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牵涉到武林帮派和草莽豪杰一致仰慕的大人物丁玉展,刘定强自然不敢谈太详细,含含糊糊的大致说了下事情原委,最后一口叹气,说自己被上司狠骂了一顿,算是对自己背后论人的一个借口。
“这也没啥啊。哈哈。”王原田,这位龙门镖局二当家莞尔一笑,道:“我当什么大事呢。”
“嗨,我还以为丁玉展杀人放火呢,就这啊……”几个同门则是一脸的大失所望,小声抱怨起来。
“这还不算大事吗?”没想到师叔和师兄们这个反应,刘定强有点着急了,他挥着双手有点愠怒地说道:“江湖上还有多少大侠?一个大侠说话不算话还叫大侠吗?”
王原田摆了摆手,好像把丁玉展这个话题像帘子一样拂到一边,凝神问刘定强道:“你上司,就是那位锦袍队司礼,我好像听过他的名字,但想不起来近年来江湖上有过这样一个人物,他什么来头啊?对你如何?”
“什么小门派出来的,哦,青城的。以前贩卖私盐的,好像同时还在暗组干过,”刘定强眼光有点不屑又有点恨意,他微微的撇了下嘴,接着说道:“武功也没见过,不知道哪里来头厉害了,呵呵,不然也不会当迎送宾客的司礼。”
“不对吧,定强,我看你们锦袍队招兵买马的,还独立建制,不像是专门迎送宾客的。”王原田眼睛转了转,笑道:“你小子,可不能在师叔面前胡说八道啊,入了帮派就不认师门了啊?”
“师叔你这是哪里话?”刘定强急得一挺身子,叫道:“在师门面前,我有什么好瞎说的,再说我天天迎送宾客,就是薪金多点,但地位和仆役有何区别,我能知道什么啊?虽然他是我上司,他交代的活我办了就是,我也懒得去打理人家的底细。”
“你还是老样子啊,一心修炼武艺不理窗外事,你不是弟子了,这可不行……呵呵,定强还是不改弟子本色啊,好啊好。江湖上说难也难,说容易也容易,低头做事的人大家都喜欢。”王原田看刘定强那心急火燎的样子不是装的,本来想教导一下,但转念一想,人家都是长乐帮的人啊,我少林在人家地盘有什么资格有什么义务教导长乐帮的人,所以本来的责备在嘴里转了一圈出来却成了赞许。
“王天逸?青城的?不会是三四年前,突然轰动江湖又转眼沉寂的‘屠城双煞’吧?对啊,以前的凶僧胡不斩不是也在长乐帮刚刚洗白吗?”刘定强不理窗外事,他的师兄可不乏消息灵通人士,干镖局的那个师兄睁大了眼睛,急急说道。
“哦,说说。”大家的眼睛一起系在了那个镖师身上,倒把离王天逸最近的刘定强撇在了外头。
那镖师把自己听说的一些事情说了一下,大家都是惊讶。
“一个戊组弟子,还没出山呢,就单枪匹马的干掉自己的一队教官?真够狠啊。怪不得长乐帮能在江湖牢牢站稳脚跟,慕容世家根本奈何他们不得,他们招揽的都是怎么样的亡命之徒啊。”一个人说道,大家背脊上都好像爬上一条凉飕飕的蛇。
一时间,昔日的江湖霸主少林的这群人都没开口,房间里静悄悄的。
“青城的,武功再好能到哪里去?”刘定强的声音突然孤零零的响了起来,大家看了他一眼,却没人搭腔。
大家都混江湖有日子了,心里亮堂着呢:出身门派的知名度和你在江湖上的致命度并没有多大关系。
“我突然想起来了,这……这……这不是欺师灭祖吗?!这……这样的事……这样的人我还没见过。”刘定强再次说了起来,他终于通过拐弯抹角的方式把王天逸的怒气发泄了出来。
直接说自己顶头上司的坏话?
还是说王天逸这种亡命之徒的坏话?
一个比你还年轻的时候,手里的刀就硬到可以欺师灭祖地步的江湖强人。
你太自不量力了。
房里的所有人都在心里悄悄的摇了摇头,但没有人告诉刘定强,一个自入少林门墙后就年年第一,一个春风得意从没尝过失败滋味的高手,一个心高气傲到极点的少年人,你给他说这些不是得罪他吗?
“又不是我兄弟子女,我得罪你干嘛?自己的江湖自己混!”这句话在各个年长的师兄脸上表现出的是诡异的微笑。
“定强,别这么说。”王原田想了一下还是说话了,他怕今天这些话传到王天逸耳朵里不好,江湖大的包容五湖四海,但又小的多少年前一个睚眦说不定就让你粉身碎骨,他身为少林使臣,必须把话说圆了。
“第一,这是青城的事情,他们发生了什么,我们外人自然不知道,刚才说的这些都是传闻,没有证据不足为信。第二,就算有点影,王兄弟不是马上入职长乐帮了吗?欺师灭祖自然是无稽之谈……”
“他不是青城的吗?怎么是无稽之谈了?”刘定强睁大了眼睛,不依不饶的问道。
王原田满脸微笑的看着这个少林的知名弟子,心里却突然有了一拳打在他鼻子上的冲动,所以他慢慢地说道:“欺师灭祖的都是江湖上形单影只的落魄无耻匪徒,不可能是帮派里的得力人才!‘谁的刀硬谁有理’难道你还没听说吗?”
就在这时,王原田的副手,林新亭飞跑过来报告:慕容秋水公子大驾光临!
长乐帮来看王原田的最高级别的人物不过是林谦,黄副帮主还是王原田主动去拜见的,而现在慕容世家的二号人物亲自来拜望王原田等人,不啻是慕容给了少林一个很大的礼节,房里的人全都一愣,接着不约而同的站起来,人人满脸都是喜色,都觉得还是少林有面子啊,居然有跨级别拜会的事情。
王原田也是惊喜非常,暗想空性大师还没抵达,慕容自己就来了,果然被空性大师猜个绝准。
慕容秋水来的飞快,看来根本不玩门前等候迎接那套俗礼,林新亭前脚报告,他就施施然跟着过来了,身边只带了慕容世家建康代理总管齐元豪。
“啊啊啊,慕容秋水公子大驾光临,小的真是受宠若惊啊。”王原田飞奔着冲出屋外,还没迈过台阶,就抱拳大喊着行礼。
刘定强和其他同门一样,巴巴的在后面看慕容秋水,入了锦袍队后,虽然远远的见过这位名震江湖的二公子几次,但见多少次也不会腻烦,那种翩翩的风度,那种君王般的气质,那总是挂在嘴角自信的微笑,怎能不是所有江湖少年心中的偶像人物。
“今天正午,昆仑武神要大宴武林宾客,为兄弟丁玉展接风洗尘,您怎么不去赴宴?”王原田把慕容秋水一行人迎进客厅问道。
慕容秋水微笑着指指身后的齐元豪,笑道:“我今天是跟着元豪来的,他说要来看看师兄,我想不如跟着来拜望一下,过一会,就坐和我们一起去赴宴吧,顺路。”
“哎呀,小齐,慕容公子这样子折杀我了,你怎么不早通知我一下!”王原田看来和齐元豪很熟,直接笑着抱怨。
“公子要来转转,我也没法子啊。”齐元豪嘿嘿一笑。
“不好意思,耽搁你们兄弟叙旧了。”慕容秋水大笑起来。
那些一众少林弟子,却被直直而来的慕容秋水一众人,堵在了屋里,虽然是被堵了,但可以近距离看慕容秋水谈笑风生的真英雄模样,一众人都退到屋角里,却不愿马上转身告辞离开,另外这样也太唐突,都巴望着王原田可以和慕容秋水多客气一会再来送客,要是慕容秋水能问问他们,和慕容二公子见个礼再走那就太妙了,都可以出去唬唬江湖小孩了。
不过这只是一厢情愿的幻想,以这群刚出江湖没多少时间的弟子来说,和慕容公子见礼只是妄想。
但慕容秋水贤良的名声不是盖的,他居然真问这群人了。
“王同道,这些朋友是?”慕容秋水指着屋角那群躬着身不停拿眼睛瞟他的人问道。
“哦,是来拜见我的少林弟子,都感念师恩啊。”王原田笑着回道。
“不好意思,还打扰了你们师徒之会,”慕容秋水抹着嘴一笑,索性站起身来朝他们走去,嘴里道:“各位朋友,不好意思了,王同道,可否引见一下各位少林健儿。”
慕容秋水礼贤下士,王原田脸上的光都可以晚上照人了,哪里有不引见的道理,一一给慕容介绍每人的帮派身份。
刘定强武功最好,反应最敏捷,慕容来的时候,他第一个退到墙角,因此他成了最靠里的一个人,也是最后给慕容秋水介绍的人。
虽然见过慕容秋水几次,但仍然紧张的口干舌燥,这可是站在武林顶峰的人物啊。
但出乎所有人意料,当王原田一手托住刘定强胳膊,一手伸向慕容秋水身前的时候,慕容秋水突然笑了起来:“这个不用介绍了,这小伙子我认识。”
“什么?”所有人都愣了,刘定强身处众人瞩目之下,更是呆如木鸡。
“不是刘定强小兄弟吗?是老朋友长乐帮锦袍队重金请的第一高手哦。长乐帮今年进了不少人才啊,好好干,少林第一,前途远大!”慕容秋水无比亲切的拍了拍刘定强肩膀,根本没受他的躬礼。
刘定强在听到这些话之后,耳朵里好像突然涌起来千层巨浪,满耳都是巨大的轰鸣,而头顶突然出现了九个太阳,亮的眼睛前什么都看不到了,自己的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全是太好得以至于不能置信的那种震惊。
等九个太阳的亮度减弱,耳边轰鸣消退,慕容模糊的身影已经变成背对他了,王原田正陪着他朝上座走去,有人偷偷拽他的衣角,他摇摇晃晃的跟着那手梦游般走出客厅,好像被人围了起来,满眼都是晃动的大拇指,耳朵里只能听到几个不能分辨意思的词。
然后他又被人群拉到偏房里,面前晃动着同门笑成一朵花的脸,虽然他脑袋里一团团的轰鸣,但却知道人们在赞许他,在夸奖他,他们是星星,他就是他们围着转的月亮。
这种感觉真是久违!
自从出了师门,他就再没除梦之外的地方再感到这种天旋地转的舒服。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自己说了什么,眼前的脸不停的减少,等到偏房里只剩他一个,他那波涛起伏的心才慢慢平缓下来,才明白同门师兄们都一个一个告辞先走了,而自己还有活。
他有点摇晃的撇出偏房,眼前一片碧空白云,舒服的让人的难以置信。
“我这种人,倒霉之后必有喜事,老天你还没忘记我啊!”刘定强暗暗呐喊一声,朝门口走去。
“定强,去哪?”背后突然有声音传来,用词如此亲热熟悉——肯定是少林的人——刘定强应了一声,微笑着扭过头去,然后笑容就没了。
※※※
王原田和林新亭没有和慕容秋水一起去赴那万众瞩目的大宴,虽然他们很想领得慕容秋水这大面子,但主客正畅谈的时候,有龙门镖局的属下送来急报,诏令两个使节出得建康去等待空性,慕容秋水只好遗憾的告辞了。
慕容一走,林新亭就笑道:“我们少林真好大的面子,慕容秋水亲自破格来见我们。”
王原田呵呵一笑:“他有求于我们,空性大师全说对了。”
原来这一场武林大会将是武当和慕容世家龙虎之战,虽然千里鸿还未驾临建康,但背后虽不闻血腥却惨烈不减的帮派纵横却早已经在武林展开。
此次龙争虎斗的焦点无疑就是链接沈家和中原的那条利润惊人的商道。
武当近期收得武神带领的昆仑作为附属战力,战力已经号称武林第一,不停攻城略地,刀锋所指,所向披靡,整个江湖股栗,但自身那脆弱的入不敷出的生意体系却让他的胃口也大的惊人,一切能染指的东西都想夺来。
武当想横刀夺肉,慕容秋水身为江南霸主,何曾知道怯字怎么写,平日里都是去拿别人,怎可容忍别人来动自己一根指头,加上和沈家有联姻关系,此刻自然寸步不让。
而在这样的情势下,紧挨着那条细长商道的少林就成为两方争夺的焦点。
要么结成武当少林沈铁三角,形成铁桶困龙之势,渴煞慕容;要么结成慕容、少林、沈达成三星连珠,武当只能眼红一口汤也别想喝上;
至于长乐帮,本就是在慕容世家的血肉上诞生的,生来就是不共戴天的死敌,但最近几年和慕容和解,双方联合霸占江南武林,生活滋润的狠,这就注定了在这件事上长乐帮独特的摇摆不定。
不过长乐帮也很有可能和慕容一路走到底,因为据说霍长风想给儿子造一个较为安定的江湖,他需要时间来把儿子扶上宝座并坐稳,与慕容那样的强豪为敌未必是一个好的抉择。
加上最近长乐帮在昆仑那里吃了罕见的大亏,这以他们睚眦必报的强豪本性必然不肯善罢干休,而昆仑就是武当扶起来的小弟,所以在这件事上,长乐帮可能更倾向于和慕容世家联盟。
那么现在局势下的关键就是少林了。
但是少林早就不是当家少林武当昆仑三足鼎立时期的少林了,他们混杂着信仰和金钱的行动组织体系并不如那些世俗帮派反应迅疾下手狠毒有效。
因此他们的地盘稳定并同时缺乏侵略和嗜血的精神,并没有火中取栗的江湖亡命精神,他们也犯不着,也不想犯。
所以他们怕的却是沈家渗透过京城,进入中原武林,而这一直是沈家几代人的追求。
因为沈家入关就靠少林东边一条线,沈家不是蜘蛛,在线上就满足自己,他们是一群狼,进来就会撒尿扩充地盘。
扩充地盘的首要受害者怕就是少林了,只有他们领地内才有大帮派赖以生存的大城市。
少林不反对武当抢钱,因为少林面临凶狠的长乐帮,在济南就吃过他们的亏,同时别人哗哗的赚,谁不眼红,长乐帮和慕容赚的太多,难免不会威胁到他们。
但同时,尽管少林和武当是长久以来就存在于武林中的老相识,但俗话说的好,同行是冤家,所以少林认为武当为潜在敌人,也知道武当也是这么想的,再说武当拉着昆仑最近如此横行无忌,少林心里也并不舒服,与其说是江湖公理,不如说是妒忌,心里也并不愿支持他们。
于是少林就成了一个移动的秤砣,他移向哪里,哪里就重了起来。
偏向武当,则长乐帮可能和慕容联盟,结成慕、霍、沈联盟,对抗僧道联合。
若偏向慕容,武当则必然和沈家联盟,并且十分可能结成武、沈、丁同盟。
也就是说一旦少林参战,沈家必然有机会实现抱负,钻进中原。
但如果少林中立,则沈家就会被卡在外边,变成武当(昆仑)、慕容、长乐捉对,而少林直接对抗沈家,并有可能河蚌相争。
砍下来的刀并不可怕,高手有的是应变的招式,但悬而不发的刀会发挥出更大的威力。
小处来说:不管打不打,不管谁赢,少林都将得到一杯羹。
大处来说:说不定有更大的惊喜,在武林废墟上,毫发无伤的人将是最强大的人,一夜之间,重回武林最顶峰不是没有可能。
空性说,站在江湖这个大赌局面前,实力并不比其他强豪强大的少林,要断绝扔骰子的念头,更要克制贪念,不贪就能赢得更多。
少林无视扔在眼前的赌盅,绝不下注,他们铁了心的要中立!
因为他们想赢的更多!
所以王原田就算对刘定强这样一个长乐帮的小角色,也严肃无比的说着少林绝对无意于介入任何一方。
这就是少林要宣示武林的意志:绝对中立。
※※※
刘定强一回头,笑容就僵在那里了,下巴都合不拢了,叫他的不是什么少林同门,却是要赴宴的慕容秋水。
“小哥,你还没走啊?你要去哪里?”慕容秋水满脸笑容招呼刘定强到自己身边。
“我……我……我……”刘定强本日里自觉自己天生了一副正义凛然的嗓子,但此刻在江湖第一公子面前,正义并不足以让他流利的说出话来,倒是汗先下来了。
“回去找我们司礼吧……”刘定强想抓救命稻草一样随便找了个因头,其实王天逸要他打探少林的态度,真没告诉他何时回去,王天逸对他很失望。
“王天逸肯定在宴会,我也要去,来来来,坐我的车去吧。”慕容秋水笑着一把抓着刘定强,朝自己马车走去。
刘定强不知道怎么上的那辆豪华无比的马车,也不知道面对递过来的那些闻所未闻的吐蕃西域水果说了什么,反正就是吃了。
然后感觉的就是:慕容公子真是太好了。
他完全就是说书先生口里的那些英雄好汉、那些真正江湖中的大豪杰,平易近人毫无架子,两人地位本来是天地之差,但面对自己好像是倾盖相交的知己一般,又好像是最完美的师长一般,面对这样一个人,刘定强感到自己像面对温暖的太阳一样,恨不得马上为他去死也行。
他絮絮叨叨的说了很多,慕容秋水笑着听他诉苦,就像多年前,刘定强第一个恩师听刘定强灯下诉说自己要进入少林学习武艺笑傲江湖一般,又温暖又亲切,还带着一点时光流逝的伤感。
这种温暖这种亲切正是刘定强进入江湖丢的第一件东西,这里没有循循善诱的恩师,只有冷酷无情的上司;这里没有众星捧月的同门,只有眼神难测的同僚;总之刘定强丢的东西,在面对慕容秋水的时候又找到了。
他想什么就说什么,连对王原田都没敢说的都说了:“……就这样我被耍了,还被司礼打了,我觉的很失望,丁玉展应该是道德楷模,怎么能这样吃喝嫖赌骗五毒俱全呢?简直是五毒大侠!”还生气的哼了一下。
这番“丁三五毒大侠”的评价连慕容秋水都愣了一下,随后指着刘定强前仰后合的哈哈大笑起来,旁边危坐的齐元豪也挤出一丝笑容,陪着笑。
“您可不要告诉丁三少爷啊。我给您说的,您要保密啊。”刘定强怯生生的说道。
“哈哈,丁三知道也会笑死的,不会在意的。”慕容秋水笑得咳嗽:“我好久没这么开心了,哈哈。”
一边笑,一边拿指头敲了敲对面危坐的刘定强额头,笑道:“小子,你真是太老实了。你根本不了解丁三这家伙。他是大侠,不是圣人!你何必要如此苛求那个混蛋?哈哈!”
“圣人?大侠?”刘定强摸了摸脑袋,说道:“可是我一直就听说他的事情,很仰慕他,这样一个名满江湖的豪侠,怎么能做出不检点的事情呢?”
慕容秋水仍旧在笑,他说:“果然是少林第一呢,做什么事情都要尽善尽美,但是我问你,你剑术最强,是个高手,但你可否也要是暗器第一?如果暗器不是第一,你是否就是笨蛋?是废物?”
“不是这么比的……”
“怎么不是!行侠仗义是什么?是在你危难的时候,不问报酬的向你伸出援手,这是侠义。远离吃喝嫖赌骗,丁三貌似算不上哦,呵呵,就先这么说吧,这是一个品德良好的人。我问你如果有个曾经偷过东西的贼跳水去救人,你说他是好人还是贼痞?再问你,如果一个人在北城救火,在南城抢劫,这人是义士还是贼人?再问你,如果有一个不吃喝嫖赌骗的良人,在你被贼持刀威胁的时候,因为担心自己安危不敢上前救你,此人是好是坏?”
“这……这……这……”刘定强气结了。
“小兄弟,学武的时候,同门师兄弟中肯定有最快的剑、最猛的刀、最狠的拳,但看人这样貌似偏颇了,人怎么可能非白即黑?看其大节就好了,行侠仗义在江湖中是多么难,丁三一直在做,风餐露宿的并无怨言,他图什么?你可以说他出生富贵,纯属吃饱了没事干,那好,就算他是富贵子弟耍玩侠义,但他行的毕竟是侠义啊。就像当街卖艺的,不管看客给他的钱是看他耍的真好,还是看他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甚至是看他姑娘长的漂亮,但人家给的是饭钱不是?你给吗?你再正义再好人品再好辩才,坐而言不起而行有用吗,论立意有用吗,论行为才是正道。所以,丁玉展就算是五毒大侠,他仍然是大侠,比诸五善空言强多少?”
刘定强心悦诚服,脑门上又多了一层汗,却是对自己误判丁大侠的愧疚之汗。
这时候车停了,原来已经到了大酒楼后门。
刘定强几乎是恋恋不舍的下车的,只恨这段路太短,不能和慕容秋水多聊下。
这样的谆谆教诲金玉良言在江湖中有多少机会有人会给你谈,更何况是高高不可仰望的大人物,简直是梦境一般,刘定强真不想下车。
可惜车还得下,因为这地位对他就是不该来的梦境。
不仅下车,而且齐元豪拉了他,让慕容秋水下车进去之后一段时间,才让他跟着自己下车。
“师兄,你是哪年在少林学艺?”慕容秋水给他的自信让他拉住齐元豪袖子问道。
但齐元豪一扯衣服,哼了一声,头也没回的进了酒楼,剩下愕然的刘定强被一众慕容护卫挡在人墙外怅然若失。
“定强,你怎么在这里?”俞世北骑着高头大马,在一群手下的簇拥下竟然也来到了后门。
“我来找司礼回报的。”刘定强看到这个伯乐赶紧低头行礼。
“跟我进去。”俞世北揽着刘定强肩膀大摇大摆的进了酒楼。
“定强,在锦袍队呆的还行吗?”俞世北并不急着上楼见那些江湖朋友,现在这个大酒楼的顶板都被他们踩到砰砰乱响了,而是找了个房间,和刘定强说话。
“还行吧。”刘定强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俞世北一摇拳头:“你是我挑的人,我很看好你,在帮派里,引见人就是恩师,要是在我身边,我也能帮帮你,但可惜啊,谁想非得成立一个锦袍队,他妈的吃饱撑的啊!”
俞世北的意思就是谁挑你进帮派,你就是谁的人,这可是看不见的规矩,但刘定强没想到这个,他向来认为自己武艺强,低头安心做事就好了,只要尽心尽力发扬武力,自然会风光无限,所以根本没明白俞世北的意思,只是说多谢统领抬举。
“唉,我担心你啊,天逸以前是暗组里专门做最脏活的那批人,我以前也是暗组的,我清楚的很,那些事情做多了,人弄不好都会疯,所以我才拼命洗白了,我说啊,天逸做行动是高手,但带人他不行,尤其是新手!暗组新手只有两条路,要么变高手,要么变尸体,我看天逸现在在锦袍队玩的还是暗组那套,要是把你这个我辛辛苦苦搞来的人才弄瞎了怎么办?现在锦袍队又不是暗组!”俞世北盯着刘定强说道。
“那您的意思是?”刘定强问道。
“调过来跟我,我带你。”俞世北说道。
※※※
“五毒大侠!哈哈哈哈!”唐博的大笑隔着雅厅就传了出来,这种豪放对以毒加独闻名的他还真是少见,但过道里各门各派候着的各路高手都不意外,因为人在朋友面前总是放浪形骸,高处不胜寒的人一般朋友少点,但高处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不是,而刚才慕容秋水刚刚进去,丁玉展也在里面。
“武神怎么还不来呢?慕容秋水都到了。”刘三爷听了听那用内力延续的长久不绝的大笑,撇了撇嘴,转头问倚在过道柱子上的王天逸道:“今天上午动气了?我真担心你杀了那少林第一。”
“我倒有这个心。”王天逸一笑:“但他是昂贵的公物,我也不想他没干活就砸了他,我们不折本了呢。”
“既然这么想,我看那家伙心高气傲也不是做事的材料,干脆放了他去俞世北那里得了,我给你说私密话,那天我和俞世北喝酒,他就提到想要刘定强他们几个人,但碍着锦袍队刚成立,帮主他们都盯着你的人力,不能要人。”刘三爷悄悄说道。
“呵呵,”王天逸无所谓的一笑:“放他走?门也没有!”
“怎么着?”
“我锦袍队刚建,要的就是新手众志成城的团结,他要是现在跑了,等俞世北把他宠好了,回来给秦盾那群废物一显摆,心不就散了。我白训了!”王天逸一声冷哼:“出去可以,要么在我手底下成高手调出去,要么就给我变尸体抬出去!”
“看来锦袍队以后十足可畏啊。”刘三爷愣了片刻,笑了起来。
“锦袍队不可畏,我就得变尸体!”王天逸指着自己脑袋:“我还是待罪之身呢!”
“替少帮主顶罪还没死那还叫罪吗?这赌的一把可赚大了!”刘三爷暗想,微微一笑,却不说话。
一转眼,看到一个人从那边进来了,东张西望的四处看,王天逸立刻转过柱子,朝那人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暗想:“今天这场戏可一定要好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