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的很简单,就是你提的计划中的扫尾情况,第三种可能应变吧。”刘远思说道。
第三种可能指就是刺客有活口,单人身还在长乐帮掌握中,这七八种刺杀武神后可能局势都是王天逸咬着笔杆子枯坐灯下一种一种考虑出来的,刘远思一提他心里自然明白的如亮灯下一般。
王天逸低头致意,却站在刘远思面前并不挪步,刘远思一转眼睛只说一个字道:“嗯?”
“属下要去知会黄老后,马上去办。”王天逸躬身回答,刺杀武神是大行动,一直是由黄老一手抓的,这不能因为刘远思地位高就胡乱听从指令,人人都下令,行动肯定就乱套了。
“不必了!”刘远思一挥手,说道:“这次行动已经转到我这里负责了。你听令即可。”
“此刻就是第三种应变情况,刘先生记性好呀,我真的佩服。我马上去办,希望上面能稍微帮下属下,让咱们的人去押送刺客。”王天逸拍马之后就提要求。
“没问题。杨昆不是下榻在我们地盘之内的盘龙大院吗?我们自然不会让别家人插手运送。”
躬身离开刘远思,王天逸一路小跑来到偏厅,一挥手,片刻间他认为最合适的几个部下就被招呼到面前。
四个属下在王天逸面前站成一排,每人状态都不同:最左边的叶小飘因为刚完成了整个刺杀的警戒和断尾工作,站着都扭来扭去,好像抑制不住的要展示他全体新人中最好的轻功功力,站在他旁边的罗蒙本来有卓越长枪造诣,这次拼命请战,在扫尾灭口中,一刀几乎把他负责的刺客斩成两段,杀戮后的兴奋在新手身上并不容易消褪,现在的他还激动得满脸红光,虽然个性沉稳,但拳头却捏的紧紧的,眼睛瞬也不瞬的盯着王天逸,等着他下达下一个令人振奋的命令;他身边的赵爵易同样眼睛盯住王天逸,一样满脸的激动,此中还透着“我可以”的自信得意,不过眼睛却不停偷扫旁边那个灰头土脸的人,王天逸也在看那人。
那人就是秦盾。
新手都好哄,哪怕你骗他们进了虎穴或者把他们当成暗箭引靶,只要能身体完整从沙场上回来,谁都是激动兴奋,都觉得自己这次真了不起,亲身经历了稀罕事情嘛,天下第一舍自己还谁?!
所以别人都昂首挺胸满脸红光的,但秦盾却晗胸低头面如死灰,因为参战的那唯一一个活口,就是他刀下活下来的。
他已经巴巴的想了很久,越想越觉的自己完蛋了,战场上没有意外就见鬼了!自己当时为什么不能不管不顾,像后来头儿做的那样,咬住那赵乾捷,不咬死他誓不罢休呢?慕容家的齐元豪那刀其实不必躲,只要跟着刺客一冲就闪开了,或者根本不闪,挨它一下,那又不是暗器,顶多是皮肉外伤,但自己为什么闪开呢?
越想越难受,走路都像行尸走肉了。
王天逸看着秦盾,却没怎么想他,他想的是另外一个人:少林的第一俗家好手刘定强。
战场上要的就是“耳听八方、眼盯六路”,这是经验和武功的混合物,秦盾没有做到这点,甚至可以说太差了,齐元豪一晃他就得逞了,假如换了少林刘定强,以他的武功修为,起码能预先见敌,临阵变化吧。
“可是这小子他妈的脸皮薄了!就像唐门的神机弩一样难伺候,要是他今天可以上来,几个刺客应该全变尸体!一个活口也不会有!”王天逸歪着头看着秦盾,心里却在抱怨。
“司礼,有何命令?”叶小飘晃动着身体,第一个耐不住了,着急的问道。
看着自己急不可耐的部下,身为长官的王天逸也禁不住笑了,这可是士气!
“一会,我们会审问一下那赵乾捷,然后三个人跟我去直捣‘匪巢’,还有一个人,去执行一个机密任务……”
“还有同党?”罗蒙一惊。
“嗯,离这里不远,但在慕容世家地盘内,我们要快速进击,然后等待大批人马抵达,嘿嘿。”说到后来,王天逸阴笑了起来。
看王天逸神秘莫测的笑容和别有深意的谈话,四个人一开始全愣了,但很快他们明白了意思,“我去!”“我去!”“属下愿唯司礼剑锋是瞻!”请战声此起彼伏。
“司礼,那机密任务是什么?”赵爵易问道。
王天逸垂下眼皮,只说道:“秦盾你来。”
秦盾只是马上拱手听令,赵爵易却想:“这次刺杀武神,帮里脱不了干系,连刚才背后斩杀刺客站位、刀法都是事前训练过,此刻看司礼那表情,去什么匪巢怕是只是做个样子,那什么机密任务怕是更难,但功劳也更大!”念及此处,赵爵易越众而出,大喊一声:“司礼,让我替代秦盾去办吧!”
王天逸一怔,但脸上表情又恢复木然,问道:“理由?”
“秦盾今晚办事不力,我怕他魂不守舍坏了大事!”赵爵易突突的说完,还薄鄙的看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秦盾。
“姓赵的,你说什么?”愤怒加震惊,秦盾手都哆嗦了,他转过头盯着赵爵易质问:“我怎么魂不守舍了?我怎么办事不力了?”
赵爵易扭过来头,轻松的和秦盾对视,笑道:“你是我们队长,不要坏了和长官说话的规矩。”
王天逸鼻子里一声轻笑:这才组队多长时间,也没什么大行动,秦盾不可能因为无能犯众怒,但匹夫怀璧就是大罪,谁叫他是自己随口定的队长,自然有人不服。
“这次行动需要箭法,秦盾以前专门练过一年,赵爵易你一直用双戟。”王天逸慢声细气的说出自己的理由。
“我一直苦练箭法啊!”赵爵易没了自信薄鄙的神态,取而代之的是受到质疑时候的羞愧和激动:“虽然我一直练双戟,但我有空就练箭法,还经常向训练箭法的唐教官讨教和请求指点,我现在一百步内箭无虚发,这些他们都可以作证!再说我箭法您也见过啊,在这十几个人里属于上等!”
王天逸盯着赵爵易看了好一会,那神态就像老鹰在审视猎物般咄咄逼人,良久他点了点头:“你去!”
“什么?凭什么!”秦盾又尴尬又愤怒,但换来的只是赵爵易得意的一声冷笑。
“闭嘴!”王天逸一声低吼,锦袍队可是要取代暗组,这种出生入死的工作可是什么地位都是有能者居之,无能者的下场只有被砍死,任何一个指挥官,都喜欢赵爵易这种自信且侵略成性的手下。
不管你是否受人爱戴,你能办成任务才是唯一考量的标准。
让其他三个无关的人出去后,王天逸下达了命令:“你现在马上离开昆玉楼,去十字巷,在有铁匠幡的人家内,换上夜行衣,领取一张强弓和五支箭,然后跑步抵达附近钟鼓街,街口南向十丈的地方有个破旧的二层楼,你藏身其上,一会我们两个人会押送赵乾捷经过此地,三人三马,你要对赵乾捷一箭毙命。然后你脱去夜行衣,回锦袍队总部覆命。”
没想到要杀掉赵乾杰,刚刚霍长风在大庭广众下才宣布只盘问一下刺客,就马上把他送给丁家,现在没想到却下达了杀人灭口的命令,赵爵易只觉得胸口里面突突乱撞,手心里满是汗。
“你知道风速和雨的大小对中靶的影响吗?”王天逸不放心的问道。
赵爵易结结巴巴的说了半天,王天逸又耐心的讲了一些要点才算完。
“箭发立即撤离!”王天逸冷冷地说道:“去吧,不许失败。”
赵爵易一离开房间,王天逸拉开了屏风,里面却坐着瘦小如猴子的一个人,他的副手,暗器高手金相士,王天逸说道:“老金,按我们计划的办,你是第二道保险,地点就在他对面。”
金相士摇了摇头,一脸苦相:“这群小崽子啊,一个比一个不可靠,居然我还要当第二道保险,你还教他?费死劲头啊!还是在暗组时候舒服啊,干不成任务直接就剁了。”
“说这些屁话干嘛?”王天逸一笑:“赶紧的,你从后门走。”
做完了布置,王天逸出去大厅,那边大人物一个个都走的差不多了,只有那些小掌门小帮主们还不肯走,生生要等到赵乾捷被押送出来,大厅里乱哄哄的如一团团的苍蝇在飞。
王天逸听了一会,才知道,刚才那一小会功夫,岳中巅又和林羽较上劲了,林羽大骂岳中巅无理取闹,岳中巅本来就不是好惹的,直接耍起了流氓脾气,根本不给你谈什么大道理、江湖规矩,变着法骂林羽一伙是婊子养的;同属昆仑下的两人差点打起来,据说章高蝉走的时候,岳中巅甚至指着他的头破口大骂,气得章高蝉以武神之武功居然差点被门槛绊个马趴。
王天逸听完马掌门和曾经师兄刘元三唾沫横飞的转述,只是一笑,真是江湖恩怨都付一笑中,原因却是未到快意恩仇时。
这个时候,全场突然一片轰动,所有人的脖子都像鹅一样伸长了,原来是赵乾捷被押解出来了。
王天逸没有像不相干的那些人一样等着看着这个刺客被拉着送走,他别过了脸,在人群注意都集中在赵乾捷身上的时候,悄悄的出了大厅偏门,外边几个手下正等着他上马。
正朝马匹急急前行,背后突然有人叫他,王天逸回过头去,却是曾经的青城师兄刘元三,仿佛门里面有只巨大的章鱼缠住了他的脚,让他不能挪步,他正一手攀住偏门伸出一半身子来看着自己,一脸巴结的笑着,大喊着:“天逸,赵乾捷这个刺客押出来了!你不看看了?”
王天逸扭过头,目光仿佛透过富丽堂皇的高楼看见了那个满脸血污的曾经兄弟,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崩塌了一下,他一声叹息,翻身上马,对着刘元三的脸却笑了起来:“我还有事,先行告辞!”
朝建康城另一边前进的一列长长的马队中,突然有四匹马离开了队列,他们拨转了马头,迅疾的冲进黑暗,马头直指另一方向:慕容世家的建康!
因为夜深天雨,建康里的街道上早已不见什么行人,避开了慕容世家的暗哨,王天逸一行四人在街道上横冲直闯,刀和剑在鞘里在颠簸的马上也像有了生命,不停的因为嗜血的渴望而悸动着。
但这次没有血让它们饮。
血应该早已流光,不过王天逸在下马后,还是拔出了右手剑,这是习惯。
四个人在位于慕容世家边缘的一条隐蔽的街道上停了下来,这里的房屋还很简陋,街道也是凹凸不平泥浆满地,长乐慕容两家长久的争锋毁灭了这些边缘地区的商机,虽然现在这些地区恢复的很快,但仍然因为久远岁月沉淀下的根基,还有贫穷和犯罪坚强的扎根在这些地方。
在这个衰败不堪的院门前,四人环形对住了门,王天逸点了点头,叶小飘啜唇吹了两声奇怪的鸟鸣,院里很快也传来同样的鸟鸣。
王天逸一摆头,孔武有力的罗蒙一个健步冲过了王天逸身边,一脚踹上了摇摇欲坠的大门,门后腐朽的门闩发出了它这一生中最干脆的声音,粉碎声。
叶小飘就在罗蒙还没收回的腿边冲了进去,王天逸紧跟着他第二个进去。
罗蒙和秦盾两人并没进去,而是一枪一刀贴在了门口,负责警戒兼后备。
今夜四人兵刃上不会染血。
因为血应该早流光了。
王天逸在跳过门槛时还这么想,直到跑在他身前的叶小飘突然矮了一头的时候,他猛然发现自己的想法完全错误。
这个院子就是长乐帮专门赵乾捷一伙死士设立的“鸽巢”,十一个刺客都被围在此处,这地点选的费了心思,此地不仅是慕容世家哨卡眼线的死角,还是长乐帮在几年前就通过不想干的人购置下的产业,对外是一对卖油条的老夫妇租赁的,因为从事饮食买卖,购置大量粮食不会被怀疑,最适合囤积“士兵”,赵乾捷手下的死士就在这里被看管,同时被训练,到最后选出六个人从事最后的刺杀,剩下还有五个人都将早已被看守他们的锦袍队器械组高手杀死,等着王天逸这个司礼去收尸体,不仅光大长乐帮的威名,更把屎盆子扣实在慕容世家头上。
杀神、栽赃、扬名!
这本是一箭三雕的好买卖!
直到第一个突进院里的叶小飘突然矮了一头。
要矮了一头,在江湖上很简单,躬身后者头被砍了,但叶小飘这两者都不沾边。
他头还在脖子上,胸比刚才挺得更直,但却矮了一头,因为他整个人朝地下陷去。
达摩曾一苇渡江,但江湖里没人能一苇渡江,哪怕给你一片苇席也一样,叶小飘轻功再好,踩到陷阱也只能昂首挺胸满脸震惊的往下掉去。
有陷阱!
王天逸大惊失色下,脚下一软,果然合着叶小飘一样往下陷,但王天逸临阵经验何等丰富,身后跟着越过门槛能踩到实地的右脚加倍发力,身体一挣就前射出去,整个人飘飘的弹过叶小飘头顶,然后下落。
按理这里是实地。
但如果现在王天逸是在凳子上坐着,让他有时候展露表情,他一定满脸苦相,说不定还要大骂:“直娘贼。”
因为落脚处仍然是空虚!
连环陷阱!
专门对付王天逸这种人的!
如果王天逸自己挖抗做陷阱,怕也是要这么挖,因为一个坑不一定能套死高手,但两个坑,高手一般也是无可奈何。
王天逸现在遇到的就是和他一样经验丰富的对手。
连环套!
按王天逸布陷阱的知识经验,坑底肯定要有竹刺,或者铁刺,一个人要是落套踩底,不完蛋也废了!
他哪里能落到坑底。
王天逸一咬牙,左手握住剑鞘猛力死拉,整把剑合着剑鞘一下子就扯断了腰带上的剑勾,抓到了手里,接着死命朝后下插去。
“咔!”传来的巨力让手腕差点断掉,但剑鞘已经插进了陷阱壁上两尺,王天逸脚落在在不牢靠的支脚点上,死命的朝前逃去,整个人死鱼般的又跃前了三尺,终于用嘴啃泥的姿势趴到了实地上。
这时,王天逸耳朵里已经听到了周围声响大起,知道敌人四面八方大至,却只能叫苦不迭,他可不是武神,他奋力从连环套中脱出,连抬脸都做不到,只能等胸膛、脸皮全搓在泥泞的时候,奋力挥动右手剑,希望能给自己一点喘息之机。
但遗憾的是,敌人来的也是高手。
高手对阵,精神稍微不集中都可能被瞬间杀死,更何况用正飞趴到泥浆里的姿势和高手对敌,这不是找死吗?
王天逸就是如此。
他的右手剑还没挥到上面,头上一声脚步落地的闷响中,一根钝物“哐”抽到他头上,这硬度、这力量,什么高手都没行动能力!
王天逸只觉脑门“嗡”的一下,眼前金星乱冒,身体一片混沌,本来还如鲤鱼般有力弹起的身体,顿时死趴趴的摔实在泥地上,右手长剑也被轻松踢脱了手。
接着他被拽着衣襟拖了起来,竭力忍受着脑袋的巨疼和眼前的黑暗金星,王天逸努力像看清对方的长相,但眼睛却模糊不清,只听道耳边那声音穷凶极恶的对自己吼道:“操你妈的盐贩子!以后手别伸那么长!”
接着他又被重重的掼到地上。
耳朵埋进了泥浆里,只听到地皮上震动乱响,不知有多少人来来回回跳跃奔跑。
脑袋上挨了一记重击,还没醒过神来,浑浑噩噩又被人扯了起来,接着胸下面不再是湿冷的泥水,而是温热的宽实背面,接着就开始颠簸起来。
冷雨的点打和这恐惧到剧烈的颠簸,王天逸终于在那巨疼的把握下挣扎过来,但眼睛一片温热,他睁开了眼睛,摇摇晃晃着脑袋却怎么也看不见东西。
我不能没有眼睛!
他奋力支起脖子,用手死命的去抹眼睛,眼睛亮了!
但一入眼的就是满手的鲜血!
在冷雨中,他用尽生平最大的力量摇晃着脖子,仿佛要把被敲碎的脑袋里的东西拼合起来,模糊的视线终于清晰了,他看到了一人的脖子。
秦盾的脖子!
秦盾正背着王天逸发疯的朝前飞奔,沿着漆黑的街巷,喘着如牛的粗气。
背后还有声音,王天逸回过头去,背后跟着他们飞跑过来还是罗蒙和叶小飘,两个人没有兵刃,没有兵刃还在飞跑的江湖人,往往只有一种人,被吓破胆的人。
“放我下来!”王天逸一声大吼中,膝盖一顶,他和秦盾马上分了开来,王天逸落到了地上,而秦盾则一个跟头接着在泥地里不停的打着滚滚了出去。
“怎么回事?”王天逸叉开腿,立在街心转身大吼。
面前是无尽的黑暗和无声的雨水,除此之外还有两个落魄急急逃命手下的那失魂小猫般的眼神。
头领停住大吼。
手下自然堪堪停住脚步,但看向愤怒头领的只有依旧恐惧丧气的怯怯眼光,背后泥水传来稀里哗啦的声音,秦盾连滚带爬的跑到王天逸身边。
“怎么回事?!”王天逸在秦盾眼里看到的是同样的失魂落魄,这不是他的答案,他又吼了一声。
“司礼,你还在流血……”叶小飘怯怯伸出手指指了指。
王天逸这才感到在头疼欲裂和夜雨寒冷的痛苦中,满脸都是温温的暖意,他挥手一抹,又是一手的鲜血,手往上面探去,却发现自己脑袋正上方如同开了一个温泉,热血正咕咕从里面涌出来。
“直娘贼!”王天逸狂暴的挥手猛甩,让手里的热血爆裂的摔散到冰冷的泥泞里。
他自己鲜血没有让王天逸恐惧,唯一给他的感觉,却是要发狂嗜人的冲动!
一把揪着叶小飘的衣襟把他扯到自己面前,两人鼻子几乎对着鼻子,“怎么回事?!”王天逸大吼。
那表情仿佛一头野兽,如果对方回答让自己不满意,他就会一口咬掉自己的脸,而这确实是暴怒的王天逸的意思,如果他回答不让自己满意,自己就用牙直接咬掉他的脖子。
叶小飘只觉的裤裆一片温热,他尿裤子了。
“多少敌人!怎么进攻的!说话!”
叶小飘已经像一块面一样软了,但王天逸没有放过他,被杀的恐惧超过了逃避的恐惧,在求生的本能前,叶小飘的舌头比他的人更坚强,在面对面暴怒野兽一般的王天逸的时候,舌头居然可以自己弹动,说出了过程。
过程很简单,突然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是谁不知道,走没走不知道,从陷阱里爬出来的叶小飘只看到王天逸瘫在泥地上,然后秦盾冲了进来,背着王天逸就原路跑了出去,然后他就跟着秦盾跑了出去,此外什么都不知道。
王天逸把叶小飘重重的掼在泥地里,咬牙不语,叶小飘只剩下叫娘了,赶紧爬开,二二个手下不约而同的退开一步,因为谁也不想离这个血像泉水般冲塞面目咬牙切齿的野兽更近。
埋伏已定,击退我们而不追不杀,这有问题!
盐贩子?
王天逸心里模糊的起了一个敌人的形象,那形象绝对玉树临风迷死无数少女,但此刻在王天逸心里却如魔鬼一样可怕和仇恨。
“唰!”王天逸猛地转身,一把抽出秦盾腰里的刀,低声下令道:“回去!”
“什么?”坐在泥水里还没能爬起的叶小飘一声惊叫,其他两个人本来也如此想法,却没敢叫出来,但不约而同都把脚踩进泥里更深,都希望那脚能成为一根钉子,最好钉在地上永远不再动。
但王天逸对叶小飘的惊叫起了反应。
他一转刀,对准了地上惊慌之极的叶小飘,“我说回去!”王天逸凝视着地上的手下,慢慢说道。
其他两人身上立刻哆嗦起来,叶小飘看着王天逸愣了片刻,才回过身来,他连滚带爬的站了起来,面对王天逸,用脊背贴住湿冷的墙壁,不知是哆嗦还是点头。
就算是瞎子,如果在现场,也会知道王天逸的意思,那根本不是“我说回去”四个字,王天逸身上森森的杀气都好像可以看见的了,好像烟雾一般在如魔鬼般的他身上袅袅盘绕,如果叶小飘反应不对头,没有人会怀疑,王天逸马上会一刀割断叶小飘的脖子,毫无犹豫也毫无疑问。
四个人匆匆的跑回那个院子门口,除了王天逸,其他每个人都像身后有个鬼在顶着他的屁股,一个个惊恐不已。
“你!捡回兵刃!”王天逸下了命令。
叶小飘裹着尿湿透的裤子,用惊恐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己的上司,然后立刻冲了出去,从门口被大卸八块的四匹马的尸体中找回了备用兵刃,给了其他人。
在此刻,对王天逸的恐惧压过对敌人的恐惧。
王天逸下达了战斗手势,秦盾和叶小飘警戒,王天逸监守,罗蒙咬着牙从邻居院墙上翻到了刚才敌人遍地的院里,但此刻一切静悄悄。
“冲门!”王天逸冷着脸在墙头的另一边对罗蒙发布了手势。
罗蒙苦着脸,手握长枪,心里默念着自己爷爷奶奶父亲母亲弟弟妹妹等一干人的敬称,朝那仿佛阎罗殿一般的屋子冲了过去。
然后他一脚踹破屋门,接着就愣住不动了,过了好久,才怯怯的从门槛上抽回踹进去的脚去,朝王天逸做了安全的手势。
王天逸进这个屋子的时候,也倒抽了一口凉气,感觉自己进了盘丝洞。
负责看管和解决刺客的六个长乐帮高手被人高高吊在屋梁上,狼狈到家了,但没人死亡,剩下的五个赵乾捷手下死士不知去向。
“放下来!”王天逸叹了口气,接着说道:“撤离!”接着他一屁股坐到了门槛上,血流满面的他不再是杀气腾腾,而是愁容满脸了。
※※※
王天逸回到锦袍队总部的时候,差点没把管家吓死,马上屁滚尿流的找郎中去了,他用手帕摁在头上,但血迹仍然好像一只巨大野兽爪子握住了王天逸整张脸。
回到家,仍然是坏消息。
等着他的是脸上贴满膏药走路一瘸一拐的刘定强和面如死灰的金相士。
刘定强刚抵达那座破败的小楼,赵乾捷一行就过来了,他弓弦还没拉开,就被人从楼下楼板空隙中伸上手来拉住脚,给一把猛拉,砸透腐朽的楼板摔了下来,身体还没弹起来就被一群人蒙面人围住,接着一通街头流氓般猛揍狂踢。
金相士没受伤,不过他也没得手:押送赵乾捷几个人一到那条街,金相士正等着对面刘定强下手,但一群高手冲了出来,不仅救走了赵乾捷,而且发现了绝对隐蔽的金相士,一通神机弩和强弓掩射,把这个高手压得抬不起头来,在这种强弱悬殊的情况下,他这种老手只能赶紧跑路。
“幸好我没被冲进来的四个剑客堵在屋里头啊!”金相士一脸的苦相,他摊开手说道:“我们的行动肯定泄露了!对方搞我们却没杀人,这是耍我们啊!慕容世家脱不了干系!”
王天逸端坐太师椅上,仿佛根本没听见部下诉苦,他身子一抖,因为郎中正把止血药粉撒到头皮的大口子上。
“下去吧。”王天逸面无表情的一挥手。
手下都灰溜溜的走了,管家马上把一盆热水送了过来,躬身道:“请老爷净手。”
看王天逸背着身不言语,“请老爷净手。”管家以为王天逸没听见。
殊不料王天逸猛地转身一脚朝那铜盆踢去。
在瞠目结舌的管家的面前,那靴子距离铜盆底部不过一寸,堪堪停在了那里。
一个端着铜盆呆如木鸡,一个伸直铁腿咬牙切齿,主仆二人对视了片刻。
王天逸慢慢的收回了腿,声调也恢复了平静:“今天不想洗手。事情没做完。你先下去吧。”
“那老爷注意伤口啊,明天您是不是要戴帽子遮蔽一下伤口。”管家躬身问道。
王天逸无力的瘫坐在椅子里,说道:“你先下去吧。明天的事情明天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