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皇子百日宴前四天,燕王夫妇才赶到京中。
这一路过来,萧广逸的伤养了七七八八,伤口愈合得不错。清沅这才稍感安慰。但一旦回到京中,他们就再没有休养生息的时间了。
萧广逸回京,出城迎接的是礼部官员和一个宗室郡王。太子也派了人来。入京之后,燕王夫妇住在旧忠王府。忠王府虽然古旧,但颇是深广豪奢,几年前忠王这一支已经废了,后来燕王完婚皇帝就将此处赐给了燕王,作为燕王在京中的府邸。
清沅派人提前打扫整理,一到京中他们就直接住了下来。这一次他们回京还不确定会住多久。但他们要争取在七皇子的百日宴后多留在京中一段时间,把事情都安排妥当了再回宁州。
回京第一日,清沅在王府整理内务,萧广逸入宫面圣。
清沅没有见外客,只派人将母亲和三个弟弟妹妹接来了王府。
柳氏一见清沅,立刻就红了眼睛。她已经有两年没有见到大女儿,乍一看清沅,只觉得她的样子变了许多。
“你怎么瘦了那么多!”柳氏一下子把其他念头都抛开了,只是担心清沅在宁州吃了多少苦。
清沅也忍不住,她也看得出柳氏憔悴许多。
母女两人双手紧握,一时只是哽咽。过了片刻,清沅恢复过来,她微笑道:“母亲,我这次能回来就是好事,家里的事情也能捋一捋了,尤其是父亲的案子。”
柳氏听清沅这么说,就吃了一颗定心丸。但她多少还是有些犹疑。
“我知道你担心顾家……但王爷这边是个什么说法?若因为这事影响了你和王爷之间……”
柳氏还有一层没说出口,清沅做燕王妃两年了,还没有孩子,总是不美。
清沅立刻安慰母亲:“母亲放心,王爷也是这个意思。”
清沅和柳氏仔细聊了半天,又问起老太太的后事料理。柳氏说清沅送来的银子帮了大忙,有了这笔银子,又找了亲戚中信得过的两个侄子,总算是平安将老太太送回霖州安葬。
清沅又想起她进京途中,路过霖州时候的情景。她看到了晋江,江水仿佛能涤荡一切。她能想象着祖母的灵柩正是顺着这条江水回到了家乡,永眠于此。
她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怀念。故乡的山河与祖先已经融为一体,她无论走得多远,仍被这一缕乡愁环绕。
柳氏说起老太太也是伤感。清沅低声问:“父亲知道了吗?”她担心父亲在狱中得到这个消息,不知道会如何伤心。
柳氏道:“事已至此……我这段时日天天送信给你父亲。你的信我也带去了。大理寺里面也找了人照看,至少看着他每日都吃些东西。”
清沅低声道:“等父亲回来,我还有许多事情要与他商量。”
之前她劝父亲顾泽行回霖州老家的时候,就在心中为顾家做了许多谋划。回了老家,依山傍水,又是人杰地灵之地,顾家曾在此发家,如今也该回去休养。她想着要把霖州祖屋修葺一番,买些良田,再在晋江边建一座书院。凭父亲的营造能力,霖州的底蕴,晋江水道的便利,在此处建造书院再合适不过,藏古今图书,揽天下人才,清沅想想都觉得激动。
她在回京路上曾把这个计划说给萧广逸听,她问萧广逸,如果说她想把这座晋江书院建造成天下第一书院,会不会是异想天开。萧广逸伤还没好,只是半躺着,面色略显苍白,听到清沅这么问,他微笑起来。
“你想做的事情,就尽管去做。异想天开不是很好么?我就想看你的异想天开成真。”他说。
清沅也被他逗笑了,她说:“那你等着吧,我将来定会把这事做成,定要晋江书院成天下第一……”
但这个谋划,现在只能存在她的心中。父亲还在狱中,她与萧广逸前途未卜。在晋江建造一座宏大的书院招揽人才,著书立说,在眼下还是会太引人注目,皇帝肯定会注意到。
与柳氏说完了正事,清沅与几个弟弟妹妹一起吃了饭,问了他们功课。与大弟顾晟问了他的老师李修致的事情,顾晟已经出落成一个少年模样,本来顾家不出事,这两年也要为他准备相看妻子了,但是事情暂时耽搁了下来,幸好顾晟心大,家中变故他还能顶得住。
至于年龄最小的清泠,清沅走的时候她还有些口齿不清,如今也学会了几首长诗了。清沅对她更是喜爱不已。
清沅看着这几个弟弟妹妹都十分欣慰,柳氏趁此机会低声问清沅:“你有没有让太医看过?有没有需要调理的地方?”
清沅微笑摇头:“我一切都好,孩子该来的时候总会来的。”
柳氏欲言又止,她是想到了自己没来到世上的最小的孩子,但她不想让清沅再多烦恼了。
清沅本想留母亲在王府住下,但柳氏拒绝,她知道燕王夫妇回京一趟不易,燕王愿意为顾家案子出力已经难得,她不愿在情势还不明朗的时候就住在王府,万一事情有变,只会牵连清沅。
不过清沅还是将二弟和小妹清泠留了下来,让他们在王府玩几日。柳氏临走时候笑说让小孩子在王府里和清沅身边,说不定很快就会带来个孩子。
清沅安顿好弟弟妹妹,又见了见打理京中生意的几个掌柜,把生意上的事情梳理一番,顺便问了问京中的情况。
燕王府在京中的生意不坏,清沅重点是问了问袁贵妃生下七皇子之后京中的舆情。
“京中百姓都知道七皇子的百日宴要到了么?”清沅问。
其中一个药房的大掌柜告诉清沅,说京中近几个月来,大家议论得最多的就是皇帝对袁贵妃的宠爱,袁家的得意,还有七皇子出生那天,甚至传闻有异象……
清沅眼皮不由自主跳了一下,她道:“竟有这种说法?”她其实已经知道七皇子的乳名叫天宁,就是因为皇帝的一句话,夸过七皇子一出生,就乌云散尽,雷雨全消。但这是宫中人才知道的枝节,她没想到这话连民间也传起来了。
掌柜道:“可不是吗?到处都在说,袁贵妃生得圆润慈美,犹如观音转世。七皇子出生不凡,是天赐……”
掌柜见王妃并没有生气的样子,仍是一脸平静地听着,就放心大胆地说了下去。
清沅又问了几个人,都是如此说法,民间确实已经有了袁贵妃是十世善人,观音座下转世而来的说法。
她越发觉得这宫中已经荒谬到极点了。
等到下晚,萧广逸才从宫中回来。他的伤口虽然愈合了,但忌劳累。这一天在宫中走动,身累还罢了,心更容易累。他一回来,清沅就觉得他气色反比前一天还差了,她心里怜他,忙让他先休息,不说那些费神烦心的事。
但萧广逸怎么可能不想。他喝药的时候就一直皱眉,清沅嗔道:“怎么,嫌药苦?”
萧广逸这才被她都笑了,无奈道:“我是嘴里发苦。”
他这才缓缓把进宫见到皇帝的事情说了。他今日先去见皇帝,再去见太子,最后去看了许婕妤。虽然他已隐约猜测到皇帝与太子之间有些紧张,但没想到今日一见,才知道事情比他想的要严重。皇帝虽然口口声声说要让太子监国,但是连太子的面见得都比以往少了。
萧广逸又道:“父皇像变了一个人……”他沉思着,似乎不知道该如何描述皇帝的变化。
“不仅是谈吐举止变了,就连容貌也变了许多……要说老,也不是变老很多,但就是变了,从前他虽有独断的时候,但从不像我今天看到的这样……”
萧广逸没有再说下去,他不想说出“癫狂”二字吓到清沅。
清沅知道萧广逸入京前,还对皇帝抱着最后一丝幻想,但是亲眼所见,只叫他更加失望。
“太子又如何?”清沅问。
萧广逸道:“太子倒是还和从前一样,做了父亲还是开心的。”他似乎有些疲惫,不愿意多说。只说太子在这时候唯有更加小心谨慎,所以并没有留他用饭,只说改日再好好相聚。
清沅就将自己今日见闻告诉萧广逸,京中的一些传闻也说了。萧广逸对民间传闻也有些讶异,若不是有人有心传这话,那皇帝对袁贵妃的宠爱也太过了,已经成了民间的笑话了。若是有人有心传这话,那宫中什么事情都往外漏,传这话的人,更是对太子不怀好意。
之后第二日,清沅和萧广逸都分别出门访客。第三日,清沅再次检查一番要在百日宴时候带入宫中的礼物。以及百日宴之后访亲要用的东西。清沅还没有见到安平公主,她已经准备好了在百日宴后去康王府上见见安平。
如此一来,几日时间忙碌中就匆匆过去了。
到了百日宴当天,清沅一早就醒了,她一睁开眼,就看到萧广逸在她身边平静的睡容。她轻轻抚了抚萧广逸的额头,萧广逸缓缓睁开眼睛,看见清沅就低声道:“你怎么了?”
清沅的面容十分严肃,她说:“我总觉得今日有大事要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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