阶层无处不在,就算是同一阶层,也有高下之分。过来的中年人,虽然穿着贵族长袍,可有些旧了,甚至还有些部位已经隐隐发白,明显是穿了很久,不舍得扔掉。一般像这样的情况,要么他是个很简扑的贵族,要么他是个破落贵族。从贵族们的生活习惯和阶层自尊心来考虑,明显是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
不过即使是破落贵族,也不是普通商人可以得罪的对像。见到中年男人走过来,杰德拉迎了上去,卑微地弯着腰,谄媚地笑着:“阁下,贵安。我是杰德拉,这个商队的主事人,很高兴能为你服务。”
谦卑的神态,谦卑的语言,中年贵族还些显得苍老的脸上露出许些满意的微笑:“嗯,你人看来不错。我听说城里来了支外地的商队,有上好的毛皮出售,就过来看看。”
杰德拉这里确实是有上好的毛皮出售,本来有顾客上门,应该是件好事才对,可他的心里却只能长叹一声,他从小就是商人,早练就一身察颜观色的本领,知道这样的贵族最为难缠,摆架子不说,购买东西也是拼命往死里压价,能卖出成本价就不错了,有些甚至还让卖家把货物送给他。
杰德拉弯着腰和中年贵族说话,完全没有昨天他和陈贤颂交谈时的那种傲气。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就算这个没落贵族没有多少钱,就算杰德拉比他富有,可商人没有地位,他们有再多的钱,也不敢在贵族面前大声说话。
陈贤颂看着这情况,微微摇了摇头,他拿着几个水袋到笼子前,递给那些被太阳晒得直冒汗的可怜女奴隶们。到了城市,这里应该有灵魂深思者协会,但陈贤颂不敢随便去“报道”,万一这里的会长是里卡尔多的人,岂不是又要羊入虎口。
“这种事情你还真是做不厌呢。”莫利不知何时又跑到了陈贤颂的身边,他看着笼子中女奴们,流露出厌恶的神情:“这些人很脏,又丑,为什么你却能直视他们,没有带着任何轻视的神色。难道她们让你想起了以前没有成为花男的痛苦日子,所以你才对她们这么好。”
“你似乎对我做的事情都挺感兴趣?”陈贤颂没有回答他,而反问对方。难道他要向一个封建时代的人解释什么叫做人文关怀!他自觉没有办法改变这个世界,那么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点小小的好事,也并不是太难的事情。
莫利憨厚的脸上出现一种莫名的表情:“父亲说过,任何人都自己擅长的东西,我们不像灵魂深思者那样,可以通过观察,举一反三学到许多知识,所以我们无论什么时候,遇见自己不懂的事情时,都要多问。”
“你父亲很有见地。”陈贤颂有些意外:“这不像是普通人该有的想法。”
“这是我们家老祖宗传下来的家训。”说到这里,莫利很是自豪:“他是几百年前大人物,可是一名灵魂深思者哦。”说到这,他突然想到陈贤颂刚醒来时说的话,翻了个白眼:“他可不是你这种冒牌货。”
陈贤颂呵呵笑了一下,他可没有必要与这样的小鬼头死撑。莫利似乎是看出了陈贤颂的敷衍,有些不高兴。这时候杰德拉似乎和中年贵族谈妥了生意,他喊道:“莫利,你带几个人,运一车毛皮到杰洛阁下的家中。”
莫利应了声,他走了几步,突然回过头来,对着陈贤颂说道:“你也跟着一起来,光吃饭不干活,和废人一样,我听说花男都是些懒惰的人,你最好也活动一下,否则变肥了,你就卖不出什么钱了。”
“我负责教你学习文字,可不是无所事事。”陈贤颂虽然这么说着,可还是跟了上去。
与他们一起护送毛皮车的人,还有四个佣兵。这些佣兵实力都一般,陈贤颂家里面有百来个佣兵护卫,所以大致上能根据他们的气质,神情,还有装备来判断一个佣兵的实力。走在最前面的人,是没落的中年贵族,杰洛。
杰洛的家离他们驻扎的地方并不远,拐了几个弯就到了。那是一幢占地面积很大的大理石别塾,虽然有些破败了,但依然能从外观上看得出来,以前它的浑煌。
杰洛让他们在大门外稍等,他先进到家中,没过多久,出来了,身后跟着两个佣兵,以及三个年老的女佣人。他将手中提着的布袋递了过来:“你是杰德拉阁下的小儿子吧,不错,看起来很聪明的样子。这个袋子中,装着六枚金币,十七枚银币,你要数清楚了。”
莫利弯着腰从杰洛的手中接过钱袋,然后打开,当着杰洛的面一枚枚数了起来。看到他这个动作,莫利的脸色有些难看。没过多久,莫利数完了,他一脸奇怪的神色:“阁下,不对啊,只有五枚金币,七枚银币。”
“你肯定数错了。”杰洛的表情有些阴沉。他身后的两个佣兵护卫已经缓缓将手放在了剑柄上。
“哦,那我再数数。”说完话后,憨厚的莫利再一次当着杰洛的面数起了袋中的钱币。杰洛的表情变得更加阴沉,而莫利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反而是他身边的四个佣兵感觉到了不对劲,神态都有些不安。
莫利一枚枚数完后,脸上的表情很纠结的样子:“阁下,我又数了一遍,确实没有错,就是……”
啪!陈贤颂使劲敲了一巴掌莫利的手脑勺。
“你干什么!”莫利回过头来,看着陈贤颂,愤怒地大喊。
“阁下!”陈贤颂没有理莫利,而是微笑着对着杰洛说道:“请你将毛皮搬入家中吧,需要我们帮忙吗?”
“那倒不用了。贵族的家,可不是你们这些游商所能涉足的地方。”杰洛似笑非笑地看着陈贤颂:“看来你们商队里还是有聪明人的,看你的样子,白白嫩嫩,并不像是走南闯北的商人,而且气质也不错,以前是做什么的?”
“以前我在灵魂深思者协会中工作。”陈贤颂微微一笑,在杰洛惊讶的眼光中,他又一巴掌打在莫利的后脑勺上,将少年下一句话又拍进肚子中,这才缓缓说道:“本来做得还不错,只是不小心做错了些事情,然后就协会赶了出来,因为能识字,也会算数,所以被聘到商队中负责管帐。这小子的帐算没学好,弄错了,阁下你大人有大量,别跟他一般见识。”
“你挺聪明,也挺有能力,有没有兴趣来我这里工作。”杰洛绕有兴趣地盯着陈贤颂。
“多谢阁下厚爱,只是我欠了商队两百多枚金币,还没有还清。”陈贤颂赞叹了几句,听到龙族这个词,他又想起了那自称没有性别,但声音却极其好听的龙族“少女”。他问自己的下属:“阁下也知道的,协会的规矩比较严,我花了三百多金币才买回了自己的一条命,现在这条命暂时归商队所有。”
“那真是遗憾。”杰洛摇了摇头,大部分的贵族,都喜欢招揽有能力的人才。只是现在他家中没落,储蓄已然不多,两百多枚的金币,一时间他凑不出来,现在连买些毛皮,都得耍诈少给些金额。最重要的是,他觉得陈贤颂不值两百多枚金币。
几个女仆将车上的毛皮都收走了,杰洛没有再说话,而是转身就走。两个佣兵将围墙的大门缓缓关上。莫利这时候摸着自己的后脑勺,看着陈贤颂,愤怒地喊道:“他钱都没有给够,你居然让他走了,还有,你居然敢打我,如果你不说出理由,我让父亲把你扔到森林里喂独狼去。”
“我可是几百枚金币,你父亲不舍得扔。”陈贤颂呵呵笑了一下,他才不在乎这小子的威胁呢:“刚才我打你是在救你,如果你再说下去,我们都得死在这。我不知道商人在贵族前应该遵守什么样的规矩,但刚才你似乎惹到了对方的忌讳,我知道你不信我说话,但你可以问旁边四位佣兵阁下,他们想必应该感受到了对方的杀气。”
四个佣兵连连点头,他们现在手心中都是冷汗。对方虽然只有两个佣兵护卫,但实力比他们强出很多,这是一种经常游走在生死线上才会有的本能,不需要太多的解释和理由观察。
莫利眯了一下眼,看着手中的布袋,有些恼恨地握紧了拳头:“他少给了我们一枚金币,十多枚银币,本来就是他的不对,居然还想杀我们……贵族就这么霸道?”
“贵族这样对你,其实就像是你们对待那样笼子中的女奴。都是强者压迫弱者。”陈贤颂看着他,缓缓说道:“你至少可以愤怒,可以在对方听不到的地方诅咒几声,可那些女奴们更可怜,别说生死,她们连自己的肚子都填不饱,岂不是更惨。你不觉得你应该对她们她些吗?”
“你说什么!”莫利觉得对方说了一大段话,可是他却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看来我真是不适合说教。”陈贤颂无奈地摇摇头:“你还是个小孩子,听不懂也是正常。”
与此同时,在清溪城的佣兵工会训练场中,白芊心和白敏站在场地中央,有两个老人和一个青年跪在她们的面前,使劲磕头,而在他们中间的地面上,放着一套乳白色的华丽盔甲,还有一把乳白色的长剑。
“你们把他卖给谁了?”白芊心手中挥舞着一条皮鞭,啪啪作响:“他病了,你们居然也不给帮治疗一下!如果他有什么事情,你们三个一个都别想活。”
白敏盯着三人,毫无表情,索西站在她们的身后,不停地用丝帕擦汗。冷,他感觉到无边的冷意从眼前两个女人的身上散发出来,然后他自己的冷汗就不停地冒了出来,根本没有要停止的迹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