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北月怔怔的看着眼前的男人，心中翻涌的不是希望、喜悦，而是委屈和悲伤。就像被欺负的孩子见到了家长，泪水夺眶而出。
这个十七岁的少年痛哭出声，满脸泪水，哽咽道：“良臣死了，瞳瞳死了……”
张元清看向客厅，看向了隔壁房间，眼里闪过一抹悲凉，“对不起，我来晚了。”
尽管他已经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但还是晚了一步，那个油滑怯弱的小胖子回归灵境了。
他一生毁于暴力，最后也死于暴力。
赵欣瞳也死了，她还没有成年，她还没有来得及治愈童年时代留下的阴影，就这么去了天堂。
如果世上有天堂的话，希望那里没有虐待和歧视。
寇北月哭道：“小圆，快救救她，她也快死了。”
张元清心里一沉，从寇北月怀里接过小圆，一摸脉搏，已经消失，心脏也停止了跳动。
病菌浸染了五脏六腑，夺去了生机，腐朽了脏器，好在腐败的身躯里，尚存一丝生机，她刚“死”不久。
张元清立刻激活腰带的“青帝长生术”技能，柔和强盛的绿光洗涤小圆身躯，为这具油尽灯枯的身体注入活性。
青帝玉带是主宰品质的道具，长生术不但能自愈伤病、毒素，还能让体力恢复巅峰，是比浓缩生命源液更强力的恢复技能。
在他紧张的注视下，小圆苍白的脸色恢复红润，心脏平稳。
她睫毛颤了颤，旋即睁开眼，发现自己在元始天尊怀里，看见近在咫尺的俊朗脸庞，她眼眶一红。
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哽在喉咙，最后化作汹涌的眼泪。
张元清无声的吐出一口气，紧紧抱着她，像是拥抱失而复得的宝贝。
他很快又松开小圆，摸出两枚传送玉符递给他们，没有表情没有情绪地说道：“传送离开，这里交给我，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寇北月和小圆知道情况紧急，不是说话的时候，更不是发泄情绪的场所。
双双接过传送玉符，咔嚓捏碎。
玉符化作粉末飘落，两人滞留原地，并未离开。
“看来你的传送道具是圣者阶段的，周秘书预判的没错。”一个男人走了过来，站在房间门口，手心拖着一枚水晶球。
水晶球内的微缩模型，正是这套房子，甚至还有在场众人的微缩人偶。
这是一件主宰级道具，品质低，功能也单一，它能将固定的场地收入水晶球内，形成一个主宰级的封闭空间，时限是十分钟。
十分钟内，只有被他允许的人才能进出。
这是专门用来克制元始天尊传送道具的，十万大山一战，元始天尊暴露了他拥有传送道具的事实，而传送道具稀少，普遍都在圣者阶段，主宰品质的传送道具，几乎绝迹。
因此周秘书亲自挑了这件道具给怒涛无情。
张元清冷冷的盯着他：“蔡擒鹤的狗？冲我来的……”
他不自觉的握紧拳头，没猜错，官方的这次行动，真正目标是他，蔡擒鹤要对他动手了。
赵欣瞳和良臣择主而弑是被他连累而死。
“元始天尊！”怒涛无情拖着水晶球，没有立刻动手，按照原计划，一边暗中散播瘟疫，一边沉声质问：
“你干扰执法，企图包庇邪恶职业，现在束手就擒，跟我回去接受审判，十老宅心仁厚，或许可以免你死罪。”
张元清平静的看着他：“这就是你的遗言？”
此地已被封禁，这位雨师就是来杀他的，束手就擒等于把脖子凑上去让人杀。
“冥顽不灵！”怒涛无情淡淡道：“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天资卓绝，就可以一次又一次的触碰五行盟底线？既然你决定叛出五行盟，那我便按照律法，将你正法。”
张元清忽然弯腰，剧烈咳嗽起来，咳的脸色通红。
他被传染了。
“昂～”
清越嘹亮的龙吟在张元清三人耳畔响起，震的他们灵台空明，念头一空。
雨师的龙吟既可破除虚妄，亦可震耳发聩。
怒涛无情抓住机会，屈指弹出一粒水滴，水滴化作暴雨，携带着穿透钢板的动能，笼罩了三人。
对雨师来说，一滴水就可以是狙击枪的子弹。
“啪啪啪……”
雨点急促响亮的打在厚重的土黄色光幕上。
光幕之后，激活体验卡的张元清表情逐渐狰狞，眼神疯狂，他盯着怒涛无情，裂开嘴角：
“我喜欢这种愤怒和怨恨的情绪，哪怕是来自于我，因为它将支撑着我，杀光天下仇人，一个不留，就从你开始。”
相比起之前的疯狂，这一次，他眼神里多了一抹悲伤，还有……怒火。
他开启祭天套装特效，玄衣加身，挥焰成袍，脚踏黄云，腰缠绿光。
祭天套装和五行灵力，相互加成。
恐怖的威压从天而降，带来灵魂深处的战栗。
怒涛无情心里莫名的涌起恐惧，仿佛遇到天敌，体内的水属灵力竟出现运转迟缓的现象。
祭天套装和五行灵力，对其他职业没有作用，但对金木水火土五大职业，有着天然的克制。
张元清朝身后抬起手掌，对准小圆和寇北月，轻轻一握。
土黄色的灵力凝成四方墙壁，把两人罩在其中。
土墙既有强大的防御庇护两人不受战斗余波的伤害，又能阻隔病菌的传播，让他们处在一个无菌的环境中。
“难怪蔡长老想得到祭天套装，凑齐了它，蔡长老便是十老之首，或许能和盟主叫板。”怒涛无情心里大凛，迅速后退。
灵力遭受压制的他，并不慌乱，依旧从容镇定，语气阴冷道：“早知道你能搏杀主宰，你以为来金山市的就只有我？”
……
小区外，红线球从虚空中滚出，谢苏和张元清沿着红线球滚出的方向，一前一后的踏出虚空，降临现实。
两人刚一现身，谢苏便将目光投向高空。
两团绵密的白色水雾从远处飘向，看似缓慢，实则极快，眨眼间便至。
虽然五行盟已经融合二十多年，中低层的官方行者帮派观念淡薄，但在主宰层次，依旧维持着当年的习惯。
因此，蔡长老的心腹，基本都是水神宫的。其余九老亦是如此。
张元清低声道：“他们是来杀我的，谢叔，我去帮我分身，你们挡住他们，十分钟就够了。”
小圆和寇北月还在禁制中，分身缺乏破甲道具，光靠剑气很难打碎主宰级道具的屏障，他得亲自去一趟。
再拖下去，小圆和寇北月就走不掉了。
谢苏扭头看他一眼，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元始天尊的表情就沉郁的可怕。
他没问，但大概猜到原因了。
谢苏微微颔首，郑重告诫道：“救了人就撤，不要动里面的长老，明白吗。”
张元清没有回应，化作星光消散。
这一次，他没有打娱乐性的响指。
……
封闭的指挥室，盯着投影幕布的周秘书，通过无人机传回的画面，看到了谢苏和元始天尊的身影出现在崇华小区。
“谢苏怎么来了？”周秘书神色一变。
他立刻抓起手机，拨通助理的电话，沉声道：
“给谢苏打电话，让他滚回谢家，敢插手这件事，他家主的位置就到头了。另外，立刻派……”
这个时候抽调阵营里的心腹显然不现实了，再说，没有事前的思想工作，便是心腹也不敢杀元始天尊。
停顿一下，周秘书心里一动，改口道：“通知螃蟹市分部、松海分部的所有长老，立刻赶往金山市崇华区，十分钟内一定要到。”
水晶球的禁制时间只有十分钟。
……
谢苏望着飘来的两团白雾，高声道：“两位长老，请留步。”
声音中蕴含着乐师的催眠，让白雾中的两名雨师停了下来。
“昂～”
但在下一秒，清越的龙吟震荡夜空，破除了催眠。
见状，谢苏喉结一滚，发出婴儿嘹亮的啼哭。
哭声一遍遍回荡，传入白雾，很快，白雾中也传出了哭声。
白雾散去，两名雨师现出身形，一名中年，一名老年，两人都是腹部高高隆起，传出婴儿的啼哭声。
随着腹部越来越大，两名主宰的气息迅速下滑。
“哼！”中年雨师冷哼一声：“谢苏，你也要勾结邪恶职业，与官方为敌？谢家知道你做的事吗。”
说话间，两名主宰身躯化作澄澈的水流，让腹中胎儿堕下，胎儿尚未落地，便被水流卷住，消化吸收。
都是主宰，没有弱手，很难通过一个技能就牵制住他们。
但谢苏丝毫不慌，身为乐师，除了生命领域的技能，他还有红线和魅力。
谢苏伸出双手，在半空一捻，仿佛捻住了什么东西。
他捻住那两根东西，把它们系在了自己手腕。
牵红线。
他把两名主宰的红线牵在了自己身上，这会让三方产生强烈好感，甚至基情，再配合乐师的魅力加成，致命连环说成就成。
值得一提，作为乐师职业最强的保命技能，红线不同于邪祟虚妄，是人类最本质的情感，龙吟是无法驱散的。
两名主宰只能默默等待红线时间过去。
……
张元清出现在防盗门外，脸色阴沉的召唤出紫雷锤，取出巧匠指环戴上，抡起小南瓜朝着防盗门就是一锤。
防盗门直接化作齑粉，但一层玻璃状的防护罩挡住了小南瓜。
张元清一锤又一锤的抡着，抡的手臂红肿，抡的脸庞紫红，额头爆起青筋。
终于，“咔嚓”一声，玻璃护罩应声碎裂，笼罩在大平层的禁制打破了。
紫雷锤的共振能力专破道具，品质一般的主宰道具根本经不起敲打。
张元清化作星光消散，绕过激斗的客厅，来到主卧，两锤子敲碎土墙。
伴随着土块“哗啦”的崩裂声，他看见瘫坐在地的寇北月，以及盘腿而坐的小圆。
“禁制打破了，离开这里！”张元清催促道：“到一个没有人能找到的地方，躲起来。”
小圆搀扶着寇北月起身，凝眸看来，眼神里蕴含着无数复杂的情绪。
“走！”张元清冷冷的催促。
小圆迅速化身蜂女，拎起寇北月，双翅一振，冲出阳台，在“嗡嗡”的振翅声中远去。
她刚一离开，小区外就传来了激烈的枪声。
显然是埋伏在四周的官方行者发现有人逃离，试图开枪狙击，但子弹是跟不上小圆速度的，即便是斥候，也不可能在夜色中狙击到一架转瞬即逝的战斗机。
小圆刚走，土黄色的气墙便笼罩了这套房子，重新形成禁制。
和刚才不同的是，现在是两个元始天尊关门打狗。
张元清快速冲出主卧，来到客厅，客厅一片狼藉，像是刚被飓风扫过，所有家具都成了碎片，洗手间、厨房的水龙头喷涌着水花。
积水漫过脚面。
两道水流凝成的人形，在水中追逐，时而跃出水面，时而潜入水中。
恐惧的情绪在怒涛无情内心炸开，他没想到自己会输的这么快，他会的技能，元始天尊全都会。
他不会的技能，元始天尊也会。
和此子战斗，如同与守序主流五大职业的主宰战斗，根本没有任何胜算。
刚一交手，他就差点被可怕的气旋抽干灵力，主宰级的镜像技能救了他一命，制造假身替换了真身，才得以脱身。
然后，他操纵水管里的自来水撑爆了管道，利用漫出的水制造简易的主场优势，与元始天尊展开周旋。
五行土克水，而这里是居民楼，并不与大地接壤，能利用的土灵之力有限。
水管里的水源源不绝，火焰难以蒸干，水鬼的特性则让木妖、剑客的物理输出没了用武之地，如此才苟延残喘的幸存下来。
他在等待元始天尊的消耗品时效过去，或者两名雨师同伴的支援。
张元清目光扫过客厅，毫不犹豫的抓出“形神俱灭刀”，深知水鬼特性的他，开启黑刃，激活摄魂。
他抬起左手，朝着怒涛无情做出抓摄动作。
一道半透明的灵体投影被他抓了出来。
张元清紧接着切换战魂技能，一刀斩下。
“啊……”
这一刀让本就苦苦支撑的怒涛无情，再难为继，惨叫着跌出水分身的状态，痛苦的捂着头。
张元清的分身狞笑着扑上来，气旋一鼓，将他牢牢吸附。
怒涛无情体内灵力快速流逝，皮肤失去水分，眼球凸出眼眶，直到这时候，他才从灵魂震荡中恢复，发现自己已经身陷气旋，灵力枯竭，难以施展镜像分身。
他感受到了死亡的恐惧，让人窒息的恐惧。
这是晋升主宰后，就再没有体会过的滋味。
“元始天尊，你不能杀我，不能杀我……”怒涛无情嘶哑地叫道：“擅杀官方长老是死罪，你不能杀我。”
张元清的分身咧嘴，“你没旁听过审判会吗，老子天生桀骜，一身反骨，威胁有用？”
怒涛无情艰难的歪头，看向元始天尊本体。
张元清看向了赵欣瞳的房间，又看向被水淹没的小胖子，所有的情绪最后化为一句话：“回归灵境吧！”
杀意已决！
“不，不，我可以帮你指证蔡长老，是他谋划的行动，真实目的是对付你，我可以当证人……”怒涛无情身躯又干瘪了几分，如同枯槁的老人。
张元清没有搭理，这种承诺没有任何意义，一旦摆脱此刻的危机，必然反水。
怒涛无情眼里透出绝望，闪烁不甘，他此时没有镜子，不然就会发现，自己的表情和刚刚被他杀死的“阴沟老鼠”们没有任何区别。
怒涛无情停止了挣扎，绝望、不甘和憎恨的表情凝固在脸上。
他回归灵境了。
此时，五行灵力体验卡时效过去，分身迅速脱下祭天套装丢了回来。
“赶紧逃吧本体，不逃就完犊子了。”分身不疯了，重新的智商占领高地。
话刚说完，阳台外的土黄色屏障轰然破碎，十一道身影破开禁制，冲入屋子。
除了刚才在外面战斗的谢苏三人，还有松海分部和螃蟹市分部的长老们。
众主宰目光一扫，齐齐看向元始天尊手中，化作干尸的怒涛无情。
长老们瞳孔微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