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就要放寒假了。

这是我上了这么多年学, 第一次这么不想放假。

如果我跟他之间的关系能够再亲密一点就好了。

如果能亲密到, 寒假期间也能找机会见面就好了。

——摘自于渺渺的日记

去银桦领成绩的那天, 说实话，于渺渺心里是有些忐忑的。

不止她, 现在坐在高一一班教室里的每一个同学，不论如何掩饰，神色中还是隐隐透露出焦躁不安等负面情绪。

毕竟这关系着他们能不能过个好年，也关系着他们压岁钱的厚度。

于渺渺坐在座位上, 皱着眉发呆, 在心里默默又估了一次分。

对于她而言, 她想得到颜倦的礼物。

旁边的程立轩跑到后面去找赵熠然他们对答案, 这会儿刚回来，看到于渺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凑过来揶揄：“怎么啦, 考得不好？”

她叹口气：“还好吧……但是不知道有没有上次好。”

“别给自己太大压力。”程立轩看她神色黯然, 不知道为什么，忍不住开口安慰, “你上次是超常发挥, 这次就算掉几名也很正常。”

两个人说话间, 林若霞已经从教室外走了进来。

她手上拿着一个普普通通的蓝色文件夹, 走动间露出里面厚厚的一沓A4纸。

刚刚还热闹堪比菜市场的教室，此时此刻悄然无声。

而林若霞站上讲台, 清了清嗓子, 语气照旧一板一眼地道：“这次期末考试, 整体来说比期中考的时候有进步。其他科目先不谈，就数学来说，这次试卷依然偏难，但是班级平均分却比上次有所提高，看得出来，班上大部分同学这段时间都在努力，是好现象。”

她说到这里停下来，伸手打开了放在讲台上的蓝色文件夹，从里面取出那沓白纸：“赵璨和程立轩，过来把排名表发一下。”

被叫到名字的班长和数学课代表站起来，快步走上前。

就在他们分发排名表的时候，林若霞重复了一遍之前已经布置过的寒假作业，又老生常谈地提醒大家出行注意安全，放假期间也不能懈怠学习。

坐在讲台下的学生们没有心思听她唠叨，都低着头研究手上的排名表。

紧张地盯着从前排传过来的排名表，于渺渺深吸了一口气，才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去看。

占据榜首的那个人毫无悬念，依然是颜倦的名字，分数栏里也依然是一排扎眼的满分。

于渺渺觉得，颜倦真的很厉害，因为班上很多的好学生，或多或少都会有发挥失常的时候，可是他从来都没有过。

明明没怎么见他学过习，成绩却稳定得可怕。

视线一路向下移，当看到自己名字的那个瞬间，于渺渺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感受。

有点失落，又掺杂着对自己的失望。

因为，她这次期末考试的三科班级排名，和上次一模一样，还是排第二十三名。

可能是因为最近大家复习都很用功，所以尽管她的语数外三科总分比上次多了五分，排名却没有上升。

怎么办。

没有礼物了。

思绪有那么片刻的空白，她蔫蔫的趴在课桌上，顿时觉得生无可恋。

旁边刚发完排名表回来的程立轩看起来很高兴，于渺渺刚刚没有仔细去看他的排名，不过看他这个反应，应该考得很好。

好羡慕啊。

程立轩又确认了一遍，这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排名表。

扭头看她，他神色里有些不解：“你怎么表情这么难看，这次不是考得挺好嘛。”

“可是排名没有上升。”她闷闷回答。

“哎呀，能够保持上次的水平就已经很好了，你这次数学考了73，不是比上次还多了一分吗？”说完，他又拿起那张纸仔细看了看，语气里有些惊讶地补充，“还有，你这次物理考了59分，四舍五入就是及格了。”

于渺渺：“……”

她认真钻研了两三周的物理，结果拿了59分，如果不是程立轩的语气太诚恳，她真的会以为对方在嘲讽自己。

没理他，她继续独自悲伤。

“其他也没什么要交代的了，希望大家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也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

林若霞说完，讲台下响起稀稀落落的掌声。

她没在意，神情是难得的和颜悦色。

就在大家都开始收拾东西准备回家的时候，于渺渺终于鼓起勇气，偷偷扭过头往颜倦的方向看了一眼。

他微微低了点头，垂下来的睫毛很长，正漫不经心地把手上的排名表折起来，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因为今天领成绩，不用穿校服，所以他上身穿了件黑色薄薄的羽绒服，更加衬得肤色白皙，眉眼清冷。

在于渺渺眼里，总是害怕下一秒他就会蒸发成雾，消失在空气里。

因为，颜倦的眼睛里，似乎总是沉淀着一些她看不懂的情绪。

总是让人觉得，他过得不快乐。

收回目光，于渺渺叹气，觉得自己恐怕是没脸去找颜倦了。

神色恹恹的收拾书包，身后的乔笙一路小跑来找她：“渺渺，我这次进步了五名哎，终于能过个好年了。”

于渺渺忍不住笑，真心实意地祝贺：“是吗？那恭喜你呀。”

乔笙笑嘻嘻地过来拉她的手：“本宫今天心情好，于爱卿重重有赏。”

两个人手拉着手走出教室，于渺渺配合地问：“敢问太后娘娘有何赏赐？”

“请你喝奶茶呀，走走走。”

两个人去车棚牵完车，嘻嘻哈哈地走到那家熟悉的奶茶店。

浩浩荡荡的长队一直排到了店门口，大部分都是银桦刚领完成绩的学生，场面看起来很壮观。

“今天人好多啊。”

乔笙咋舌，放好车，快步拉着她去排队。

两个人排在队伍末尾聊天，乔笙看她心情不是很好的样子，关心地问：“渺渺，你是亲戚来了吗，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沉默了几秒，于渺渺有些难以启齿地回应：“我这次没考好，所以有点难过。”

“……”乔笙无语，“你考得不是挺好的吗？在我面前装什么装。”

毕竟像她们这样不上不下的中等生，没有退步就已经算是进步了。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能是之前对自己的期望值太高了，所以现在成绩出来了，觉得有点失望。”

于渺渺欲言又止了半天，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表达什么。

她突然有点犹豫，犹豫要不要告诉乔笙，她真的有了一个喜欢的人。

那个人叫颜倦。

嘈杂人群里，到处都是交谈声和说笑声，话到嘴边，终究还是说不出口。

毕竟在于渺渺心里，这比她告诉别人自己想考清华北大还要可笑。

滴水成冰的天气里，于渺渺和乔笙站在奶茶店门口，冻得鼻头发红。

冷风呼啸着吹过，于渺渺身子瑟缩了一下，用棉手套严严实实捂住嘴巴。

乔笙也跺了跺脚，口中一迭声的抱怨：“今年连州市的冬天也太冷了吧，看来这个寒假真的不能出门了，否则会被冻成雪人的。”

刚说完，前面有人陆陆续续取了奶茶出来，两个人终于顺着人流走进店门。

刚走进去就感受到空调吹出来的暖风，乔笙如释重负：“我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于渺渺摘下冰凉潮湿的手套，附和道：“我也是。”

这家奶茶店空间不算大，一共只有三张方桌，此时此刻全部坐满了人，格外热闹。

两个人现在已经快排到队伍前面，乔笙扭过头来问她：“于爱卿，你想喝什么，尽管说。”

于渺渺想了想，回答道：“芋头牛奶。”

乔笙豪爽地点头：“没问题，本宫今天请你喝大杯的。”

闻言，她赶紧摇头：“不用不用，你还是省着钱去买周杰伦的海报吧。”

两个人聊了几句，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于渺渺的耳朵突然捕捉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那个清冽的声音夹在此起彼伏的交谈里，显得不甚清晰。

像一瞬间的花火，虽然微弱，却还是瞬间调动起她所有神经末梢。

忍不住扭过头四处张望，结果半天都看不到人，于渺渺有点儿着急，下意识踮起脚尖。

站在她前面的乔笙还在看菜单，没有注意到她的小动作。

视线就这么来回打转，最后，终于透过层层叠叠的人群，落在颜倦身上。

他穿着那件纯黑色的羽绒服，背对着她坐在一张方桌前，单手撑着下巴，懒懒散散的模样，洒脱又从容，好似对周遭世界一无所知。

于渺渺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很久，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身边还坐着一个女生。

背影纤瘦，一头微卷长发垂落下来，脖子上围着大红色的围巾，即使看不见脸，也知道是颜晞。

而方桌的对面，还坐着两个男生，一个是许慕迟，另外一个，好像是上次校园文化节跟他们一起表演节目的男生，于渺渺记不清楚他的名字了。

正漫无目的地想着，正好前面的乔笙拉着她过去点单。

老板娘今天穿了一件宝蓝色的毛衣，很年轻的样子，看到是她，眨了眨眼道：“那个小帅哥今天也来了哦，就坐在最里面那桌，看到了吗？”

于渺渺瞬间紧张起来，还没回答，乔笙就抢着插话：“什么帅哥啊？在哪在哪？”

老板娘笑起来，“自己去找，不止他，还有一个也很帅。”说完，她回到正题，“你们今天要喝点什么？”

“一杯芋头牛奶，一杯珍珠奶茶。”

乔笙点完单退到一边，迫不及待去找帅哥，然后激动地回头叫她：“渺渺，你看到了吗？颜倦和许慕迟都在哎，话说，他们俩坐在一起真是赏心悦目啊。”

“看到了，还有颜晞学姐。”于渺渺跟着回答，有点纠结要不要过去打个招呼。

刚刚放学的时候，因为自己这次成绩不太理想，她没好意思凑到颜倦身边找他聊天，可是偏偏又在这里碰到他。

如果现在不去，可能接下来的一个月都没办法再见面了。

所以，去还是不去？

她脑海中万分纠结，还没想好，却在一室喧哗中听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

那个声音向来娇媚，笑吟吟的，十分悦耳。

连犹豫都没有，于渺渺内心竟然有些窃喜，抬起头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过去。

果然看到颜晞朝她走过来，笑容明媚地打招呼：“小学妹，我就说我们有缘分吧，又见面了。”