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算我舍了半天脸是帮着他抢地盘呢……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好事天上来啊!”白思德买家具偷偷向自己示好,洪涛一点都不意外,不光白思德,沈楠估计近期也得派人来。
这种比较纯粹的商人,不到万不得已必须不愿意得罪任何一个能伤害到他们的人,即便不能明着道歉也得想办法私下弥补。两头站队、甚至三头、四头押注,才是他们的基本功。
但这个陶伟演的太像了,他不光是孙飞虎的手下,这边还挂着白思德。在自己说起给白思德留四分之一份额,防止双方矛盾激化时,他的眼神里没有半点异常,还跟着江洋他们一起恍然大悟呢,活生生把自己给骗了过去。
真可谓是强中更有强中手,自己向来以认人准、忽悠人狠著称,没想到玩了好几辈子的鹰,今天愣是让一只老家贼给啄瞎了眼!
“其实没有您出面,他们连一半也拿不到。就像您说的一样,只待安全区管理处的整套班子就位,新的市场立刻就会动工,到时候这里除了几个民族风味的小吃摊位什么都剩不下。”
对于这个指责陶伟也没分辨,不过他从另一个角度证明了洪涛的英明神武。这么一说,给人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愣是把助纣为虐转换成了乐善好施,妥妥的活菩萨现世感。在语言艺术上,这位的造诣也不低,是个难得的人才。
“那现在还有没有新市场了?”可惜洪涛见过的人才有点多,即便再惊艳几分也不足为奇,他关心的不是怎么说,而是怎么做。
“目前看来应该是没了,新六区和新七区总共就这么点人,弄太多市场大家都没饭吃,不划算。哦对了,我手里新到了一批硬家伙,都是没怎么用过的,膛线和新的一样,您和白老板这么熟,要不要试试?”
在新市场的问题上陶伟没给出肯定答复,用了目前这个词。含义很明显,如果十字路口市场不能让白思德满意,那新市场还是要有的。同时手一翻,从腰里掏出把黑乎乎的铁家伙,递到了洪涛面前。
“我在这里很安全,周围总有内务部便衣跟着,要这玩意没啥用,还是别给自己惹麻烦了。那份清单你还得抓紧些,我这人爱出汗,眼看就要热了,总是停电很难受。”
洪涛没有接,低头看了看表示不需要。连孙飞虎都不敢完全信任白思德,如果自己真把他当成盟友,那就离被卖得干干净净不远了。
今天这份大礼也不一定就是白思德的主意,背后保不齐有谁等着看结果呢。但家具没啥问题,不要白不要,试探洪老鼠也是要下本儿的,没那么便宜!
家具有了,三个人挤一挤勉强可以睡下,可是洪涛还不能闲着,他又顺着楼梯爬上了屋顶。左转转、右转转,好像在找什么,又像在丈量什么,转了十多分钟最终找到了目的地,用匕首在地砖上画了个叉。
接下来就该笨猪和沈万三忙活了,洪涛画了张草图,让他们俩驾着马车返回大洋路市场,买回来两个用汽油桶做的土造太阳能热水器和相关配件,顺路再把肥羊和电焊设备带过来,用角铁在楼顶上焊个架子,用来固定汽油桶。
当这一切装好了之后还是不能洗澡,桶里没有水!联盟提供的自来水由于建筑物布局问题,无法做到每家每户一个龙头,干脆也就不费劲了,在每层设立两个盥洗室,十多个水龙头一字排开,公用。
想把水灌进楼顶的桶里,水压不太够,还得用水泵往上抽。水泵肥羊倒是带来了,扬程30米,足够从一楼抽上四楼的,可惜现在停电,还是用不了。
溜溜折腾了一整天,又是钻地下室又是爬楼顶,弄了洪涛一身汗,如果简易淋浴器不能洗澡,他就准备去南边的凉水河里扑腾扑腾了。反正大夏天的,身上黏糊糊没法睡觉。
“想不想挣钱买糖吃?”拿好了换洗衣服刚要下楼,脚步忽然又停住了,冲着黑乎乎的走廊里招了招手,呲着大豁牙比狼外婆还挂相。
“……”吃糖的诱惑力显然比长相更强烈,四个小身影从阴影里慢慢挪了出来,是几个移民的小孩,看上去大的顶多八九岁,小的还穿着开裆裤,但头点得非常坚定。
“这样的桶,抬上去一桶水给2毛钱!”洪涛四下找了找,没找到合适的水桶。没关系,趴在窗口向下指,有专门卖木桶、铜锅、铜壶的摊位。
“一桶,给一次钱!”四个小孩对这笔交易都比较满意,但最大的孩子很有社会经验,提出了付款方式问题。
“开始吧,这五块钱是买桶的,买四个……三个桶,他们俩太小,两个人抬一捅比较合适。去吧,我在楼顶等着,一桶水2毛钱,一次一给钱!”
小孩子付出辛苦的劳动,累了一身汗淋了一身水,手里拿着2块钱脸上笑开了花,没有半点尴尬。洪涛抽着烟坐在楼顶一滴汗没流,就可以享受洗澡的快乐,同样是笑开了花,花钱买服务更不需要尴尬。
孩子的家长只是在一开始过来看了看,见到孩子干得挺起劲儿,水桶尺寸也不算太大,没有超出孩子的承受范围,自然也很高兴。出力气挣钱总比四处瞎跑、偷鸡摸狗强多了。
可惜,整座楼里好像也只有这位新搬来的舍得花钱,要是多来几家,楼里的孩子们就能组成个抬水工作组了,每天把各家各户抬水的任务全承包了。
说要大侠就是大侠,走到哪儿都带着一股子侠义范儿。明明是赏给孩子们一口饭吃,可事儿办的真体面。既不让孩子像要饭的手心朝上,也不让家长们脸红,还满足了多方需求,太讲究了!
同时这也是一种无声的宣言,明明白白的告诉邻居们咱是个什么样的人。虽然都是萍水相逢,没有太深了解,但在不同人眼里,新邻居的形象都是不同的。
在有些人眼中洪涛是佑罗,是孤身闯天涯路见不平一声吼,专门惩奸除恶的大侠;在另一部分人眼中洪涛是联盟的创始人,是虎落平阳被犬欺的蛟龙;还有些人觉得洪涛是个心狠手辣、杀人如麻、十恶不赦,等待被法律严惩的坏蛋。
肯定也有人认为洪涛虽然暂时落魄了,但始终还是当官的,否则身边也不会跟着一群内务部便衣,和流民根本不是一个阶层。
不管是哪种看法,反正洪涛都不是街边的大爷,也不是运输公司的周大福,是个不能随意靠近,且具备一定危险性的人物。
但通过抬水这么一件很小很小的小事,洪涛就把名声重新定义了。他就是个普通人,和流民没啥本质上的区别,比邻家大爷还大爷,很好接触。如果非要说有区别,也仅仅是能力强一些、人脉广一些,没有高高在上的感觉。
人和人相处就是这样,只要能把阶级拉到同一个框架中,相处起来就容易的多。刚刚洗完澡就有邻居拿着囊、干果、酸奶前来问候新邻居了。
他们就是根据感刚刚收到的信号,做出的正反馈。如果洪涛和信号内容一致,那大家以后就多走动,就在心里承认你是这座楼里的一份子。如果不太一致,反正也不损失啥,以后见面笑笑,没事儿别往一起凑合就是了。
在这方面洪涛根本不用装,更不用刻意做作,只要把最朴素、最纯粹的本性露出来就足够了。他原本就是胡同里大杂院里长大的孩子,与社会底层交往如同家常便饭,如鱼得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