彩绘的玻璃窗下, 少年的容貌精致得如同橱窗里的洋娃娃,瓷白的小脸上镶嵌着一双翡翠般流光溢彩的眼珠, 随着那细长的睫毛扑闪着, 好似氤氲了朦胧而惹人怜爱的雾气。(G G d o W n)
就算是最歹毒的魔鬼,也舍不得罚他。
这对吸血鬼双胞胎的美丽是举世公认的,不同于其他的家族成员, 他们积极活跃在黑白荧屏前, 表演的作品多次登上了国家剧院,被认为是本世纪最有默契最有前途的双生子演员。
琳琅手指缠绕着一缕墨绿色的丝带, 是她刚刚从哥哥诺菲勒的衣领扯下的, 而弟弟的是深蓝色。
在形形色色的任务中, 她见过不少的双胞胎,但诺菲勒跟茨密希这对吸血鬼兄弟是她在接触后最难以分辨的。
双生子的出色外貌备受神的宠爱, 像是盛开在希腊神话里的绝美水仙花,精雕细琢的,没有一丝瑕疵。
与此同时, 他们的神态、动作、语言, 甚至是无聊打着呵欠的小动作, 全是一模一样, 若不是兄弟俩刻意穿不同的衣服,与他们相处多时的四哥托瑞多也没办法区分兄弟两人的差异。
“姐姐?”
诺菲勒歪着头。
“你在想什么呀?这么出神?是酒还没醒么?”
这只小恶魔的眼底全是一片赤诚的关心,天知道他肚子里装得是什么颜色的坏水。
毕竟双胞胎披着最人畜无害的白绒绒兔子外皮, 内里却糟糕透了, 经常以戏弄他人为乐。年轻漂亮的女孩儿是他们爱不释手的性爱玩具。长老院送来的祭品新娘, 好几个都被他们的“实验”弄疯了。
琳琅“唔”了一声,“姐姐太久没见过诺菲勒了,想起了你小时候的事。”
她面不改色说着谎,一只手放到腰上比了比,感慨万千,“要知道在五百年前,你才到姐姐这里,没想到一转眼,你都长得这么大了。”
诺菲尔目不转睛盯着女亲王的面部表情,她似乎难得柔软了语气,不是懒洋洋的漫不经心,也不是风情妖娆时的慵倦,而是真心实意的,为弟弟的成长感到骄傲高兴,同时口吻中透露出了几分遗憾,遗憾作为姐姐的没能陪着弟弟度过最重要的时光。
“姐姐……”
诺菲勒神色微动,张了张嘴,被一根手指头抵住了嘴唇的边沿。
“既然姐姐的诺菲勒长大了,那就让姐姐好好看看,诺菲勒如今已经强大到什么地步了。”
她伸出一只手,稍微拢住了少年纤瘦修长的腰身。
衣服摩擦的悉悉索索钻进了神经。
琳琅是成年女子的体态,高挑修长,比诺菲勒要高出半个头,她慢慢俯下身来,清浅的呼吸拂过少年看似纤弱的脖颈。
诺菲勒还是第一次被女性这么亲近。
对于高贵的吸血鬼来说,脖颈是绝对禁止的领域,除非是自己初拥的子嗣,那些低等的吸血鬼或者人类仆人一旦触犯禁忌,只有悲惨的死路可走。
曾经有一个自恃美貌的人类新娘,沉溺在双胞胎的宠爱之下,忘了吸血鬼的戒律族规,在诺菲勒午睡的时候想表达对情人的亲昵——吸血鬼至高的情话表白是彼此血液的交换。
诺菲勒非常讨厌这种不听指挥的、赤裸裸的冒犯,于是想都没想,就把那个女性人类给烧成飞灰了。
双胞胎有一种近乎变态的洁癖以及性冷淡。
诺菲勒忍着脖子上那酥酥麻麻的触感,对方的手指凉丝丝的,每掠过一处,留下的是羽毛般的瘙痒。
这是双胞胎惯常撩拨猎物的手法,比起有些兄弟的直接粗暴,他们更喜欢女孩子因为他们的挑逗而泛起迷人魅惑的脸蛋儿,那是对他们卖力演出的最好嘉奖。
现在风水轮流转,他不再是操控游戏的主宰,反而成了关进囚笼里的漂亮宠物,被主人百般戏弄着。
“啧,真敏感的皮肤呀。”那人意味不明感叹。
诺菲勒听清她的着重咬字,体内涌起一股密密麻麻的羞耻红潮。
耳尖竟然烫得厉害。
还没等他心情平复下来,湿软的唇舌衔住了少年脖颈的一块软肉,牙齿摩挲时带起细密的刺痛。
诺菲勒不自觉呻吟一声,脑袋浑浑噩噩,好像陷入了某种细腻柔软的蜜膏里,甜得令他发慌。
这声细碎的喘息原本是低不可闻的,可谁叫在场的大部分是吸血鬼,由于自身畏惧光线的弱点,作为弥补,血族的听觉特别发达,连头发丝儿落在地板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顿时,十多双异色眼睛幽幽潜入了走道。
艾薇儿有一瞬间的错觉,好像面前的不是彬彬有礼的绅士贵族,而是一群凶残嗜血、凶相毕露的恶狼。
兄弟们暗自猜测这那第五扇玻璃窗下发生了什么故事,他们明明没有闻到血腥味儿,可是十一,那个禁欲洁癖的小鬼,居然发出了一种类似求欢的讯息。
大姐做了什么?
他们不敢窥探,于是把询问的目光流转到双胞胎之一,诺菲勒的弟弟茨密希的身上,这兄弟俩是双生子,血缘里的奇异羁绊让他们在血族里脱颖而出。
某种程度上,兄弟们宁愿对上长兄梵卓,也不愿意跟双胞胎为敌。在血族里,双数是不吉利的忌讳数字,双生子的出生从一开始便带有一种令人恐惧的禁忌色彩,据说他们有着非比寻常的心灵感应。
这种心灵感应不只是双方情绪的相似波动,还能做出准确惊人的未来占卜。
正是由于这对双胞胎的存在,血族躲过了好几次的大灾难,得以繁衍壮大至今。
如果说优雅完美的梵卓是血族的君王,那双生子等同于祭司与神官,地位超然,长老们恨不得打造一副最精美最豪华的水晶棺把诺菲勒两兄弟虔诚供养起来。至于他们的顽劣与捉弄他人,长老们就当是纵容没长大的小孩子,个个耐心得很,为恶魔双生子收拾烂摊子也成了日常的工作。
茨密希抬头看了眼那幽暗的走道,没有回答兄弟们的疑问,而垂在身侧的双手不自觉攥紧了,原本正常的指甲也慢慢长了出来,凝着干涸血迹的颜色。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哥哥诺菲勒的状态了。
——他失控了。
失控到什么程度呢?
胸腔里的那颗心在嘭嘭嘭地剧烈跳动,好像要从嗓子口不惜一切代价弹出来,窒息得令人眩晕。
“姐姐……”
柔弱的叫声如同小兽,一双湿漉漉如同溪边小鹿的眼睛看着她的动作,嘶哑地控诉着,“不是你这样的。”
“嗯?”
吸血鬼女亲王稍稍抬起了她那张妖异的脸庞,在众多兄弟中,她是唯一一个有着黑色发色的女性血族,长相轮廓偏向东方的神秘,极具辨识度。
这令众弟弟们不禁想到了传说中的魔女莉莉丝,她起先是神的侍奉者,颇受宠爱,在天界中是当之无愧的第一美人。可是后来,由于嫉妒,她差点错手杀了圣子弥赛亚,神大怒,将她流放到苦寒的北境。
这位以黑发黑眸的美貌出名的炽天使成了最美艳的罪徒,还一手促成了当时的天国第一副君,路西菲尔的叛神堕落。后来的传说中,她是撒旦的情人,又是该隐的启蒙老师,教会他读心与吸血。
血族珍贵的孤本画卷里有一副是莉莉丝的画像,听说是他们的始祖该隐的亲手画作,那上面的堕天使就有一头垂到脚踝的黑发,海浪般曲卷着,凝脂般的美颈上挂着玫瑰与罂粟编织的花环,容色艳靡到了极致。
久而久之,黑发就成了血族里最特别的诱惑恩赐,代表着莉莉丝堕天前的清纯与堕天后的妖艳。
尤其是,当这人还眯着一双玛瑙般通透迷人的眼睛,温柔而包容映出了他有些意乱情迷的脸庞。
诺菲勒勉强将视线从她身上收回来,小声地说,“你的牙没长出来,是很难刺破脖子的静脉。”
不是没长出来,是根本没法长出来。
谁叫琳琅再一次胆大包天,趁着吸血鬼女亲王沉睡的时候,冒充她的身份兴风作浪呢?
所谓一回生两回熟,琳琅的眼都不眨,诱哄吸血鬼的话顺手拈来,“是么?姐姐都以为自己过于粗暴,弄疼你了?”
脖子上不是吸血鬼留下标志性的血洞,而是一排鲜红整齐的牙印。
少年为她暧昧不清的话滞了滞灵活运转的脑袋,说不出是什么滋味,隐约涌出了一丝丝欣喜,还没来得及梳理好情绪,又听得她下一句说,“万一把你弄哭了,姐姐怎么向希希交代呢?”
那声“希希”唤得是无比亲热,在薄红的舌尖里缠绵绕动着,在勾魂的眼波里荡漾着。
诺菲勒缓缓垂下了睫毛,遮掩了幽深的狭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