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海,晚饭刚过,太阳沉入地平线,倔强的透出最后的余晖,把天边的云层染成金红色。
江玉饵踩着粉色拖鞋走出房间,兴匆匆的进了外甥房间,结果扑了个空。
“妈,元子呢?”她嗷唠一嗓子,呼唤厨房洗碗的外婆。
“刚出去了,估摸着又给小区里的老大爷们算命了。”外婆以更大的嗓门回应。
“他哪会算命啊,不会是骗小区老头老太们的钱吧,妈,等他回来你打死他。”
“骗钱倒是没有,不过确实该打死。”外婆咬牙切齿的说。
“妈,我睡一会儿,等他回来你喊我,明天周末,我要打游戏的。”江玉饵打着哈欠回房。
小区的石桌边,张元清大马金刀而坐,身边围着一群大爷大妈,在他对面是一个半秃的老头子。
老头子痛心疾首的说:“张大师啊,您算的可真准,我买的股票果然跌停了,哎呦,亏的老子肝疼。”
张元清闻言,就摇头叹息道:
“王伯啊,你就是韭菜命,从小割到大,从大割到老,一辈子都发不了财的,再这样下去,晚年凄凉啊。”
王伯大惊失色,紧紧握住张大师的手,说:“大师你一定要救我啊。”
张元清正襟危坐,俨然一副世外高人模样:“好办,以后把钱给你的老伴来管。”
“这样就能避免被割韭菜了?”大爷期待的问。
“这样被割的就是你儿子了。”
“……大师,请为我们一家逆天改命啊。”
听着两人的对话,边上的大爷大妈“喔呦”一声,纷纷露出震惊的神色。
“真亏了啊?”
“是瞎猫碰到死耗子吧。”
“老陈家的小子,真的会算命?”
大爷大妈们惊奇的叽叽喳喳起来,最近小区里盛传老陈家的外孙暑假离家拜师,从高人那里学了一手看相算命的本事,铁口直断定乾坤,寻龙点穴篡命数。
起因是这样的,上星期,小区里的费老头正与陈老头下棋博弈,陈老头的外孙突然降临,指着老费说:
“费伯,你印堂发黑,眼神浑浊,是癌症早期,赶紧去医院吧,还来得及。”
老费闻言,当场就要让那小子看看什么叫宝刀未老,但接下来老陈外孙的一番话,让老费大惊失色。
具体怎么说的,大家记不清了,但老费听完后,火急火燎的就奔向医院,结果一查,还真是得了肺癌,幸好是早期,医生说还可以抢救。
这件事之后,老陈家的小子算是在小区大爷大妈里扬名了。
但仍然有人对他的本事半信半疑。
“张大师是有真本事的,他前几天说我明年能抱孙子,结果昨天我儿媳妇就查出怀孕了。”
“老王炒股也亏了,总不能是演的吧。”
这时,一个三角眼的老头推开了老王,“我来我来。”
他审视着张元清,语气有些不屑,道:“小伙子,你看看我的面相,如果你能说对,我给你两百块。”
“钱就算了,大家都是街坊邻居。”张元清保持着高人的淡定,并不因对方的态度和语气恼怒,照例问了老头的姓名和生辰。
他其实认识这个老头,是小区里出了名的臭脾气,为人吝啬刻薄,曾经和外公发生过冲突。
待三角眼老头说完,在周围大妈大爷的注视下,张元清摸着下巴说道:
“你身体健康,但人际、家庭、子女关系较差,孩子应该很久没来看你了吧。”
三眼角老头哼道:“少唬人,都是些人尽皆知的事。”
你也知道自己人缘差啊……张元清话锋一转:“但是,你的缘宫祥云笼罩,红光暗藏,啧啧,恭喜老伯,你的爱情迎来第二春了。”
三角眼老头表情一变,未等他说话,张元清又话锋一转:
“但是,祥云中黑气弥漫,红光中血色缭绕,这是桃花中夹杂着血煞啊。意味着你的姘头,是个有夫之妇,老伯,你是勾搭上哪家的大妈了吗。”
周围的大妈大爷们又“哦豁”一声。
三角眼老头脸色一下凝固,接着,就像被踩到尾巴的老鼠跳将起来。
“怎么可能!”他言辞激烈的大声反驳,边反驳还边看向身边人,“根本没有这回事,小赤佬胡说八道,你骗人不得好死知道伐。”
愤怒的起身,挤开人群,扬长而去。
因为他已经发现,周围的人看他的眼神都已经变了,大爷们一脸警惕和敌意,大妈们则满脸八卦。
张元清冲他背影喊道:“老伯,年纪这么大了,安安分分的养老,别搞这些花里胡哨的啦。”
“元子!”这时,吃完饭的舅舅从楼里出来,一招手,“走,广场舞去。”
“好嘞!”
张元清从外套的口袋里摸出口罩,屁颠颠的跟上,身后的大爷大妈们大声挽留:
“张大师,给我看看吧。”
“张大师别走啊,那老小子勾搭谁家的老婆子?”
“张大师,我儿子最近工作不顺,能不能约个时间,给他算算啊。”
但张元清只是挥挥手,不带走一片云彩,跟着家族败类离开小区,五十米外的广场上,还有一群妖娆的大妈们等着他。
张元清回家里一个星期了,白天假装上学,实则去傅家湾别墅和关雅缠绵,有空监督一下夏侯傲天拧螺丝。
期间抽空去了一趟金山市,无痕宾馆歇业了,因为害怕南派的报复,小圆带着四个年轻人搬到了市区。
寇北月和小胖子暂停送外卖业务,改当快递员了,目前在“人血馒头”的物流公司上班。
晚上就回来陪家人吃饭,陪舅舅跳广场舞,陪小姨打游戏,偶尔加入催婚大军,催促过度成熟的表哥找女朋友。
值得一提,昨晚舅妈带了一个姑娘回家,是舅妈哥哥朋友的女儿,父母都是国企的领导,家境殷实。
那姑娘还是个海归,目前在全球五百强企业当高管,今年三十二岁,是个容貌颇为出挑,且能力出众的人类高质量女性。
对方家里听说表哥是康阳区治安署的大队长,顿时一拍即合,很有撮合两人的意思。
于是舅妈就带那位姐姐来家里吃饭,张元清当时也在场,那姐姐确实很不错,一头波浪卷,一身名牌服装,带着斯文的女士眼镜,气质知性优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哥姓高。
那姐姐到了家里,一看到张元清,顿时双眼骤放光明,吃饭的时候不着边际的打听。
弟弟在哪里上学啊?有没有兴趣来姐姐公司实习?伯母在海外的事业怎么样?弟弟喜欢什么牌子的衣服……注意力全在他身上了,都没和表哥说话。
走之前还想和张元清加微信。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张元清容貌本来就不差,成为灵境行者后,身材健硕挺拔,气质上兼具了夜游神的邪魅狂狷和星官的神秘飘渺,对女人的吸引力确实很大。
相亲自然是黄了,听舅妈说,那姐姐回了家就找父母说,看上相亲对象的表弟了,表示可以立刻恋爱,三月内结婚,一年内生孩子。
舅舅一家倒是无所谓,舅舅才不管儿子的婚事了,陈元均是老爹的衣钵传人,又不是他的。
舅妈则觉得儿子是治安署大队长,位高权重,松海的姑娘随便挑,并不缺媳妇。
但外婆很不满,接下来好几天都视外孙为眼中钉肉中刺。
……
凌晨一点半,打发走小姨,张元清锁好门,施展星遁术来到天台。
他取出大罗星盘,睁开星眸,例行公事般的推演自己的未来。
半小时后,一无所获的他收起星盘,叹了口气。
“还是没有任何启示,这说明我的死劫,来自于高位格存在,至少也是巅峰主宰,或者是擅长隐秘自身的高位格夜游神。”
张元清愁容满面,又叹了口气。
虽然观星术没有给出反馈,但逻辑推理是不会被“隐秘”力量干扰的。
他认为,死劫应该就来源于两方面,一是蔡长老,二是灵拓。
问题是,按照魔君的遭遇来推测,灵拓对他动手,怎么也是在晋升日游神之后。
除非近期会发生一些特殊的事,让灵拓决定提前动手,比如,知道他是张天师的儿子。
而如果死劫源于蔡长老,危机大概率就是多名主宰袭杀,躲在副本里就可以巧妙化解危机。
“唉,最可怕的不是危险,而是不知道危险来自哪里,连思考对策的方向都没有。”
张元清化作星光消散。
……
阴云笼罩着天空,层层叠叠,无边无际,惨白的天光努力穿透云层,洒在这片毫无生机的大地上。
这里是古战场,是生命的禁区,灰褐色的土地绵延向视野尽头,腐烂的尸体和灰败的骨头如同长在地表的暗疮。
一座血色的湖泊如同猩红的宝石,镶嵌在地表。
血湖的高空悬着一座古老的宫殿,由黑色的大型石块垒砌,宫殿不是西式的尖顶,也不是中式的瓦片。
它的建筑风格不属于任何时代,仿佛脱离了人类的文明,更像是远古人类用石头堆砌起的立方体。
但构成它的岩石严丝合缝,外墙平整,精致的细节又不是远古人类能做到的。
悬空的宫殿前,延伸出九百九十九级悬空石阶,第一千级石阶嵌在地表。
一位身材高大,容貌沧桑的苦行僧,双手合十,一步步的攀登。
他每向上走一步,石阶就会后退一级,他走了很久很久,但都在原地踏步。
即便如此,他也已经走完了九百九十级石阶,只差最后十级便能登上这座宫殿。
“往事无痕!”
一道身影出现在台阶尽头,披着褴褛的衣袍,它没有血肉,裸露出的头颅是森白的颅骨,手脚也是惨白的骨骼。
这具骷髅空洞的眼眶里跳动着灵魂火焰,传达出精神波动:
“你不是神选中的人,不要妄想窃取神的权柄,回归吧,这是你最后的机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