护送着出了城门,一路上天机都在对他们说抱歉,但是天机的理由也很充分:五岳行会刚死了二号人物,马上就要举行葬礼,太晦气不方便留宿他们了。
丁三骑在马上对唐博和王天逸说:“他们把咱们当什么了?三天换了三个地方住!”
王天逸微笑不语,天机他们压根就没告诉他请柬又丢了的事情,他只是心想有住的地方就不错了。倒是他对唐博今天很担心,凑过马去低声对唐博讲:“博六,你千万小心啊。”
唐博自从昨天差点被伏杀之后,杀心大起,回去没有说话马上把鸣泉胡同里找回来的和剩下的暗器全部都涂了毒,就是现在也是左腰挂着蹑魂刀,右手时刻揣在怀里,眼睛不停的扫视路边,警惕异常。
唐博还没来得及说话,丁三对着唐博就叫开了:“博六,你说你涂那东西就涂了呗,但是你居然不配解药!要是像昨天那种情况,你误伤了我们怎么办?”
唐博瞪了丁三一眼,恨恨地说道:“你们放心,你们离我那么点距离,我怎么可能误伤你们?我想配啊,但是我来得及吗?妈的!不知哪里的兔崽子居然敢动我,要我再碰上他们有他们好看!”他本来不想在晚上去外边,因为那样太危险了,下午拙楼的范金星又来请他们了,范金星走了之后,丁三本来念着慕容成说的剑术高手,还想去拙楼,唐博的蹑魂刀马上就架在他脖子上了。
天机到了傍晚才回来,回来之后并没有像中午说的那样想让他们去拙楼,他说:“我想了想,那样太危险了。我们先吃晚饭,然后我派重兵护送你们去普云寺吧。”等吃了晚饭,已经是天黑了,等他们快来到了普云山山脚下的时候,那里已经有十几个黑衣蒙面的人在等他们了,他们这些人是突然从路边的树上跳下来的,把唐博吓了一跳,正想出手,骑在马上的天机却眼疾手快,一伸手遮住了唐博的视线,“自己人!”天机笑着说道。
领头的蒙面人拉下头套,却是段双全,他微笑着说道:“我怕二位……哦,不,三位上山有危险,我亲自带着这十二个手下一直等在这里护送你们上去。”不过唯一不同的是他今天只带了一把刀。
天机说道:“我和手下就送你们到这里,不远送了。普云寺离这还不近,普云山虽然就一条路,但不等于其他的地方不能上山,山路很长,我们也没办法全程防备。怕你们有危险,请各位去后面的车里换上衣服,唐公子请把你的蹑魂刀收起来,丁公子和王小哥,车里另备有两把剑鞘也请你们换上,你们和段双全他们混在一起上山,这样有事也认不出你们来。马也不要骑了,你们也知道夜晚在山路上骑马最难防范敌人的突袭了,相信跑这点路还不放在各位名门公子的眼里。虽然段双全他们人不多,但是今天中午慈空也说了会接你们的,暗号他也知道,是衣服上左肩前后的两个白点,很好认,不会出错的。”
王天逸看了看段双全和他手下一批人的夜行衣上果然都是左肩前后点着两个拳头大的白点,在夜色里倒还是真醒目。唐博却想这“鱼目混珠”倒是个好主意,打起来敌人分辨不出首脑,当然安全多了。他出道时间不长,但只有他杀别人,昨天自己差点把命丢了,自然谨慎起来,二话不说就下马拉着丁三和王天逸去大车里换衣服了。
三人打扮妥当,互相打量了一下:不反光的棉布黑衣黑裤、黑色的薄底夜行靴、涂成黑色的长剑剑鞘、黑色的头套上只开着一个横条露出眼睛,都笑了起来。段双全也笑着走上前来,对三个人说:“三位公子请夹在我们中间,我护送你们上山。路上请万勿出声。”
丁三噗哧一笑:“不知道谁保护谁呢!”
段双全对丁三的嘲讽一点都不恼,笑着套上了头套,十二个手下把王天逸他们三个围在中间,段双全左手按住刀鞘领头向山上奔去。
在山路上奔了没多久,丁三和唐博就交换了一个诧异的眼神,心想:这段双全手下的人轻功可是真不错,一个个不仅身法飘逸而且都是脚落无声,十六个人在静寂无声的山路上急奔,听起来居然只有王天逸一个人的脚步在响。
夜色中的初春山路万籁俱寂,只有山脚那边偶尔传来几声奇怪的鸟叫声,一行人行进的及其迅速,很快狭窄的山路就开阔起来,他们来到了山中间的一个平台。
这个时候,奇变突起,王天逸突然听到路边的树丛里有奇怪的声音传来,同时身边的唐博大叫一声:“危险!”只见领头的段双全手臂一展,雪亮的刀光迸现,一击就斩落了袭来的六支弩箭。
“杀啊!”两边树丛里涌出几十个同样黑衣蒙头的夜行人,他们都是左臂上扎着白布条,呐喊着向他们十六个人杀了过来,段双全的手下却是一言不发的站成了一圈,把王天逸他们三人围在了中间,连他们拔出刀剑的时候都是悄无声息的,沉静的可怕。等敌人接近,才猱身而上和他们杀成一团。
因为敌人数量太多,王天逸他们也投入了战斗,王天逸就发现对手都是用刀的,武功倒是走得是阳刚威猛、光明正大的路子,水准也很高,更讲究互相配合,因为和丁三、博六分散了,他应付的很吃力,很快王天逸就知道了绝对不能被他们三个或者两个人围上,因为他们配合的实在太好了。他提起精神,在战场上东跑西窜,用慕容秋水教他打群战的方法对敌,又看到现在段双全手下实在厉害,和对方人数差那么多居然还能打的旗鼓相当,他就只打落单的或者背后奇袭,倒是收效不小,接连放倒了几个。
现在王天逸已经跑到了树林边上,两个臂扎白布的敌人向他冲了过来,王天逸和其中一个刀剑硬碰了一下,他并不纠缠,借力后退,转身就跑,跑动中顺手朝背对他而战的一个敌人大腿砍了一剑,那人惨叫着倒在地上,本来那人正和其他两人正围攻一个振威镖局的人,现在三人去其一,那镖师趁势强攻,电闪般攻出两剑,剩下的两个敌人一个被砍中脸部一个被刺穿脖子同时毙命。看到对方那种快剑,让跑过的王天逸感到震撼之极,心想这振威的人武功真是可怕、下手也真是够狠。他正走神,一支弩箭“呜呜”的从他脸边划过,王天逸大惊,一个侧滑靠住了路边的一棵大树,还没等他喘息停当,树后风声大起,王天逸无暇多想,一个“懒驴打滚”从地上狼狈不堪的翻了出去,才避开了偷袭他的两把刀,等他站起来,藏在树林里的两个蒙面人已经追了出来和前面一个蒙面人对他形成了合围之势。
王天逸大吼一声,提剑对着对面而来的那人就是直刺,那人也极是悍猛,不闪不躲,手里一把大刀对着王天逸当头劈下。眼见王天逸就要和敌人同归于尽,一个左肩带白点的蒙面人鬼魅般滑到那敌人侧面,左手如毒蛇出洞一般从侧面捏住了那人的脖子,伸手一拉,那人整个身体都被拉歪了,对着王天逸脑袋的那一刀当然也就砍偏了,同时只听“磕啪”一声轻响,那人的脖子已经被捏碎了。
好容易刹住脚的王天逸已经被这个友军的武功惊呆了,直着眼看他抛开尸体,提着刀和自己错身而过,身后马上响起了两声沉闷的叫声,王天逸扭头一看,在自己身后的两人全倒在了地上,脖子上血流如注,一个还没断气,喘气时候血沫就从喉咙的伤口里飞喷出来。
那个救了他命的蒙面人转过身来看着他的眼睛轻笑了两声,就跑开了。听见他的笑声再看到他的眼睛,王天逸突然感觉到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这个时候,山路上马蹄声骤起,听声音当有百骑之多,踩得大地“轰轰”作响直往这里而来。说也奇怪,两拨人听到大队人马来到,居然都是抖擞精神,厮杀得更是起劲,没有一方逃离战场的。
很快,那队人马就到了此处,领头的正是天机道长和金总捕头,一见他们来了,两拨厮杀在一起的人倏地一声分了开来,臂扎白布的那批人马上聚集在了山路的上面,而王天逸、丁三他们和振威镖局的人则靠在了天机那边。
段双全站在前面一把拉下头套,对天机和金总捕头说道:“你们可来了!就是他们伏击我们的!”
“怎么是你?!怎么回事?”一个臂扎白布的蒙面人扯下头套,分开他的手下走到前面来,赫然正是慈空。
“慈空!”金总捕头一声大喝:“原来是你要杀丁公子!”
“究竟怎么回事?你们……”慈空已经被眼前的事情惊呆了,自己的人被杀了大半,怎么也没想到对手居然是段双全和丁公子他们。
“给我上!”金总捕头和天机道长同时大声喝令手下进攻,官差和五岳行会、振威镖局的将近二百人的高手如潮水般涌上,以众凌寡,以新锐对残兵,这场战斗马上变成了血腥的屠杀。
“你们!”慈空已经知道自己中计了,而金总捕头、天机道长和段双全同时向他扑了过来。
慈空哪敢硬接这三个人联手攻击,嘴里大声命令自己的亲信:“给我挡住!”一边返身向普云寺逃去。
他的四个亲信马上朝三人冲了过来,段双全冲在最前面,他现在又拿了双刀,一声不吭的攻击了过去,丁三他们就在他背后不远的地方看着他动手,现在的段双全的刀法招式和那天给丁三表演的一样,但速度足足快了两倍,这样的刀速下所有的破绽都没了,眨眼间刀毙四人,死者不是脸部中刀就是脖子中刀,居然全部攻击都集中在这两个部位。把丁三气的大骂:“孬种!妈的,前天骗我!”而唐博叹道:“绝对是杀人的专家。”王天逸则是完全被震住了。
而天机也没有什么内伤了,和金总捕头从空中跃过激斗中的段双全和慈空的四个手下,提剑就往慈空后背刺去,慈空反手一刀格开了此剑,而金总捕头一掌打在慈空的后背,慈空也没有回头,张口吐出一口鲜血,借力往前急奔。
“他跑了。”天机没有马上追击,而是站直了腰微笑道。
“呵呵,死了就难办了。”金总捕头和天机并肩站在一起,看着不远处慈空的背影轻笑了起来。
这时段双全也过来了,对着二人点了点头。金总捕头马上转过身来,对着下面的手下大声说道:“你们都亲眼见到了慈空意图加害丁公子、唐公子他们。罪无可赦。而且张希雨供称杨振凡很可能藏身在普云寺内!所有人跟我来!攻入普云寺!如有抵抗者,格杀勿论!”
说罢,金总捕头、天机道长和段双全领着一百多人的精锐手下紧追着慈空而去。等丁三他们跟着振威的几个人慢悠悠上去的时候,整个普云寺已经易手了。
而金总捕头他们的人已经把慈空的禅房围了个水泄不通,刚才慈空又被他们追上一通围攻,身负重伤,自知不能活命,索性跑到自己禅房去了。
“那个恶贼现在在中间这间房子里,他负隅顽抗,但是我们已经把他包围了。”段双全看到丁玉展三个人施施然走进这个院子里,赶紧含笑解释道。
“交给我。我进去。”唐博狞笑起来。
“除了我,谁也不能进去的。”金总捕头现在是一脸的威严和正义,“我必须亲自去审问他,究竟为什么做这些事情。还有杨振凡的下落!拿笔墨纸砚来!”
金总捕头接过手下递过来笔墨纸砚,就要往屋里走。“老金,小心!”天机说道。
“哼,习惯了!”金总捕头扔下的这句话让在场的几乎所有人都对他肃然起敬,轻轻敲了敲禅房的门,“是我,老金,我来了。”说完,推门进去了。
院里一时间静寂无声,可以清楚的听到这个小院子外传来的惨叫和兵器碰撞声,大家都在等着结果。
屋里,慈空无力的坐在床上喘气,吐出的血把黑色夜行衣的前襟弄得猩红一片,看着金总捕头笑着进来关上门,他怒视着金总捕头:“你们陷害我!你们订的暗号是骗我的!这是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金总捕头听了噗哧一笑,大大咧咧的坐在床对面的椅子上,把手里的东西撂在桌子上,伸了个懒腰,长出了一口气,然后看着怒目圆睁的慈空笑了起来:“别着急嘛!这么多年的老朋友了,我怎么会让你糊里糊涂的死呢?肯定死也要让你做个明白鬼啊。呵呵,慢慢听我给你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